夜色迷惘,燈早就熄滅多時,只是眼睛還在暗黑中眨巴著。 腦子不受控制的想,想很多事。想白天感應來的那種情景,想嬰兒墜地發出的最後一聲慘叫。
棄兒一定還會繼續報復,報復對象不論跟她有沒有關係,只是利用蘇白的事來做文章,讓人們重新想起她,注意到她曾經有存在過。
一定是這樣的,季子墨靈光一閃覺得思路清晰明朗起來。
本來以爲一心想蘇清眉,不定她也在想他。說不定兩人還可以在夢中啪啪啪,可現在腦子裡莫名的冒出棄兒這件事,哪還有心情繼續遐想下去,
季子墨手枕頭沒有了睡意,一骨碌起來預披衣出門。走幾步,想起玳瑁手鐲,回身來拿起也沒有戴在手上,而是順進衣兜裡關了門信步走了出去。
夜風習習,路燈就像一排排燦爛的星光,在朦朧夜色中閃爍光彩。被夜色淡化了色彩的植物,有了巨大陰影的籠罩,給人平添幾分猜疑。
季子墨是怕黑的,曾幾何時習慣一個人走在暗黑中。他沒有回頭,也沒有畏懼來自身後細碎的響聲。這是跟蹤者搞出來的聲響,鬼祟的身影隱沒在巨大陰影中探頭探腦。
這個跟蹤者其實一直潛伏在季子墨的家門口,單等他出來就跟著,然後尋找機會下手,把他逮住送給主子討歡心。
跟蹤者身穿黑色夾克,戴口罩,舉止像極了木偶人。
季子墨大步流星的走,跟蹤者鬼鬼祟祟時而隱沒在陰影中,時而剎那的暴露一閃龜縮進燈影中。
龜縮在燈影中的跟蹤者看目標已經遠離,急忙跳出來,突然面前站著一嬌小可憐兮兮的女孩兒。
女孩兒身穿白色連衣裙,圓圓臉蛋大大眼睛,小鼻頭精緻可愛,小嘴緊抿。她阻擋在跟蹤者的前面,跟蹤者摘下口罩對她大聲呵斥道:小屁孩,邊兒去。
小女孩詭異一笑,伸手把頭摘下來,咯咯咯詭笑聲在黑夜中傳得很遠,清脆,就像風鈴。嚇得跟蹤者屁滾尿流,恨不得生出一對翅膀飛的逃走。
季子墨感覺身後的響聲沒了,卻憑空多了一束陰冷的注視。他沒有轉身,而是淡定的口吻說:小丫頭出來吧
哥哥,你知道我來了小蘇白以最正常的樣子從季子墨的身後閃了出來。
剛纔不是你,現在是你。
剛纔那個壞蛋我把他嚇跑了。小蘇白咧嘴一笑,露出尖細白森森的牙齒。
謝謝你。季子墨伸手想去撫摸一下蘇白,一道金光隨著他伸手的動作,唰地~罩住猝不及防來不及躲避的小蘇白身上。
小蘇白髮出一聲慘叫,如驚弓之鳥,一閃消失跑掉了。
季子墨急忙拿出玳瑁手鐲,在看蘇白消失的位置,沉悶的呆了幾秒鐘。繼而把手鐲用手帕抱起來,順進褲兜裡,這才衝四周喊道:沒事了,你出來吧
被玳瑁手鐲傷了損耗鬼氣的小蘇白,跌跌撞撞從巨大陰影中一頭栽倒在地。
季子墨見狀大吃一驚,急忙抱起她。好輕,就像一片沒有分量的樹葉,再看她蒼白如紙的臉,隨時都有可能灰飛煙滅。
小蘇白勉強睜開眼,衝季子墨笑了一下道:哥哥找棄兒去一個地方準能找到。
那個地方
棄兒再怎麼厲害,可還是孩子,喜歡吃零食喜歡玩。
我明白了。季子墨抱住小蘇白,掏出電話撥打給蘇清眉。
蘇清眉也還是沒有睡著,她在回憶跟季子墨一起的日子,所經歷的事。季子墨來電,她斷然很意外,卻還是毫不猶疑接起。
季子墨在電話裡很急,需要她幫忙。
蘇清眉的租住屋距離季子墨現在的位置不遠,她打手電來接應他。
當她看見季子墨懷裡抱著一個女孩時,驚得手電差點掉在地上。
別怕,她是小蘇白。
別提小蘇白還好,提到這個名字,蘇清眉嚇得更是難以復加,她驚得捂嘴瞪大眼睛,究竟還是不理解季子墨把一鬼孩子抱來做什麼。
她現在需要呆在極陰之地吸收陰氣,否則會灰飛煙滅的。季子墨懊悔不已,早知道就把手鐲放在家裡,不要帶著身邊,就不會傷害小蘇白了。
極陰之地在哪啊蘇清眉急急巴巴的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墓地,我們去墓地。
哦。蘇清眉拍打一下腦門,嘟噥一句道:以爲你要去我那,我出來都沒有關門。
沒時間了,沒有關門就沒有關門吧我們趕緊去郊外。
西郊陵園是墓地,蘇清眉看馬路上有沒有車。
呼地一下,一輛車純白色的車就像知道他們有急事需要車那種,直筆筆的開了過來。季子墨隱隱覺得車裡的人他認識,卻怎麼也不會想到車裡的人,竟然是朱一萌。
朱一萌死了,季子墨跟蘇清眉是有燒了一輛紙紮車給她,那也是隨意燒的,可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她駕駛這輛車來了。
紙紮車能坐嗎
朱一萌說:你們不用坐,我只是來帶小蘇白的。
季子墨把小蘇白交給朱一萌再合適不過。
看著車駛離原地,晃眼間已經不見了蹤影。季子墨這纔看蘇清眉,她一張臉嚇得跟蘇白的臉差不多,渾身顫抖,不知道是真冷還是嚇得這樣的,手臂環抱起,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放心吧,蘇白沒事的。季子墨強而有力的手臂把蘇清眉往懷裡一帶,讓自己的體溫給她溫暖,同時低聲道:怕了嗎
沒~沒事。蘇清眉咬咬牙,鼓起勇氣道。
嗯,很好,不怕就跟我去一個地方。
你老家蘇清眉可一直惦記去季家老宅的,要不是因爲這些瑣碎的雜事,他早就帶她去見公婆了。
說你什麼好呢現在是什麼時候,去我老家季子墨擁住這具不住顫抖的身體,走幾步又停下,就著路燈的光,認真看這張太過慘白的臉道:要不我送你回去
你不是說要去一個地方嗎蘇清眉不明白季子墨的意思。
季子墨手指擡起蘇清眉的下巴,視線定格在她那淡紫色的嘴脣上。平日裡,這張猶如花瓣的嘴脣是是那麼性感,充滿誘惑力,現在卻失去了色澤,在微微顫動,是太過緊張,害怕,恐懼所致。
季子墨在蘇清眉惶恐的目光下,移開視線,手臂在她顫動的後背拍打一下安慰道:清眉,跟我一起會遇到很多難以想象的怪事,如果你想回頭,我不會爲難你。
蘇清眉在大白天有想過這個問題。她不願意就這麼放棄,辛辛苦苦才得來的幸福,她對自己說,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下去,哪怕他是魔鬼
季子墨看穿蘇清眉心裡的想法。他難得一笑道:放心,我不是魔鬼。
蘇清眉沒有讓季子墨送她回去,而是默契的跟他走向一個地方。
這個地方是小蘇白經常來的,也是棄兒跟所有孩子都喜歡來的地方。
a市兒童樂園。
這裡有蹺蹺板,有碰碰車,還有驚險刺激的摩天輪。
黑漆漆的兒童樂園,沒有光,唯只有樹影妖異舞動。沙沙,颯颯,嚓嚓~現在是深夜,沒有孩子們的歡笑聲,有老鼠啃食垃圾桶垃圾的聲音。
風變得陰冷,無孔不入,侵入肌膚帶來一陣冷意。蘇清眉在季子墨的擁住下,還是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顫。
這裡,好像沒有人。
我們來的目的就不是奔人來的。季子墨淡漠的口吻,深邃漆黑的眸子穿透夜的黑,看見一鞦韆架下,一無人操作卻有規律在晃動的鞦韆。
他帶著蘇清眉走了過去。
蘇清眉晃動手機屏幕看鞦韆,空蕩蕩的在詭異晃動,無形中好像有人坐在上面。她心裡發虛,不敢靠近,在季子墨融入暗黑中跟黑夜融爲一體之後,她就分辨不清那個是他,那個是巨大陰影中的植物。
她不敢出聲,手心捏一把汗,把自己隱藏在巨大陰影中。
季子墨安頓好蘇清眉,就大步流星的朝晃動的鞦韆走了過去。如果棄兒願意看見他,他就可以看見她的樣子,如果棄兒排斥他,那麼他無論怎麼樣也是看不見她的。
棄兒就坐在鞦韆上,孤零零,一臉冷漠,雙手握住鞦韆繩,雙腿懸空。鞦韆蕩起,在半空劃出一道弧度,停下。
季子墨抓住鞦韆繩,衝棄兒笑了一下。
棄兒的樣子真夠嚇人的,從正面還是後面看,都是一團黑。
見多不怪,季子墨深吸一口氣用力晃動鞦韆繩。鞦韆帶著棄兒飛起來,咯咯~她笑了,那張隱藏在黑髮中的臉上一定綻開無比燦爛的笑。
季子墨就像變魔術,在鞦韆飛蕩起來之際,突然從背後拿出一身穿銀色紗裙的洋娃娃。
節日快樂。
不錯今天是兒童節,季子墨聽蘇白說棄兒很想有一個漂亮的洋娃娃,就特意讓蘇清眉從家裡帶來一個。
棄兒凝視洋娃娃,遲疑中沒有伸手來接。
季子墨把洋娃娃送到她面前,一團黑中看不出她有任何表情變化。
漂亮嗎季子墨認真的盯著這一團黑,視線很想穿透這一團黑看清楚她的樣子。
就在這時一股冷風拂來,吹得季子墨渾身一冷。同時,一團黑動了一下,接著一雙煞白的手弧度很大一把掀開一團黑。
在一團黑的後面是一張無法用詞彙形容無比猙獰可怕的臉。應該不能算是臉,叫做疙瘩差不多。
這張全是各種疙瘩交替重疊形成的臉,讓人不經意間想起在火燒中燒燬的面孔。棄兒的臉全是疙瘩,沒有五官
即便季子墨心裡有準備,也是被嚇到怔住。他沒有後退,而且知道一旦後退,他跟蘇清眉都不可能從這裡全身而退。
棄兒安靜的凝視季子墨,看他沒有因爲自己的醜陋而嚇跑,才慢慢的伸出煞白的手,接住了洋娃娃。
兔子乖乖,把門兒開,快點兒開開,我要進來。 不開不開,我不開,不開媽媽不回來,誰來也不開
悽婉,稚嫩的歌聲,棄兒抱著洋娃娃從鞦韆架上消失了。
歌聲還響徹在季子墨跟蘇清眉的耳畔,他們倆呆呆的站在原地許久都沒有離開。在他們倆的想象中,棄兒的媽媽在唱這首歌,哄她睡覺,喝醉酒的神經病爸爸抱起她,狠心的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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