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乍起,天空卻依舊被烏雲遮住了一道光明。
百里鄴恆的墓內,飄雪與冷傲站在棺木前,各自沉默著。棺木上,紅粉白紅著眼睛瞪著冷傲,卻不是生氣,而是恐懼。
它原本想著,無論冒多大的危險,都要通知冷傲,主人心中的想法,儘管他們沒有意念相通,可是,它能認字啊??墒钦l能告訴它,爲什麼它還沒去找他,他便來到了這裡,而且還帶了那個可怕的神仙一般的男人,還帶了……移魂要用的針?
難道……
“啾啾啾啾……”紅粉白衝冷傲叫了起來,那聲音中滿滿都是哀求,冷傲對主人有多重要,也許他自己不知道,可它卻看得明明白白。他就像主人的親哥哥,試問,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情,那麼,主人一定會自責的,而自己……自己也會難過的。
冷傲目光柔和的望著紅粉白,擡手摸了摸它的毛髮,柔聲道:“紅粉白,今天開始這裡便不用你守著了,回宮找墨染吧,告訴她,就說是在她回來之前,我都會幫她守著鄴恆,而你,要跟著她,幫她儘快治好眼睛,知道了麼?”
紅粉白可憐兮兮的搖著頭,激動的跳到他的懷中,不斷的叫了起來,那模樣好似在阻止它做愚蠢的事情。
飄雪望著此時地上擺好的陣型,然後擡眸望著冷傲,淡淡道:“紅粉白與主人心靈相通,它一定知道娘娘不會允許你這麼做,才這麼阻止的,你要不要……再慎重考慮一下?!?
冷傲卻堅決的搖搖頭,堅定道:“我已經下定決心了,現在是個大好的時機,如果錯過了,憑藉她的聰明才智,怕是很難得手。況且……等她回來的時候,看到他在宮中等她,她一定會很開心,到時候……也不必浪費心情爲我難過?!?
“她,他,她,你的眼中只有他們?!憋h雪第一次有些發(fā)怒,只因爲冷傲在死亡面前,依舊保持著這般淡然模樣。
冷傲轉過臉來望著飄雪,擡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見,真誠道:“謝謝你,謝謝你肯幫我。”
飄雪皺眉,冷聲道:“我是被逼無奈。”
冷傲輕輕一笑,他有些後悔,怎麼早些沒有認識飄雪呢?說不定早點認識的話,他們兩個還能結拜做個兄弟呢,看,他們的脾氣多麼的相投,他飄雪,可比百里鄴恆那傢伙可愛的多了。
“好了,我們開始吧?!崩浒翆⒓t粉白放下,然後一臉嚴肅道。
“啾啾啾啾!”
“紅粉白,如果你敢告訴墨染的話,我可就不喜歡你了。”
“啾啾啾啾!”
“不準告訴她,要哄她開心,要替我好好照顧她,知道了麼?”
“啾啾啾啾!”
“行了,趕快離開吧,不然,我可要強行送你一程了。”
“啾啾啾啾!”
“轟!”靜靜關上的石門外,紅粉白叫的異常慘烈,它看著冷傲的臉在自己面前漸漸消失,雖然焦急,卻無可奈何。
主人,爲什麼冷傲大人要犧牲自己,爲什麼他明明聽不懂我的話,卻猜中了我想表達什麼?爲什麼他要這麼殘忍,可是……更可惡的是,看到有人代替你犧牲自己,我竟然還有些慶幸。
主人,紅粉白是不是個壞傢伙呢?
……
今日的天氣,有些反常,天悶悶的,看起來好似要下雨,然而衆(zhòng)人看來看去,也沒看到一個雨滴。
這第一場春雨,果然沒有那麼早。
懷墨染上了馬車,命令屬下清點人數,而在這個空當,失魂落魄的紅粉白拖著疲憊的身體闖進了衆(zhòng)人的視線。
它本該早就到了,可是它愣是在墓室外,徘徊了很久。本來想著,爲了不讓主人疑心,也爲了不讓冷傲寂寞,它要繼續(xù)留在墓穴中的,可是一想到懷墨染的眼睛,它便只能灰頭土臉的回來了。
美景看到紅粉白,不由有些訝異,忙抱了它將它送到懷墨染的馬車中,“娘娘,您看紅粉白……”
懷墨染一夜沒有休息,原本正在閉目養(yǎng)神,聽到這話,她有些詫異的睜開眼睛,見到紅粉白時,她也是微微一愣,爲何,方纔自己竟然沒有一絲感應?不過這並不是她要思考的事情,她將紅粉白接了過來,見它似是丟了魂兒一般,不由好奇道:“紅粉白,怎麼了?我不是讓你守著鄴恆的麼?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紅粉白準備大哭,可是一想到冷傲的交代,它便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啾啾啾啾。”
懷墨染有些驚愕,聽著紅粉白一句句的解釋,她才知道,原來是冷傲擔心她的眼睛,儘管草藥什麼的,可以讓飄雪來弄,可是如果沒有紅粉白,她的眼睛還要再拖上好久才能好,所以他讓紅粉白來陪著自己,他卻在墓穴裡守著。
而紅粉白傷心的原因,竟然是它覺得自己沒有出息,因爲想要吃好吃的,而真的將冷傲留在了那裡,自己屁顛屁顛的找了過來,因爲怕懷墨染知道後會生氣,所以一直徘徊在外不敢出現。
而懷墨染方纔是真的睏倦了,加之外圍有太多的人,她纔沒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冷傲他……竟然這麼傻。”懷墨染靠在車壁上,想著冷傲昨夜的那些話,她以爲他早已經走了,不曾想,他在最後,還是這般體貼入微。
“娘娘,人數清點完畢,只是……沒有看到飄雪大人。”這時,美景站在車外,斂眉報告著這件事情。
懷墨染感覺到懷中的紅粉白,身子一緊,她垂下眼簾,同時想要洞悉它心中的想法,卻發(fā)現它竟然切斷了兩人之間心靈的聯(lián)繫。要知道,她們兩個都在變強,越強,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越緊密,但也因爲強大,他們可以任意切斷與對方的心靈感應。
這是怎麼回事?紅粉白竟然有事情瞞著她?懷墨染有些懊惱,剛要追問,紅粉白卻可憐兮兮的望著她,好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飄雪也過去了?”懷墨染看著紅粉白那雙透著水光的眼睛,面色凝重道。
紅粉白點了點頭,有些擔心這個謊撒不下去了,就在這時,美景突然驚呼一聲“飄雪大人”,懷墨染掀開簾子,便見飄雪駕著一匹白馬,踏著終於破開烏雲的金光而來。
紅粉白偷偷的鬆了一口氣,而飄雪來到懷墨染的馬車前,翻身下馬,在衆(zhòng)人的抽氣聲中微微行禮淡淡道:“臣來遲了?!?
懷墨染微微拂手,示意他起身,一雙眸子在他的臉上掃了一圈,有些困惑道:“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一旁的美景也是一臉擔憂的望著飄雪,也顧不得懷墨染在場,便捏著衣袖,一臉緊張道:“飄雪大人,您去哪裡了?怎麼氣色這麼差?奴婢……奴婢讓後面的人給您做些湯吧。”
飄雪只是淡淡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後便翻身上馬,準備出發(fā)。
懷墨染的心中疑慮更深,但她沒有多想,而是直接問道:“冷傲人呢?你……沒有把他勸回來麼?”
飄雪的臉色,又白了幾分,而紅粉白看到他的神情,險些哭出來。不用說,儀式已經完成了。飄雪偏過臉來,用餘光掃過懷墨染的面容,淡漠道:“人各有志,臣尊重他的選擇?!?
懷墨染沒再多問,如果這是冷傲的選擇的話,她也同樣會尊重。所以,她放下車簾,冷聲下令道:“出發(fā)!”
於是,軍隊浩浩蕩蕩的出發(fā)了。
儘管疲於征戰(zhàn),然飛虎大軍是葉赫老將軍親手帶起來,又承諾過一生守護百里鄴恆的,此時主子遇難,他們又不能與南疆開戰(zhàn),心中正憋著一股勁兒不知道該往哪兒發(fā),這場戰(zhàn)爭,自然成了他們發(fā)泄的工具。
何況,北疆公然挑釁天佑,乃是衆(zhòng)所周知之事,懷墨染要揮旗北上,根本有理有據,所以失算的北疆只好應戰(zhàn)。然而北疆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眼中“雙目失明”“痛心疾首”的攝政皇后,竟然是那樣驍勇善戰(zhàn)的一個人。
在這場戰(zhàn)役中,懷墨染運用了對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戰(zhàn)術,飄雪又運用所學之術佈陣,設下陷阱,北疆十萬大軍,瞬間便被吞下個七七八八。而在最終決戰(zhàn)時,懷墨染帶兵出行,一招出手,斬殺同樣御駕親征的北疆首領,以及兩位大將軍,北疆心散,最後落得個四處逃竄的下場。
戰(zhàn)役只持續(xù)了兩個月,這兩個月來,北疆從一個豐衣足食,繁榮富饒的遊牧之國,變得一片荼蘼。處處屍橫遍野,寸草不生,河流被血染紅,牛羊驚恐的四處逃竄,而百姓驚恐的抱著在戰(zhàn)火中倖存下來的家人,怯弱的看著陌生的兵馬闖進他們的世界。
北疆,從此在歷史中消失,它爲天佑所統(tǒng)治,所有人匍匐在猶如戰(zhàn)神一般英姿颯爽的懷墨染腳下,跪拜的卻不是欽佩,而是內心的恐懼。
懷墨染沒有一刻停留,在戰(zhàn)勝的那一天,她甚至沒有好好的欣賞自己的戰(zhàn)果,留下擎風、欺霜兩人與兩千士兵處理其他事情,這便草草離開了。她知道,這場戰(zhàn)役之後,還有一場大戰(zhàn)要打,那便是南疆之戰(zhàn),在這之前,她自然要讓飛虎軍好好的休息休息。
說起南疆,自然不得不提懷墨染逼迫夜珈藍髮動戰(zhàn)爭的方法了。在與北疆這場大戰(zhàn)中,懷墨染心中的仇恨沒有淡去,因爲每當她上了殺場,便會想起與百里鄴恆裡應外合,大戰(zhàn)南疆之事,她的思念,讓她變得更加殘忍,也讓她更加急切的想要復仇。
夜珈藍每日都要收到天佑朝廷送的禮物,有時候是夜珈茗身上的配飾,有時候是她的一塊骨頭,有時候是她身上一塊已經腐爛的臭烘烘的肉,起先,他默默的忍受著,因爲他知道,如果不是因爲他的寵溺,他的妹妹不會肆無忌憚,那麼,百里鄴恆也不會死,懷墨染也不會變的這般可怖。
然而,懷墨染認定的事情,又何曾罷休?當終於有一天,他沒有收到屬於夜珈茗的東西時,他還沒來得及高興,他的兩個女人,便雙雙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