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密道居然是往下的, 深井一般的通道間還有一節節從牆縫裡伸出來的棍子，王無憂被迦葉緊緊鎖在懷裡，從中間掉落也跌跌撞撞被打了不少下。

“噗通----”

兩人重重跌落到洞底。

迦葉背部著地, 王無憂在他胸前被他護著, 沒摔疼。

王無憂連忙起身, 把他拉起來, 掀開衣服一看, 果然青青紫紫一大片，連帶著之前肩胛骨受的三道血痕糊在一起，真是相當地慘不忍睹。

迦葉一動不動地任他看, 兩隻眼睛往狹長幽暗的地道內部看去。

這密道雖然處在地底，但並不是完全黑暗的。每隔一段距離, 牆壁上就鑲有一枚龍眼大的明珠, 發著柔和明亮的白光, 照亮了那三尺見方的地方，遠離明珠的地方就有些幽暗, 但總體還是看得到道路的。

先跳下來的柳樹精此刻不見蹤影，王無憂心裡不禁有些忐忑，他側耳聽了聽，小心翼翼地往密道里走了幾步。

噗通----！

柳樹精掉到洞底，發出一聲沉沉的悶響。

他坐起身, 揉了揉自己的臂部, 然後向旁邊挪了挪。

噗----！

蛇精也掉下來, 他有經驗, 所以掉落的姿勢非常輕巧, 甩了甩蛇尾咕嚕一下翻起來，把坐在地上的柳樹精拉起來, 就往王無憂那游去。

“大人大人----”

“你先別說話。”王無憂有些頭疼地打斷他，大人大人聽著怎麼那麼像大王大王呢？王無憂把目光轉向柳樹精，問，“你比我們先跳，怎麼現在纔下來？”

柳樹精揮了揮自己的柳樹枝，王無憂注意到他的柳枝又少了一根。

他悶悶地說：“我跳下來，發現這是一個深坑，我想這樣直接落下去，一定摔死了。所以我就用樹枝去裹牆壁上伸出來的木棍往下爬，結果沒裹好，爬了幾步，就摔下來了，還把樹枝又扯掉一根。”

蛇精嘲笑道：“你怎麼那麼傻呢，爬個梯子都爬不好。”

被奇葩的梯子打了無數下的王無憂：“別說廢話了。夭蟄你帶路，只有真的離開西區，我才能相信你。”

蛇精臉立刻垮了，他苦哈哈地走在王無憂前面，因爲感到腰部被刀背抵著，他連表忠心的興趣都沒了，一路沉默無言。

密道修得不寬，僅能容兩人並肩通過，所以柳樹精和蛇精並肩走在前，王無憂和迦葉走在後，途中四人一言不發，在僅有明珠發光的幽暗通道里，氣氛格外詭異。

王無憂暗暗觀察密道，覺得密道真是十分像古裝劇的像視作品中常出現的逃生密道，地下城整個城池都是古代建築，有這樣的密道也不奇怪。

只是連西區老大都不知道的密道，蛇精怎麼知道的？

“夭蟄，你是怎麼發現這條密道的？”

王無憂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蛇精嚇了一跳，蛇尾一打滑差點摔倒，幸好身旁的柳樹精及時拉住了他。

“這條密道是我的好朋友告訴我的。”蛇精竟然毫不掩飾地就說了出來，“他是鼠妖，在東區混，我平常要是想去找他，就從這條密道過去。”

柳樹精驚訝了，“你是蛇，怎麼會和鼠成爲好朋友？”

沉悶的氣氛一被打破，蛇精的話立刻就多了起來，他興致勃勃地說起來，“我那時候還沒來地下城，在陸地上，有一年冬天大雪紛飛，我冬眠的時候被餓醒……”

蛇精一邊說一邊走，遇到分叉口，像是沒看到另一條路似的，照直往前走。柳樹精聽得津津有味，居然對另一條路也視而不見。

“等等。”王無憂出聲打斷他。

蛇精疑惑回頭。

王無憂停在分叉口，指著從左邊延伸出來的一條路，問：“這條路通向哪裡？”

蛇精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然後搖了搖頭，疑惑問：“大人，哪裡有路，那不是牆嗎？”

牆？

王無憂將信將疑地看著他，伸手喚道：“你過來。”

蛇精一頭霧水地走回來，站到王無憂面前，王無憂伸出手，往那條分叉出來的路上空摸過去，他看了蛇精一眼，示意他也照做。

蛇精看著面前的牆壁，完全不明白王無憂幹嘛伸手去摸，還讓自己伸手摸。毫無疑問，他摸到了冰冷堅硬的牆壁。

他側眼一看王無憂，驚訝地瞪大眼睛，“大人，你的手怎麼陷到牆裡了？！”

柳樹精也跑過來，摸了摸深色的牆壁，還試圖地去摸王無憂的手，想看看王無憂是怎麼把手插到堅硬無比的牆壁裡的。

樹枝還沒觸碰到王無憂的指尖，柳樹精就感覺背後一涼，他驚疑不定地回頭，只見迦葉正冷冷地看著他，碧色的眼睛暗淡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渾身打了個顫，柳樹精訕訕地收回手，他總覺得大人的這個同伴好像不太喜歡自己。

柳樹精和蛇精大驚失色的樣子實在不像作假，他們的手也確實像是碰到了阻礙物，王無憂眼神微動，伸手抓住蛇精的手往路口探去，果然在開始分叉的地方就遇到了阻礙，他用力把蛇精的手向內推，卻絲毫推不進去。

看來，蛇精和柳樹精沒有說謊，他們確實看不見，也進不去。

爲什麼自己能看見，能透過屏障？王無憂定定地看著自己的手心，得不出一個答案，難道是因爲他們不是人是妖的緣故？

“迦葉。”王無憂偏過臉看向迦葉，卻見迦葉目光直直地看著那條路，聽到他呼喚，才把視線轉過來，只是不說話，目光直白地顯露出情緒，還歪了歪頭，幹什麼？

迦葉這副姿態，讓王無憂很懷疑他還沒恢復正常，因爲實在是太……王無憂找不到一個好詞，對上他乾淨純澈的眼睛，半晌無奈地握住他的手，往那條路探去。

他要看看是隻有自己能進入這條路呢，還是隻有妖纔不能進入這條路。

迦葉卻突然反手握住王無憂的手，他的力氣極大，還沒等王無憂反應過來，就已經被迦葉拉進那條岔路里走了好幾步。

“大人，大人！”蛇精驚慌失措地叫起來。

王無憂無奈扶額，在他看來，迦葉不像那麼衝動的人，還沒弄清楚這條詭異的岔路有沒有暗器陷阱，到底通往何方，迦葉就帶著他一腳踏進來，這真是……

“別喊了。”

王無憂轉身向蛇精走去，走到分叉界限卻被無形的屏障擋住，雖然能看見另一條直路上的情景，但就是過不去，彷彿分叉的路口有一堵透明的牆壁。

王無憂皺眉，這是隻能進不能出了？

目光投向迦葉，迦葉卻回他一個無辜的眼神，還微微笑了笑，笑容中帶著小孩子找到秘密地要和小夥伴分享一樣的興奮。

好吧，危險人物突然轉變畫風，徹底變天真小孩了。

“大人，大人，你們快出來呀！”

蛇精用力地拍著面前的牆壁，企圖從牆壁裡找出王無憂和迦葉消失的痕跡，他的臉上全是擔心和驚恐，倒是真的像十分關心王無憂的樣子。

“夭蟄，劉述，你們聽得見我說話嗎？”

王無憂朝他們大喊。

然而蛇精和柳樹精毫無所覺，努力地抓撓著牆壁，試圖從裡面找到王無憂。

王無憂看到這副場景，就知道這無形的牆壁不僅阻隔了進出，連聲音也阻斷了。

蛇精和柳樹精上下左右找了一會，毫無所獲，戀戀不捨地看了牆壁一眼，失魂落魄地往通往東區的方向走了。

西區現在他們是不能再待了，榆莢那個賤人向血族告發了他們，如果不是四個血族急著去捕捉王無憂沒空找他們，他們現在可能都已經身首異處，本來想跟著有本事的人類老大，結果人類老大半路又突然消失了，他們只能冒險自己去混亂的東區，先找蛇精那個鼠妖朋友商量一下再說。

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王無憂才轉過身，聲音低沉道：“走吧。”

蛇精和柳樹精的態度做不了假，到了這一步，王無憂終於可以相信他們是真心在幫助自己，所以他感到很愧疚，不僅連累了他們，還給了他們一刀。

無論如何，如果還能見到他們一定要說聲對不起，補償一下人家。

迦葉看著他魂不守舍的樣子，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心，想把他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

王無憂回過神，擡頭看迦葉，迦葉明顯一副不開心要關注的樣子，見到王無憂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還輕輕地撇了撇嘴巴。

前路莫測，你居然還是這副樣子！王無憂看了看幽暗狹長的未知通道，然後又看了看他身邊小孩子一樣的迦葉，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認真仔細地看著迦葉，試圖發現迦葉其實一直是在開玩笑逗自己的痕跡。

看了一會，王無憂默默掙了掙迦葉的手。

沒掙開，反而被握得更緊。

王無憂終於屈服了，承認了他現在要帶著一個情商堪比小孩的大男人去探險的事實，他眼神複雜地看著迦葉，真沒想到，迦葉居然有傳說中的人格分裂，重要的是居然還是這麼純真的一面。

迦葉無辜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