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你會做那麼美味的點心...”琴娘一語觸動了阿地的內心,阿地羞澀地沉默不語。
“爲什麼你會畫出那麼動人的畫像...孔雀落在紅豆枝頭...我現在不確定那張畫像中的人是不是---”琴娘問道:“又爲了什麼,千載難逢的機會,你不隨著十里城中鼎鼎大名閻少奔前程,卻甘願做這飄花殿的小小跑堂...又爲什麼---你會改變心意,再次出現...”
“呵呵,我---”
“每當我失意的時候,你總是爲我泡上一杯香茶...”
“每當我落寞的時候,你都站在門外長長嘆息,我看得見你的影子,也看得見你的心...”
“每當,我在那飄花殿高閣上彈奏一曲,想到了人生的了無生趣...像一個木偶一樣無止息地運作著...卻總能聽到大堂中你的叫喊聲,你跑來跑去,卻從來不計較得失...”
“曾經,我是那麼地孤傲,甚至孤傲地目中無人,根本不在乎你的感受,是不是傷了你的心...”
“呵,不會的,你怎麼會傷我的心呢?那是我自己本來就很卑微啊...”阿地說道。
“痛麼?”琴娘細語溫柔地問道。
阿地眼中的淚水一下子便涌出來,但他又立馬揮袖擦乾了淚水,憨憨地笑道:“呵呵!不痛不痛,我們這些下人被你們這些姑娘使喚慣啦,心裡早就麻木了。”
“不,你的心沒有麻木。”琴娘重重地靠在阿地身上,阿地恍然一驚。
“嗯...”阿地向後緩緩地退了兩步---
“你不要碰我...我很髒...”阿地慚愧地說道。
“可是你的心很白,雪白雪白的,也寒冷寒冷的。就像那漫天飛舞的雪花一樣,一旦被熱情的土地所融化,就會全心全意地滲透開來,不是麼?”琴娘媚笑道:“還有你的名字,真好聽---花比地...”
琴娘思量道:“雪花飄在地上,遲早是要和大地溶爲一體,而你...是否能夠,被我這個天涯流浪的歌女所融化...曾幾何時,我的心也是冰冷冰冷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總有一種羈絆縈繞在我的心頭,暖洋洋的...就像---有人爲我遞上一杯嫋嫋清煙的香茶...有人爲我做出一盤甜滋滋點心...有人揹著我,偷偷畫我的畫...”
“呵呵...”阿地先是欣慰一笑,然後嘆息道:“我哪裡有那個福氣...我只是一個山裡來城裡打雜的臭小子,我何德何能---”
“你不是!”琴娘爭辯道:“從我吃到了那塊藏著淚水的點心的時候,你就不是那個不被我重視的臭小子了,阿地---我相信你。”琴娘笑微微地靠在阿地肩膀上。
“呵呵...”沉浸在幸福中的阿地又漸漸退後了兩步,因爲他真的怕他土氣的衣服弄髒了琴娘。
琴娘用兔子一樣溫順的眼光看著阿地,一步步上前,阿地卻尷尬地一步步後退,並解釋道:“呃---你餓不餓,我再給你重做一次點心...上次的點心---”
這時,琴娘已經不顧一切地緊抱著阿地,深深地親吻著他的面頰。
吹著口哨正前來柴房的小三一看情況,立刻緊靠著柴門,捂住嘴巴,也不時微笑回頭觀看...
又是一個夜,琴娘在閻府的亭臺內彈奏著歡快的琴曲,侍女和管家們讚歎不已,聽得如癡如醉,阿地也在管家的行列中悠然自得地欣賞著,忽然,閻少推開房門!因爲喝得酩酊大醉,踉踉蹌蹌地走上臺階,邪念一動!直接撲向琴娘!琴娘立即停止彈奏,起身閃至一旁。閻少撲了個空,身子整個壓在古琴上,弄得古琴狂響一聲。
“呵呵呵呵...”閻少暈著紅臉望著琴娘,連連打嗝,琴娘抱起古琴轉身衝著大門徑直而去,家僕們欲伸手阻擋,阿地一馬當先,琴娘便在阿地的庇佑下揚長而去。
阿地剛毅怒目地喝道:“看什麼看?琴娘是飄花殿的人,來去自如有什麼不對?身爲閻府家奴,應該先去看閻少有沒有事...”
於是家奴們紛紛跑去攙扶起閻少,不料閻少此刻口中一鼓,嘔了一地。
當閻少醉酒醒來,阿地已經被閻府的打手和家奴們綁在一根橫樑上,等待著閻少發落---
橫眉怒目的閻少起身就是一拳!
“說!爲什麼放走了琴娘!”閻少喝道。
“呵呵...”阿地頑強一笑:“我從來...就沒有將琴娘奉上...”
“哐哐”兩拳!阿地口中鮮血直流,閻少罵道:“你這個賤種!也配憐香惜玉?”
阿地強硬道:“你打我,說明你承認你不如一個賤種。”
“什麼?”閻少一聽火冒三丈!一連上前不停衝拳!阿地倒是笑得開懷。
“你信不信我殺了你?!”閻少扯著阿地的頭髮,瞪圓了眼珠恐嚇道。
“我死不足惜,可你堂堂十里城少主,居然敗給了一個臭小子,我倒也是死得痛快...”
“哼!”閻少揪著阿地的頭髮惡狠狠地說道:“我閻少什麼時候失敗過?十里城的女人都是我的!我生來坐擁全城!我有悉全城而奉一身的種!你有這個種麼?”
“我沒有...可是,你越是生氣證明你越是在我面前自慚形穢,證明你不如我...”
“哈哈哈哈!笑話!想不到你這個窮小子倒還挺孤傲?可惜,你比錯了人!琴娘是我的,你這種窮人就不要指望了!”閻少頤指氣使地說道。
“我哪裡窮?”阿地默默問道。
“家窮,人窮,命更窮!哈哈哈哈...”閻少狂笑道。
“曾幾何時,我也認爲我是一個窮人,我雖自慚形穢,可我還很開心...如今,因爲琴孃的一番告解,我更開心!因爲,我不再是個窮人了!我已經有了全天下最有價值的東西!而這件東西,偏偏是你沒有的!你說我能不開心麼?”阿地反問道。
“荒唐!整個十里城都是本座的,你有什麼能是我沒有的?”閻少問道。
“琴孃的真心。”阿地幸福一笑。
“豈有此理!賤種!賤種...”閻少一邊發狂地吼罵著,一邊狠狠出拳在阿地身上泄憤!
直到夜深人靜,打得閻少也筋疲力盡了,而阿地身上雖然血跡斑斑,眼中依舊流露出一絲愛意,沉沉地望著地上。
家奴攙扶著閻少入睡,打手將阿地鬆綁,一腳將其踹出閻府。
阿地蹣跚在街頭,不知不覺地走著走著,竟走到了飄花殿門口,倒下了。飄花殿內的歌女們一看這男人似曾相識---
“果然是阿地!”
“怎麼...怎麼會這樣...”
在衆歌女的攙扶下,阿地被扔在大堂上,等待著花嬤嬤的發落---
“你還有臉回來?”
“花嬤嬤...我...”
“請嬤嬤恕罪!”小三上前求饒道:“阿地雖然少不經事,但骨子裡卻很強硬,這次一定是閻少不對...”
“你懂什麼,你給我住口!”花嬤嬤說道:“閻少,現在是我們飄花殿最大的東家!你想追隨他討個好活兒,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事前不通知我自作主張,如今我恨不得將你踢出這大堂!”
“呵呵...”阿地苦苦一笑。
“現在你吃夠苦頭了,想回來了,試問我這飄花殿還容得下你這隻白眼狼嗎?”花嬤嬤諷刺道。
“呵呵...我...我並沒有想回來...”阿地支撐著起身,昏昏沉沉地走出門去,小三要挽留,花嬤嬤喝道:“不要攔他,讓他自己滾。”
花嬤嬤命歌女關上店門,店門關上的那一刻,阿地已經再次地倒下了。
夜裡,小三趁著所有人都不注意,偷偷將阿地扶到了柴房上藥,阿地半夢半醒地囈語著,小三叫嚷道:“你別動,雖然你一副好的身子骨,可也不能硬闖硬來啊,那閻少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真不該得罪了他...”
此刻,花嬤嬤帶著打手破門而入!笑道:“哼哼...我最恨白眼狼!給我好好地打!”
於是,打手們將小三架起來,喪心病狂地用棍子猛捶肚子,又失手一棍擼在小三的頭上,鮮血直流,小三當場昏倒---
打手們上前一探氣息,不冷不熱地說道:“死了。”
“哼,也好。趁早將這兩個人給我清理出去,地方最好是越遠越好...”花嬤嬤說道。
“是!”
終於,打手們將昏迷的阿地和已經死去的小三丟棄在城外石頭河旁的密林中。當夜幕深沉,阿地忍著疼痛漸漸甦醒的時候,忽然發現他身旁還靠著一個人,那就是鮮血淋淋的小三!
“啊!小三...小三!你...你怎麼了...小三---!!!”
淒厲的哀嚎聲在林中徘徊,逃難的琴娘從石頭河旁的茅草屋走出,似乎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她隨著老樵夫一家尋聲而來,當她看見如此悲慘的一幕之時,心情也頓時跌落谷底---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琴娘問道。
阿地已經顧不上碰到琴孃的歡喜,埋頭在小三的屍體上久久不願分開...
“小三是爲了救我...被花嬤嬤活活打死的...我...我一定不會放過十里城的這些惡人!”阿地恨得咬牙切齒。
“唉---想不到城裡居然有這麼慘絕人寰的事!年輕人,聽琴娘說你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希望你要痛定思痛啊,不要在去那種紛紛擾擾的地方了...不如...不如趁著寒舍簡陋,我們一起住下來吧!”老樵夫說道。
“不了。”阿地斷然拒絕。
“爲什麼?”琴娘問道。
阿地若有所思:“我雖然出生山林,可也識得大體,不是那種不受教化之人...從小,師父教導我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我也對這些略有小成,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繼承師父的武功...曾經,師父是那樣懇切地教我習武。而我,只終日沉浸在文墨的境界之中,毫不眷顧那些打打殺殺,直到如今...身邊的人受到迫害,才使我豁然驚醒!原來...武功是那樣的重要...”
“阿地,你想要做什麼...”琴娘問道。
“我發誓!我再也不會讓我身邊的人受到傷害!我決定回石頭山!繼承我師父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