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破空之聲遠(yuǎn)遠(yuǎn)而來,葉青梧蹙眉,低頭談過去,便見不知從何處飛出一根筷子,直戳剛纔那個漢子的額角,葉青梧正喝著茶,眉眼一冷,從懷中摸出一顆藥丸指尖一彈,竟生生將那筷子偏離了幾分,“錚”的一聲釘入那漢子所在的桌案上,拇指大小的藥丸散開,葉青梧如什麼都不曾做一般,繼續(xù)低頭喝茶。
釘在桌案上的筷子“錚錚”響了半晌,樓下鴉雀無聲,面面相覷後轉(zhuǎn)頭望向四方,那位傳播消息的漢子面色慘白的笑了笑,快步朝外而去。
葉青梧又坐了一會兒,見到有人跟了出去,葉青梧也快速從樓上下來,一路尾隨跟了出去。
拐過幾個巷口,葉青梧就見到上面的先前那個漢子被兩個人一前一後堵住了。
“說!你還知道什麼?”長刀壓在那個漢子的肩上,那兩個人問道。
“我……爺饒命,小的,小的什麼都不知道啊。”他拱手作揖,不過,沒人理會他,而是繼續(xù)問道:“不知道?不知道剛纔說的那般起勁?”
“廢話那麼多,趕緊殺了,主子還在等著我們回去覆命!”
“啪、啪”兩聲,兩顆石子打在那兩人的身上,葉青梧從一側(cè)的屋頂飛身而下,看著那兩人軟了身子摔在地上,上前踢了踢那個大漢,“喂,你還活著。”
“活著?”那個大漢瑟瑟發(fā)抖的重複了一遍,左右四顧,發(fā)現(xiàn)躺倒在地上昏死過去的兩人,冷汗如水,“你,你,你殺了他們?”
“他們是何人?爲(wèi)何要殺你?”
“我,我……”
“說話之前,想清楚你的話,有沒有讓我留下你的命的價值。”葉青梧說,平靜的語調(diào)落下來,砸在心頭,令人不敢小覷。
那名大漢臉上的汗更多,抖著手朝葉青梧作了個揖,說道:“他們,他們大概是加國攝政王的人。”
葉青梧哼了一聲,一根銀針刺在他的頸後,邁步朝前走去,那漢子怔了幾息,轉(zhuǎn)身欲要離開,葉青梧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我住在舒悅客棧,天字號房。”
她縱身遠(yuǎn)去,那大漢莫名的看著她背影消失在街角,也轉(zhuǎn)了個方向匆匆離去。
葉青梧之後便沒再去客棧,在客棧中等到未時,且聽下面腳步急急而來,葉青梧打開門,一個身影從她身畔滾入房內(nèi),葉青梧關(guān)了門,回到桌邊看著他。
那人抓耳撓腮,脖子都紅了,衣衫凌亂,此時手還放在脖子後面抓個不停,“姑娘,您到底對我做了什麼?爲(wèi)何我身上如此之癢?”
葉青梧尚未擡頭,慢條斯理的斟了兩杯茶,“坐,喝茶。”
“姑娘?你我無冤無仇,不知爲(wèi)何要這般對我?”
葉青梧飲了一口,加國的茶與康源不同,多爲(wèi)苦澀,縈繞舌尖,醒神凝氣,葉青梧將一杯茶飲盡,這才說道:“去裡面,露出真實面目,你便不會難受了。”
那大漢便愣了愣,呵呵一笑,“姑娘真愛玩笑。”qkvf
“是不是玩笑你很清楚。”
葉青梧留下一句話,轉(zhuǎn)身出了客棧,在樓下等了足足半個時辰都沒有見到那人下來,上樓看了才發(fā)覺原來已經(jīng)從窗戶離開了,葉青梧扯了扯脣角,便下樓結(jié)賬離開。
加國城池不少,葉青梧一路向北,直奔加國京城,加國的京城名叫巴東,距離江定府亦有數(shù)百里,葉青梧一路上打聽消息,此時康源王朝生變的事已然傳了過來,這一日,葉青梧剛進(jìn)客棧,便聽裡面在大呼小叫的談?wù)摚岸首拥热硕急粴⒘耍@次不知該如何攝政王會如何做?”
葉青梧悶頭吃飯,耳朵卻一句都未曾錯過。
“真的被殺了?前些時日不是還說只是被扣押嗎?”
“殺了殺了,已經(jīng)全部都?xì)⒘耍B同使臣劉大人和二皇子,全部被殺了,我聽人說啊,二皇子死的時候,身上連一塊好肉都不曾有了,康源的皇帝對他們用了大刑呢。”
“看來又要打仗了,攝政王一定不會讓二皇子就這麼死的。”
“哎……”
嘆息之聲無數(shù),葉青梧在唏噓聲中起身,“小二,給我備個房間。”
她話音不小,宛若黃鶯,一時許多人都看過來,只見到一身飄然婷婷玉立的女子,葉青梧沒做理會付了銀子邁步上樓,低聲問小二:“是上方嗎?”
“是丙字號房,上房上房,姑娘請安心。”
葉青梧低聲道謝,等小二安排好一切,葉青梧便打發(fā)了他在房中兀自養(yǎng)神,這一路行來,身上的傷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只有心口的傷,由於反覆出手,反覆撕裂,直到現(xiàn)在還不能盡數(shù)癒合。
似睡未睡之際,葉青梧聽到幾聲極輕的腳步聲,她脣角緩緩一勾,掃了眼門口處便闔上了眼睛,只聽門被輕輕推開,對方踟躇了片刻,邁步進(jìn)房,只聽一聲慘叫,對方抱著腳滾進(jìn)房內(nèi)。
葉青梧起身,坐在牀榻上看著他,卻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抱著腳坐在房間中央的桌案下,面色慘白,嗚嗚直叫。
葉青梧掃了他一眼,卻見他脖子紅了一片,不由哼笑一聲,“這位公子,可是走錯了房間?”
“你……你得對我負(fù)責(zé)!”
葉青梧喉頭一哽,險些岔氣,她起身看了男子一眼,上前將地上的銀針撿起,說道:“公子此話何意?我與公子素不相識,公子爲(wèi)何第一次見面就說出這種話?”
“第一次見面?你,你……”他憤然的瞪著她良久,見葉青梧始終不曾說話,不由狠狠的跺了一腳,“你……啊……”
葉青梧抱臂站在一旁,見狀說道:“公子想說你的腳受傷了嗎?抱歉,我身爲(wèi)女子,孤身一人出門,小小的防身技巧,未曾想到公子會走錯房間,不小心傷了公子,還望公子海涵。”
“你……”年輕男子氣的又想跳腳,聽著葉青梧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了,只得憤然的咬著牙,抓起桌上的茶壺爲(wèi)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喝了一杯,喝完茶,他這才朝葉青梧看了一眼,拱了拱手,“我就是上一次在邊城幸得姑娘相救的人。”
“邊城?”葉青梧作思慮狀,片刻之後搖了搖頭,“在邊城我倒是救過一個壯漢,並不曾救過公子,許是公子記錯了吧?”
男子咬了咬牙,“那壯漢便是我!”
葉青梧:“……”
男子這才發(fā)現(xiàn)葉青梧眼中帶笑,面含戲謔,知自己上了當(dāng),可也發(fā)作不得,只得再次朝葉青梧拱了拱手,“姑娘,那日之後,在下一直身上發(fā)癢,看了許多大夫都不曾有效,今日特求姑娘幫忙。”
葉青梧見他服軟,只是悠然將銀針收好,淡淡的說了五個字,“無利不早起。”
男子聽她這樣說,才如釋重負(fù)般拉開椅子坐下,又爲(wèi)自己斟了一杯茶,說道:“姑娘想知道什麼?只要我知道的,全部可以告訴姑娘。”
“我怎知公子說的是真是假,江湖太深,若貿(mào)然聽信,日後犯了錯該如何?”
“你……”男子無奈,從身上翻了翻,終於從懷裡掏出一塊嬰兒手掌大小的令牌,刻著一隻瀟字,再次朝葉青梧拱了拱手,說道:“在下羅瀟,姑娘行走江湖,羅瀟這個名字總會聽說過吧,我說出的消息,不會有假。”
葉青梧上前將那枚令牌看了看,隨手收入袖中,男子見了不免睜大眼睛,卻還是無計可施般嘆了口氣,“姑娘想知道什麼?”
“你可識得這個?”葉青梧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展開,上面是畫著一枚虎紋。
羅瀟看了她一眼,“這虎紋印記,姑娘怎會知道?”
他問出口,葉青梧卻沒有回答,羅瀟訕訕的看了她一眼,說道:“我知道,這個虎紋在加國用的極少,不過,我知道是誰。”
葉青梧依舊未曾說話,羅瀟只得說道:“是三皇子,三皇子的近身侍衛(wèi),身上會紋上虎紋。”
“爲(wèi)何?”
“三皇子誕在虎年,喜虎,有虎威將軍之稱,因而他的近身侍衛(wèi)身邊會有此紋。”
“不擔(dān)心會有人冒充嗎?”
“不會,近身侍衛(wèi)宮只有十二名,每個人有自己的代號和名稱,只有三皇子能號令他們,輕易不會被人取代。”
“爲(wèi)何?”
“因爲(wèi)這十二名近身侍衛(wèi)乃是他身邊暗衛(wèi),連皇上都不曾知曉。”
葉青梧唔了一聲,指了指桌上的筆墨紙硯,“磨墨。”
羅瀟無奈,磨了墨,葉青梧上前寫了個方子,“三劑則愈。”
羅瀟倍感意外,“這樣便好了。”
“是。”
葉青梧指了指門口,已然做出送客的姿態(tài),羅瀟又看了她一眼,“你不想再知道別的了?”
“已然足夠。”葉青梧說,知道了那枚虎紋的來歷,再結(jié)合這許多日子以來自己在加國的茶館酒巷打聽到的消息,大約可以推斷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加國如今皇帝老邁,皇帝屬意三皇子,攝政王屬意二皇子,兩派相爭,二皇子自告奮勇前去盜寶獻(xiàn)國,以求皇帝多多注意他,誰知會被葉青梧的人活捉,並押送回京,這纔有了許洝出使加國之事,攝政王多方奔走才使得皇帝也派了使臣劉大人出使康源。
若兩國交涉洽談,或許會以兩國邊境安寧數(shù)十年,三皇子的人卻利用這次出使,趁黎昇睿等人擾亂康源人心時,刺殺於她,按照洛熠宸的行事風(fēng)格,定會處死加國使臣與二皇子等人,屆時三皇子便可順利繼位。
整個計劃天衣無縫,唯一要死的人便是她!而後一切皆大歡喜。殊不知,她並沒死。
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不多時,房門又被敲響,羅瀟在門口仔細(xì)觀察了一番才走進(jìn)來,腳還瘸著,葉青梧想了想,從懷裡掏出兩個藥瓶,“黑的研開外敷,紅的內(nèi)服,一日兩次,三日便好。”
“你是大夫?大夫也不會像你這般,連幾次會好也知道吧?”羅瀟面露懷疑,不過還是將藥瓶收了起來,對葉青梧說道:“瘙癢難耐,姑娘,在我好之前,我要與你同行。”
“隨意!”葉青梧說。
“你不怕我對你不利?”
“你想問問我的銀針?”
羅瀟便不再說話了,等了半個時辰,小二端著藥送上來,笑呵呵的與葉青梧打招呼,羅瀟喝了藥,問道:“姑娘,請問你如何稱呼啊?”
“我姓葉。”
“原來是葉姑娘,日後有勞葉姑娘照料了。”
他拱手,葉青梧卻道:“不必客氣,用你的情報來換。”
羅瀟登時滯住,“你……你怎麼……”
“公平兌換,你讓我照料於你,自然要付出誠意。”葉青梧說著,問道:“羅瀟公子既然是做生意的,自是最懂得買賣這兩個字的意義。”
猶豫片刻,羅瀟問道:“那你想知道什麼?”
“暫時不想知道,不過你要記得,你欠我三日照顧之恩。”
“喂……”他還沒追究後頸上的那枚銀針從何而來呢?
羅瀟,加國羅氏之後,無意仕途爲(wèi)官,遊山玩水多年之後,巴東城西一座小樓開始聲名鵲起,名爲(wèi)西樓,做的是生意買賣,無論何人,無論何事,只要出得起價,便沒有得不到的消息。不過,羅瀟卻只是一個彬彬君子,不懂武,又愛出入煙花柳巷酒館茶肆等熱鬧之處大爲(wèi)八卦,身邊也時常有暗衛(wèi)跟隨,被葉青梧暗算的那一次,他甚至都無從覺察。
葉青梧起身出了房間,走了幾步,一條白緞忽的射出,纏在他的手臂上,“走。”
“去哪兒?”
“喝茶。”
羅瀟不動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便是了。”
如今他再也不想去茶館客棧之類的地方了,兩次,都被銀針扎!羅瀟可謂吃一塹長一智。
葉青梧沒理會她,而是手中白緞一抖,羅瀟身子直接向前滑起,直到門口時他立刻扶住,撫了撫發(fā)暈的頭,羅瀟說道:“走,走,我走就是了。”
下了樓,羅瀟跟在葉青梧身邊說道:“茶館中的消息我都知道,有我在,你還有何想打聽的。”
“我想知道的消息,你不知道。”
“不可能!”
葉青梧回頭看了他一眼,脣角帶笑,只是有些苦澀,想了想到了嘴邊的話終是沒有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