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正是揚州出鹽的季節,大街小巷一片繁忙。自徐誠忻整頓揚州的鹽,新任揚州知府牛畋奉公持法,基本取締了私鹽。這裡的鹽商都以官府出具的鹽鈔爲憑販鹽,鹽業也算走上了正途。沒有了私鹽雖不再有暴利,但相對與其它行業乃是很賺錢的行當,區區一個鹽行夥計一年的收入都可以養活一家人。
商業發達,居民生活水平提高,自然就有滋生了許多休閒娛樂行業。走在最著名的寶鈔街上,道路兩旁到處都是酒樓茶肆、青樓戲院、銀樓當鋪,除此之外便是南來北往販來的各式稀罕之物,一片繁榮景象。
街道上人來人往,行商遊客、擔夫走卒川流不息,時常還有幾個高鼻樑、藍眼睛的外國人,對此,揚州百姓也是見怪不怪。據說大宋水師威名遠播,只派出了三艘炮船就打得三佛齊俯首稱臣。沿途各島、海盜倭匪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也有人說,那根本不是大宋水師所爲。那三艘炮船隻是一名商人的護航商船,水師的炮船還沒來得及起錨,三佛齊的議和文書就已經送來了。你想啊,水師要想打仗怎麼可能只派三條船?不過只用三條船就打得人家上門求饒,似乎不是普通商人能辦到的。
但不管怎麼說,大宋的水師的確是天下無敵的,這一點百姓們都認同。所以做起生意來膽子特別大,出海與外國人談生意也顯得特別牛逼,倒是讓越來越多的人發了財。傾慕於大宋的繁榮,各國的商船也越來越喜歡往大宋跑。揚州是個商業、交通樞紐,老外來得自然不少,時間一久也就沒人再去多看一眼。
人羣中有一位白衣公子,倒是很惹人注意,過往行人都會不禁多看兩眼。不爲別的,實在是這位公子長得太俊了。用“俊”這個字來形容他似乎還不太確切,加個“秀”字可能更好一點,或者再加個“媚”字......
此時的他正百無聊賴地踱著步子,對沿途那些大姑娘小媳婦投來“驚豔”的目光露出一絲淡淡地不屑。他的步子邁得毫無目的又懶懶散散,似乎有消磨不完的時間,只想找點新鮮事對付一下。
突然他看到一家大商號門前圍著一圈人,大家正熱鬧地議論著什麼。這多少引起了他的一點興趣,便信步走上前去,恰巧聽到一人正高聲讀著一張告示。
“......本號受人委託,千金購買一物。此物產自尼馬島,名曰:打火機。凡持有此物者贈千金,知其下落者贈五百金,見過此物者可得百金。本號信譽保證,見物、聽物即可付款......”
衆人一片驚奇,紛紛打聽何謂“打火機”,這“尼馬島”又是哪國的地界。大家都忙著插科打渾,那白衣公子一聽卻是渾身一震,如同雷擊一般。忙快步上前仔細閱讀那張告示,一看之下果然不錯。
白衣公子呆怔半響,看看衆人又看看商號,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朝商號的大門走了進去。
裡面的夥計搬貸的搬貸,記帳的記帳,正忙得不亦樂乎,也沒人來管他。穿過院子,白衣公子徑直來到前廳,總算被一位四十來歲的帳房先生注意到了。他看這位公子的模樣似乎不像是個生意人,便上前試探地問道:“請問這位公子來小號有何貴幹?”
“我來問問你家老爺打火機的事情。”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見到某人,不禁心跳加速。
那先生顯然是被這種打聽消息的人問煩了,直接道:“公子來得不巧,我家老爺不在此地。”
“不在?”語氣中滿是失落,“可知他何時會在?”
“這個......小可實在不知。”
白衣公子皺眉斥道:“人不在這兒還貼什麼告示,這不是捉弄人嘛!”
帳房先生也不動氣,不亢不卑地說:“公子若知道此物的下落只管言明,自然少不了奉上謝禮。”
“我只想見見那混帳東西!”白衣公子怒道:“再說,此物就在我手裡,要謝禮做什麼?”
帳房先生聽說打火機就在這位身上不由大驚,完全忽略了前面那句罵人的話,忙問:“此話當真,那打火機真的就在公子手裡?”
“不信拉倒,我走啦!”說完擡腿就走。
帳房先生追悔莫及,忙哭天搶地地攔住,道:“公子留步、公子留步!小的錯了,小的錯了還不行嘛......請公子稍坐,小的現在就去請掌櫃的出來......夥計!快上茶上茶!”他這一番又是鞠躬又是作輯總算是把人給留住了。
把白衣公子安頓到堂前坐定,帳房先生剛想走又不放心,便對兩夥計吩咐了幾句才象兔子一樣跑去報信了。白衣公子見了不禁莞爾,忖道:“這人的神形倒是挺像那個混蛋的......”又想到馬上就要見到那混蛋了不禁又有幾分緊張,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人在哪裡,人在哪裡?”門外傳來一人急呼,轉眼就衝到堂前。來人二十來歲年紀,卻是商號的大掌櫃。他上前仔細打量了白衣公子幾眼,見白衣公子滿臉失望之色也不管了,上來就說不對,隨即又問:“請問公子貴姓?”
“姓藍。”
“姓藍!”掌櫃明顯一驚,忙把他請入內室,又仔細打量了幾眼,露出幾分笑意,倒把白衣公子弄得煩燥起來。
“聽下人說公子身上帶有那物,不知可否讓在下一看?”
“你是誰啊?”
“哦,在下項興泉。受恩人所託尋訪此物的主人已有月餘,沿海各地都有這樣的告示張貼,正苦於無計可施,不想.......公子,能讓在下看看嗎?”
“你那恩人是誰?”
“等見到那物後,小人自然會言明一切。”他雖然言語恭敬,卻是很有原則的,沒有商量的餘地。
白衣公子哼了一聲,道:“有什麼稀奇的,不就是一個小玩意嘛。”說著便從懷中取出打火機往桌上一放。
項興泉忙拿起細細看了片刻,找到位置“啪”一聲打出一股火苗。激動地說道:“沒錯,就是它就是它!”又擡頭問道:“請問這位可是藍月玟姑娘?”
白衣公子還在遲疑,一時拿不定注意是承認好還不承認好。那項興泉則已經斷定是她了,頓時喜出往外,不由分說就跪倒在地道:“小的項興泉拜見夫人......”
藍月玟驚得雙頰緋紅,趕緊跳開,嗔道:“你瞎說什麼,什麼夫人小姐!”
項興泉滿臉堆笑,站起身低聲道:“夫人莫怕,此處沒有外人。”
“我怕什麼!”藍月玟自然不是怕,她只是不習慣這個稱呼,“你那恩公是誰,叫他快出來吧。”
“恩公已經在尼馬島等你快半年了,他讓我問問你可曾忘了那二年之約?”
藍月玟心中狂跳,果然是他。不過這句話讓別人轉述實在有些難爲情,不禁臉上又是一紅,心中有些氣惱,斥道:“不是還沒到二年嘛,誰知道他這麼急巴巴地就去了。”
“是是是。”項興泉其實並不知內情,徐誠忻只是想了這個法子讓他辦,並告誡他藍月玟這妞的脾氣不太好,最好多順著她點,他自然是一一照辦。這事兒是大海撈針一般,但好在他實力雄厚,人手衆多。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竟然與藍月玟不期而遇,這樁差事總算是對得起恩人了。
項興泉畢竟是生意人,非常善於察顏觀色,口齒又麻利,不一會兒就把藍月玟哄開心了。然後又說商船明天就可以出海,送她去尼馬島與徐誠忻團聚。藍月玟與徐誠忻分別快兩年,本就十分思念,只是礙於顏面不好表現出來,只是默許了。
項興泉見她沒有反對便知此事已成,心中大定,忙著讓下人給她安排屋子休息,只等明日一早商船出海。
晚飯後,藍月玟獨自在房中枯坐,心中卻是感慨萬千。想想自己孑然一身漂泊於世,對徐誠忻雖有期望卻也不敢傾心相付,如今再回想起與他的種種際遇,自有一股柔情涌上心頭。她想得出神,一會兒回想往事,一會兒又想像重逢時的場景,竟惹得自己心亂如麻。
反正時辰尚早,自己又無法入睡,乾脆起身出門,乘著晚風到街上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