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多慮了。”葉青梧仍是淡淡的說。
靜謐的寢室裡只剩下兩人的呼吸和心跳聲,葉青梧靜靜的在黑暗中遙望帳頂,寂靜無言。
身畔不久便傳來男子均勻的喘息,唯有被人摟在懷中的腰肢,夾在雙腿間的雙腿,以及許久未曾動作而僵住的肩膀,讓葉青梧困頓不已。
卯時洛熠宸起牀,葉青梧仍靜靜的躺著,洛熠宸看了她兩眼後,葉青梧起身爲(wèi)他更衣,如一個妻子最應(yīng)該做的事,指尖纖細(xì),撫過腰身爲(wèi)他繫上腰帶,他猛然伸手按住。
指尖冰涼,他倏然用力將人抱進(jìn)懷裡,房中宮女太監(jiān)悉數(shù)低頭,葉青梧擡頭無聲的望向他。
洛熠宸連著她的手一起搓了搓,又放開,“繼續(xù)吧?!?
取過外袍伺候他穿上,葉青梧細(xì)心撫平細(xì)微的褶皺,指尖在胸膛劃過,明明涼徹心骨,卻燙化不知誰的心。
“我想和你煲的湯?!甭屐阱返吐暤?。
葉青梧一怔,立即說道:“好?!?
他倏然將她抱起來放至榻上,轉(zhuǎn)身帶人浩浩蕩蕩遠(yuǎn)去,夏至小心站在一旁,葉青梧坐了片刻,才道:“更衣吧。”
“娘娘?”
“去小廚房?!?
葉青梧親自下廚,三葷兩素一湯,等洛熠宸和南硯下朝剛好出鍋,香氣撲鼻,整天繃著小臉的南硯不由露出笑顏,等夏至送上最後一道菜,葉青梧摸了摸他的臉,“想吃以後孃親時常給你做?!?
南硯笑了笑,卻搖搖頭,“孃親太累。”
葉青梧微微一笑,這才注意到洛熠宸一直看著她,她側(cè)頭看過去,洛熠宸卻笑了一下,“動筷吧。”
一家三口,一日三餐,大抵……以前自己最喜歡的便是這種日子吧。
葉青梧晃了晃頭,脣角笑意略帶冷嘲,可這種日子,卻讓她墮落的連一個容身之處都沒有。
“一會兒我想帶南硯出去走走?!比~青梧試探道。
洛熠宸動作微頓,“出宮?”
“嗯?!?
“……”洛熠宸無言,南硯也不由瞟了他一眼,葉青梧卻沒再說話,一直到早膳結(jié)束,洛熠宸才說:“換身別的衣袍,不然麻煩?!?
他起身離去,葉青梧垂眸看向面前的菜色。
半個時辰後,洛熠宸收到消息,葉青梧帶著南硯出宮,仍是一身白衣,出宮之後不到兩柱香的時間便將他們的人甩了,等再找到的時候只見到太子在街上閒逛,身後跟著人,而葉青梧沒了蹤影。
京郊,別院。
“主子,屬下該死!”
葉青梧坐在主位上淡淡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人,來到這裡的第一個消息便是黎昇睿被人劫了,閣中的人還被傷了。
“先說事情?!?
“大概半個月以前,忽然有人衝進(jìn)來,打傷了我們的人,他們進(jìn)去帶走了黎昇睿?!?
“可有人死?”
底下的人搖搖頭,葉青梧便點了點頭,“先下去休息吧,規(guī)矩你們知道,自己去領(lǐng)罰?!?
那人很快退下去,葉青梧摸了摸下巴,竟然被帶走了!
“姑娘,其實我們也不算完全失去了消息?!狈綉褠瀽灥恼f。
葉青梧看過去,方懷便將一個冊子遞過來,上面是他整理出來的消息,葉青梧翻了翻忍不住笑了,“你這哪兒來的怨氣???”
“還不是……您身體不好……該休息……”
方懷吞吞吐吐,葉青梧一個眼神掃過去立刻閉了嘴,葉青梧卻平靜的說:“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統(tǒng)共就還剩這幾年,若非好了,我也不想自己出來受罪?!?
方懷便不再言語了,靜靜侯在一旁等葉青梧看完。
“涼心公主……呵……”
“姑娘,要不要我們先下手?”
葉青梧搖頭,笑意深深,“跟我們有何關(guān)係,涼心公主是皇上的表妹,事關(guān)皇家顏面,此事當(dāng)由皇上出面才行?!?
方懷便垂首不語了,可還是憋不住,“姑娘,若是涼心公主再回到宮中,一定不會讓你好過的?!?
“她在外面就能讓我好過了?”
方懷無話可說,葉青梧揮了揮手,“罷了罷了,去做事吧,不要想太多,方懷你要記得,放風(fēng)箏要將線握在手裡,下棋得將棋子捏在手裡?!眕wkc
方懷只覺得主子的話太莫測,有點懵頭懵腦。
白衣書館。
南硯在此看書,身旁忽然坐下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也捧著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然每隔一會兒南硯便會感覺對方看著自己,可每當(dāng)他擡頭,對方也會低下頭去。
南硯索性將書放下,端坐看向那位少年,“這位兄長,可是有何指教?”
“不曾?!鄙倌晷邼恍?,低頭看書,南硯不好再多說,便也低頭看書,此時周生走過來,朝著南硯微微施了一禮,“公子,去裡面吧?!?
南硯點點頭,起身欲走,此時少年卻忽然站起身來說道:“這位小公子,不知你可知道白衣書院是如何招生的?”
南硯與周生同時看向他,南硯忽然蹙了蹙眉,他覺得此人有些面熟,不由問道:“我們可曾見過?”
少年似乎有些意外,卻立即搖了搖頭,“不曾?!?
南硯又看了他幾眼,還是覺得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便揮了揮手,“周先生,你來與這位公子說吧?!?
白衣素色,高骨嶙峋,南硯走出他的視線。
少年看著南硯,周生便打量了他一番,這間書館每日往來無數(shù),他卻從不記得此人來過,於是便擡手一指,“白衣書院離此不遠(yuǎn),不過招生卻難,你過去一看便知了。”
說完周生也離開了,少年一直望著簾櫳之後,人影閃過,纔將手中的書放在桌案上,轉(zhuǎn)身遠(yuǎn)去。
葉青梧進(jìn)來時,少年剛剛離去,而後便聽南硯談起此事,葉青梧便問道:“真想不起來?”
“嗯,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子,不知道在哪裡見過。”
葉青梧也沒強求,鬼面已經(jīng)跟過去了,若是找到了自然會回來稟報。
母子二人在外逛了一天,回去後正是申時,路過一家歌坊時聽到裡面男女吟唱之聲,悅耳動聽,兩人便駐足聽了片刻,越發(fā)覺得靡靡之音聲聲入耳。
“孃親若是唱也好聽?!蹦铣幰娝信d致不由說道。
葉青梧挑挑眉梢,“怕嚇到你。”
“不會?!?
兩人說說笑笑回宮,葉青梧剛換了宮裝出來,南硯卻抱著一把琴搖搖晃晃的進(jìn)來,他還沒有琴高,抱著那琴有些頭重腳輕,夏意見狀忙接了過來,邊出聲責(zé)備身邊伺候的人。
“這是作何?”
“孃親若是唱,我給孃親彈琴?!?
“……”
淡定若葉青梧此時也不由佩服起他來,“你知道我要唱什麼曲子,竟還給我彈琴?”
“我……”
葉青梧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夏意將琴擺好,抱琴而坐,葉青梧說道:“你長這麼大,我都沒爲(wèi)你唱過搖籃曲,也罷,今日就唱一曲吧?!?
南硯很高興,在她旁邊坐下,一雙眼睛填滿純真。
琴絃撥轉(zhuǎn),泠泠之聲。
“心頭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絕代容,恰似東山山上月,輕輕走出最高峰,恰似東山山上月,輕輕走出最高峰,哎……,哎……”
其聲婉轉(zhuǎn)悠揚,其聲空靈若天籟,其聲清雅脫俗,猶如吟唱,讓人一時忘卻自己要做什麼。
音域高遠(yuǎn),歌聲不知傳出多遠(yuǎn),彷彿只回響在這宮殿之中,又好似在迴響在整個皇宮的上空。
葉青梧悠然吟唱,等再擡頭時卻發(fā)現(xiàn)殿門一道頎長的身影佇立在那裡,揹著日光而來,身後金光燦燦。
“此行磨痕天涯遠(yuǎn),咫尺理塘歸去來……”
洛熠宸站在她面前靜靜凝望,葉青梧一怔,忽然不知要說什麼,四目相對,尷尬無比。
這首歌是前世葉青梧極爲(wèi)喜歡的一首,由六世達(dá)賴?yán)飩}央嘉措而作的《倉央嘉措情歌》,歌中呢喃婉轉(zhuǎn),無不是情腸幽幽。
洛熠宸忽的抱起她往內(nèi)室走去,宮女太監(jiān)悠然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南硯走過去,手指在琴絃上撫過,腦中皆是母親所唱的歌。
被他抱著坐在牀上,緊緊相擁,猶如熱戀男女,葉青梧不知該如何反映,只能問道:“怎麼了?”
洛熠宸未曾說話,卻抱緊了她。
歌聲悠揚,卻透著孤寂,爲(wèi)何呢?爲(wèi)何呢?
葉青梧動了動,卻被抱的更緊,她只好不再動彈,僵著身子等待被放開。
許久之後,耳畔傳來低低的一聲,“是我不好。”
“皇上?”
“青兒。”
“……”
葉青梧以爲(wèi)他會抱一會兒就鬆開,卻不知這一會兒竟是兩個時辰。
她身體僵直,洛熠宸卻換了個姿勢,讓人坐在他的腿上,雙手抱著她的腰,緊緊的將人貼在懷中。
“皇上,你怎麼了?”葉青梧被抱的極爲(wèi)難受,只能問。
洛熠宸搖了搖頭,卻道:“打你,是我不好,你打回來。”
“……”心中猶如貓抓,葉青梧勉強笑了一下,“皇上說笑了,皇上萬金之軀,臣妾不敢,況且過去許久,早已不疼了?!?
他薄脣緊抿,抱著她猶如無辜孩童,讓人無法責(zé)備,葉青梧心底卻泛著涼意,他從來都不是無辜之人。
“青兒,下次……想要做什麼,告訴我可好?”
“……”
她終於擡眸,水眸盈盈相望,卻不似涼心公主那般讓人心疼,如月光清皎,“皇上想聽,臣妾說了便是?!?
“不要這樣稱呼,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