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後,懷墨染便再沒出過重紫山莊,整日裡不是鍛鍊身體,就是在卷宗室內查看賬目,收取信息,偶爾也會給欺霜提些建議,訓練殺手。
禿鷹於每個暗夜都會飛到懷墨染的窗戶前,不過令懷墨染好奇的是,百里扶蘇竟然總是寄些酸的掉牙的情詩給她,而不是讓她做什麼。這是不是在放鬆她的警戒?不過懷墨染也不急,反正這是架空時代,她當初背的那些陳詞濫調雖然不多,但也足夠應付他了。
懷墨染的料想中,她既然已經和百里扶蘇說的那麼清楚,他應該會利用她,瓦解重紫山莊的勢力,並竊取重紫山莊的信息,如果懷墨染自己主動提出來,百里扶蘇雖然會竊喜,但也肯定會懷疑,加之東籬和懷姚頌那兩個人在他身邊,她不得不小心行事。
好在,百里扶蘇沒有讓懷墨染失望,就在百里鄴恆首戰告捷的消息傳來的那個夜裡,百里扶蘇的信件中,終於提到了關於重紫山莊的情報,只是令懷墨染訝異的是,百里扶蘇似乎並不意外百里鄴恆會旗開得勝,比起這個太子,他似乎更關心百里曄軒。
說起來,百里曄軒來過重紫山莊一次,只是懷墨染避而不見,他便灰溜溜的離開了。
如今百里鄴恆外出征戰,百里戰成雖然失去了讓“愛子”立功的機會,卻也趁著這個機會,將原本由百里鄴恆管轄的刑部交給了百里曄軒,也就是說百里曄軒此番也算大權在握了——六部已經有四部在他手上。
興許是這樣,所以有人猜測,百里戰成那老狐貍是想在百里鄴恆不在這期間,傳位給百里曄軒了,這件事情除了引起太子黨的不滿之外,自然也引起了百里扶蘇的關注。
事實證明懷墨染猜的是對的,因爲百里扶蘇本以爲百里戰成不會這麼無恥,加之他已經派人儘量給百里燁軒添麻煩了,然百里曄軒似早有預料一般,將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不過麻煩這筆帳,他自然算到了太子黨的頭上。
懷墨染提筆,稱重紫山莊的情報表示,百里曄軒與百里戰成每日裡都要相見,關係好的好似黏上了牛皮糖般,除此之外她又點出一條,百里戰成下個月要去終南山上的寒山寺中求佛問經,而百里曄軒自然負責調度軍隊保護之事,她點到即止,百里扶蘇自然會明白她的意思。
而百里戰成在得到百里鄴恆小勝的消息,雖然有所表示,但實質的賞賜一點沒有,只有幾句嘉獎,聽了後也便隨風吹了。
懷墨染將信綁在禿鷹的腿上,讓它離開後,這纔拿起案幾上的一份卷宗,這份卷宗上記載了東籬最近的動向。他找人置辦婚禮上所需的東西這件事,懷墨染自然也知曉的一清二楚,不過她不關心,她從不認爲百里扶蘇是真的喜歡她,她要做的,便是讓百里扶蘇相信她是一心一意對他的,甘願爲他利用的。
“娘娘,冷先生來了。”這時,良辰提醒道。
懷墨染微微頷首,面上帶了幾分笑意:“快請他進來。”
冷傲進來,見懷墨染即使是在內室,依舊在忙碌,不由蹙蹙眉,有幾分不滿道:“不是說了,要你注意休息麼?”他又看了看桌上半分未動的飯菜,剛要開口,懷墨染忙接了他的話茬道:“阿傲~你來的正好,我正要找個人陪我用膳呢,來來來,一起吃。”
冷傲頗爲無奈的嘆息一聲,這種小小的情緒表達,許是控蠱人不屑的,遂冷傲也已經好久沒有“發病”了。關於冷傲究竟被誰下了蠱,大家都懷疑是五皇子的人做的,但懷墨染思前想後,都覺得這個猜想不太可能,但她又著實想不出還有別人。
懷墨染最近和冷傲的關係越來越融洽,冷傲對她也越發自然,他們之間那一場荒唐的“愛”的故事,再無人提及,所有人都像得了健忘癥一般,全部失憶。
“鄴恆傳信說,要你別忘了入宮看看皇后娘娘。”冷傲坐下來,接過懷墨染遞來的玉箸,語氣淡淡道。
懷墨染方纔想起,自己似乎好久都沒有去看過葉赫皇后了,想到她對自己那般好,懷墨染立時便內疚起來。只是,她埋藏在心中的那個疑問再次爬出心頭,她終於忍不住八卦道:“阿傲,我一直都不明白,鄴恆既然是皇后娘娘所生,爲何如此不受寵?”
不過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不由有些啞然失笑。
冷傲平靜的望著她,順便爲她夾了一塊肉放入碗中:“看來你已經想清楚了。”
懷墨染微微頷首,想起葉赫皇后,那個如花一般嬌美而又溫柔的女人,應該很愛皇上吧?可惜,雖然她做了他的皇后,他卻因爲她是葉赫雄的女兒而對她心存恨意,娶她不過是爲了鞏固自己的王位,就像歷史上的華妃與雍正,前者情深意切,後者卻因她是年庚繞的妹妹而否定了她所有的愛。
加之葉赫雄手上擁有精兵無數,百里鄴恆又是他唯一的外孫,日後這股勢力定是要他繼承的,老皇帝自然不高興。
如果百里鄴恆掌權,百里戰成興許會覺得,自己的皇權,根本是交給了葉赫家。可是他卻忘記了,百里鄴恆流著他的血,他是葉赫家的,更是百里家的。無論對葉赫雄有什麼不滿,他都不該對自己的兒子這麼殘忍。
冷傲輕輕嘆息,淡淡道:“葉赫皇后的確是個好女兒,她是政治的犧牲品,雖然這麼多年一直恪守職責,相夫教子母儀天下,做事無一絲紕漏,但是,她的循規蹈矩默默無聲,也讓她失去了皇上最初的寵愛。”
嗯?懷墨染微微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地望著冷傲,冷傲露出一抹了然的味道:“你所想的,大半部分是對的,因爲所有人都會這麼想。只有一點,皇帝當初是真心寵愛葉赫皇后的,只是......”
懷墨染突然記起葉赫皇后那時在樹下說的一句話,有些吃驚道:“你是說......皇后娘娘心中另有所屬?是因爲葉赫將軍......”
冷傲淡淡道:“鄴恆不準我提,這還是他和瀟瀟說話時,我無意中偷聽到的,你也只當不知吧,否則他指不定要吃人呢。”
懷墨染抿了抿脣,爲什麼自己不能問?他能告訴瀟瀟,卻不告訴自己麼?分明自己爲了他一直在努力盡做媳婦該盡的孝道,他卻和別的女人分享什麼“不能說的秘密”,嗯?
冷傲見她面色不善,知道她定是吃味了,他垂下眼簾,掩下眼底那分失落,旋即恢復面色如常,擡眸淡淡道:“別想太多了。”
懷墨染沒有說話,只是心情很不好的將一塊肉嚼的“吱吱”作響。她也沒有再問,只是對葉赫皇后又多了幾分同情,這個女子,原來是爲了自己的爹爹,而甘願成爲後宮中的一個人,即使當初皇帝對她三千寵愛集於一身,但那與和心上人攜手一生相比,又算得了什麼?何況,皇帝永遠不是她一個人的。
想及此,懷墨染一陣唏噓,權力真的那麼誘人麼?爲了權力,難道男人就可以將自己的女兒拱手送給她不喜歡的人?
冷傲思量一番,下定決心般說道:“對了,有件事情,鄴恆誰也沒有告訴,但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如果鄴恆如今在這裡的話,也一定會選擇告訴你。”
懷墨染抿脣不語,眼底卻帶了幾分不屑。他若真會說,爲何要讓冷傲開口?
“皇后娘娘也被人下了蠱......”冷傲說及此,也不免生出幾分悵然的心思來。
懷墨染不可置信的擡眸望著他,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掉落在桌上,良久,她的眼底滑過一抹冷光,冷聲道:“又是百里扶蘇所爲?”
雖然是問句,用的卻是肯定的口氣。因爲懷墨染記得,是葉赫皇后第一個提醒她要她小心百里扶蘇的,她一直不知道,皇后是怎麼知道百里扶蘇的真面目的,直到現在......她突然便想明白了,因爲,皇后便是最大的受害者。
懷墨染有些無奈:“這個蠱毒......也是你沒有辦法的麼?”
冷熬搖搖頭,神情中帶了幾分挫敗。
懷墨染長長吐出一口氣,再想起葉赫皇后,她的心便似被針紮了一般。想及此,她將玉箸往桌子上一放,喚道:“良辰,告訴夜四,明日一早我要進宮探望皇后娘娘。”
良辰蹙了蹙眉,猶豫道:“是不是讓娘娘通知您入宮比較好?”
懷墨染雖然不想如此,但畢竟皇上沒有給她隨意出入皇宮的權力,她也只好頷首道:“嗯,就這樣辦吧。”
良辰應聲出去了,懷墨染長長吐了一口氣,卻沒了多少食慾。
冷傲提醒道:“是不是也該回太子府一趟?畢竟娘還在那裡。”
懷墨染微微頷首,贊同道:“嗯,從皇宮出來後便回太子府一趟,說來,有半月沒見娘了,不知道她怎麼樣了。懷姚頌那個傢伙,暗地裡與三皇子勾結,又對我心存疑慮,保不準他會打我孃的主意。”
冷傲點頭,沉聲道:“不如......將娘接進重紫山莊?”
懷墨染卻搖搖頭,否決道:“如果娘被我接到山莊裡來,懷姚頌便會以‘求和’爲藉口經常過來了,娘心軟,且她的心中始終惦念著懷家,到時候若懷姚頌說什麼......保不準娘會想不開,這重紫山莊......有太多秘密,我決不允許有任何的閃失。”
冷傲自然明白懷墨染的意思,同時,他也很佩服懷墨染,她做事永遠這麼小心翼翼,只是轉念一想,她之所以這麼用心,也是因爲怕百里鄴恆有所閃失。冷傲想及此,勾了勾脣角,卻笑不出來。其實,她已經深深愛上他了吧。
墨染,看到你能如此明確的愛上一個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