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乎暫停了。
似乎只有瞬息一秒,亦或者漫長如一個世紀。
猛地,溫簡言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在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他整個人被按倒在地!
“……!”他的喉間擠出一絲失控般的氣音。
四周的黑暗廣闊而稠密,像是整個世界都遠去了,只剩下上方那雙灼烈如焰、幾乎要將他吞吃下去的金色雙眼。
“男朋友?”
巫燭一字一頓、咀嚼著這三個字。
溫簡言一怔。
“不。”
“不夠。”
巫燭喉結滾動,嗓音嘶啞。
漆黑長髮自他堅實起伏的肩背如流水般傾覆而下,掠過支著的手臂,網住溫簡言的身體。
他用視線咬著被自己困在陰影中的人類,像是不齧出血來不罷休的惡獸。
“不、夠。”
男朋友?
不。
這三個字絕不足以概括他們之間的關係。
以臨近瘋狂邊緣的衝動,巫燭低下頭,反覆而兇惡地吻著溫簡言,從滲出細汗的額頭,到細膩發燙的耳垂,再到顫抖的咽喉、眼瞼、嘴脣。
他們之間的關係如尖刀、如烈火,是狂熱的、兇猛的、兼具破壞性和毀滅性的。
名字刻於彼此的皮膚,傷口烙在雙方的靈魂。
他們註定會糾纏到時間盡頭,將彼此吞吃入骨血……絕無分開可能。
“你……哈哈……”
溫簡言被迫仰起頭,在急促而紊亂的喘息間,發出破碎含混的笑聲。
“這也太貪心……了……”
“我勸你最好重新回答,”他沙啞地笑著,手指在對方的肩上收緊,指骨因用力而泛白,“競爭激烈,你不抓緊機會……有的是想——啊!”
話還沒說完,下脣就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溫簡言吃痛,皺了下眉頭。
“咬人,”他含糊抱怨道,“扣分——”
下一秒,冰冷的脣就覆了下來,同樣溫度的手指捏緊他的下頜,迫使他張開牙齒,露出那討人厭的、能言善辯的舌頭——溼潤的舌尖不再受到保護,脆弱無依,軟熱顫抖,被報復性地吮出齒關。
來不及吞下的唾液順著脣角淌下,在臉頰上留下曖昧的溼痕。
溫簡言一手勾著巫燭的脖子,艱難迎著他的親吻。
四面八方的黑暗擠壓而來,像是令人窒息的深海,以一種將他溺斃般的架勢吞沒了他。
溫簡言能感受到,對方的手指越來越用力,眼神也越來越兇猛。
他意識到了什麼,側過頭,努力避開對方的親吻。
“不對……等等……你身上……傷——”
哪怕在現在這個時候,溫簡言還保有一點微薄的理智——他能清楚嗅到巫燭身上濃重的血腥味。
他自己的、巫燭的……
入。
“呃?!”
溫簡言猛地睜開眼,驚得瞳孔都大了,愕然地看著巫燭。
“這樣?”巫燭問。
“……”溫簡言張口結舌,震驚的瞪著他,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你,你你——”
話沒說完,他的身體就猛地一弓,活魚似得彈了起來。
“呃啊啊啊——”
溫簡言眼前一片眩暈,他真的是死也想不到,那冰冷恐怖、有如死亡化身般的陰影居然還有這種用途……不僅能往外分泌什麼,甚至還能活著似的往裡面鑽,攪得他一下子緊繃起來,只能哆嗦著,一個勁地吸著涼氣。
巫燭低下頭,舔著他的喉嚨,眼底沉沉一片濃郁的陰影。
“我說過的……”
“我學的很快。”
*
黑暗如洶涌潮水。死寂的大海上,波濤漂浮,看似平靜無垠的黑水下方,似乎蘊藏著無盡暗流,駭浪驚濤。
而在船隻的更深、更深處……
在無人得以窺見的深淵底部,在那彷彿被世界遺忘、只剩下彼此的狹小空間內,卻燃著融融的一團烈火,幾乎要燒盡一切、焚盡骨血。
過程遠比想象中要困難。
溫簡言不受控地哆嗦著。
他低著頭,額頭抵在巫燭肩膀上,嗓音不知不覺已經啞的不成樣子:“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別別別……讓我緩緩……”
巫燭用手掌托住他的脊背。
掌心之下,人類青年的皮膚滾燙汗溼,像是有吸附力一樣緊緊粘著他,他能觸摸到對方的肩胛骨如翼般展開著,在窒息中震顫。
顫抖彎折的頸骨……一節一節地在皮肉下鮮活滾動著,柔軟地向下延伸,在腰部深深凹進去。
他眼珠幾乎金赤,眼底的陰影濃到彷彿溢出。
幾乎要將對方一口一口生生嚼爛,活活嚥到肚子裡。
那眼神令人生懼。
但他的聲音卻被死死壓抑著,低沉沙啞,幾乎算的上平和溫柔……
“……這樣呢?”
帶著實驗性質的探索,周遭的陰影更濃重了。
“要不要更多一點?”
手掌下,脊椎骨猛地繃直一瞬,又像是被抽乾了力道似的整個癱軟了下去。
“你他媽的……”溫簡言咒罵著,聲音中帶上了哭腔,微微地發著抖,“要不……要不你還是給我個痛快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下一秒,他的聲音卡死在了喉嚨裡。
倒不是溫簡言此刻不想說話,是他實在出不了聲了。
黑暗中,流淌著無窮無盡的金河。
那河流如廣袤密網,在天空中織出一條條燦金色的河道。
但毫無預兆的,河道中涌起暴風,一切都喪失了原本的形狀。
於是,在那摧枯拉朽般的力量下,一切都變得不可理喻,支離破碎。
人類
手臂,啞著嗓子道,“你說……一點點……我……明明已經,兩次,可以了……你不能……!”
“可是。”
巫燭低下頭,咬著他的鎖骨。
眼瞳如線般收緊,猶如嚐到鮮血滋味的惡獸。
“我還在第一次,沒結束。”
溫簡言:“……”
他此生從未如此後悔過自己的一時昏頭。
他早該知道……
他早該知道!!
獨立於世界之外的、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只剩一片混沌。
有形無形的一切都隨之顛倒。
似乎從這一刻開始,世界無所謂天,無所謂地,更無所謂過去與未來,人類或神明。
在這場彷彿永無止境的盛大祭祀中,人類青年像是一隻等待被屠戮的漂亮羔羊,又好似被荊棘穿刺、生挑到空中的瀕死天鵝。只要荊棘稍微一動,天鵝就又會歇斯底里地掙動起來,因一連串的——和疼痛大概率無關的——奇妙連鎖反應而哆嗦戰慄,最後不得不蜷到黑暗中聲聲哀叫。
哪怕那黑暗纔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終於,不知道過去多久,溫簡言抽泣起來,可憐極了。
“巫、巫燭,哥……親愛的……寶貝……我們正常一點好不好……我們好歹……好歹第一次,剩下的……以後再——”
他想盡辦法,費盡心機地說著好話,以求擺脫現在的困境,但他很快發現,無論自己再怎麼鼓脣弄舌,都完完全全不頂用——到了最後一句,他的尾音劇烈一抖,哆嗦著上揚起來,又被硬生生吞沒進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他媽的……
溫簡言絕望了,他望著頭頂晃動的天光,掙扎著把手指塞進牙齒間,咬緊了,好把所有被迫發出的聲音吞回去,但很快,他的企圖被巫燭發現了,對方毫不留情地制止了他近乎自戕般的行爲。
“會受傷。”巫燭啞著嗓子低語。
他將自己的手指抵在溫簡言的齒列。
“可以咬我,不會受傷。”
巫燭俯身親他:
“而且我喜歡。”
在重新被黑暗纏繞起來前,溫簡言眼淚滴答,忍不住抽噎:
“你……呃呃……變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