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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雨聞毫不含糊,高高舉起昊武槍,霜鋒雪刃,寒光四射。不過,從莫宣竹那張性感小嘴裡吐出來的那四個(gè)字比這劍光更陰冷更致命,令沙本善如墜冰窖,萬念俱灰,不由閉目引頸,只求速死。

嗤啦啦!

一道奇異的亮光從眼皮外閃過,伴著尖銳的霹靂聲和木頭爆裂聲,沙本善感到周身毛髮隨之一震,空氣中頓時(shí)瀰漫開一股烤麻雀的氣味。

睜眼一看,雨聞直挺挺倒在地上,身上不住地冒煙,五官黏成一團(tuán),好似一隻煎糊了的荷包蛋。四周的野草全部被燒成了灰燼,身後蒼老的樹幹上爆開數(shù)道噴著火苗的深深裂痕,就像剛被憤怒的神龍揮爪撕過。雨聞的昊武槍插在地上,通體透紅,彷彿剛從煉槍爐中拿出來。

莫宣竹愣在原地,俊俏的臉蛋極度扭曲,剛纔鬥法時(shí)已經(jīng)散開的頭髮此刻根根豎起,充滿血絲的眼睛瞪得老大,如見鬼魅。須臾,她怪叫一聲,發(fā)瘋似地朝山野深處奔去,漂亮的繡花鞋也沒顧得上帶。

沙本善茫然地?cái)E頭望向天,皓月似鏡,繁星如瀑。

待他再平視四周,只見四周的竹林、小溪都不見了,被閃電劈焦的雨聞也不知去向,自己又回到了剛纔的懸崖邊,而墜落懸崖的凌金,依舊站在身邊,好奇地問他:“你剛纔怎麼了,眼睛翻白,跟走火入魔了似的。”

沙本善自己也沒弄明白,剛纔那究竟是一個(gè)夢,還是純粹的想象。其中有太多的疑點(diǎn):雨聞怎麼會變成敵人?怎麼會和莫宣竹在一起?莫宣竹怎麼會變得如此殘忍?她又爲(wèi)什麼那麼痛恨凌金?又爲(wèi)什麼說凌金很醜?凌金和他們又有什麼糾葛?

而在這個(gè)似夢非夢的境遇之外,還有更多的疑點(diǎn):雨聞、毛衍負(fù)、嶽炔光等人去了哪?爲(wèi)什麼只有沙本善和凌金落在這裡?莫非他們還留在江對岸?他們是否還安全?那些黑衣人去了哪裡?冷魔教徒又去了哪?

這些問題一言難盡,也跟眼前的凌金說不清楚,但沙本善已經(jīng)知道,自己和凌金此刻正站在智虛國境內(nèi),身後的那條大江,就是兩國的分界線。

沙本善忽然覺得肚子很不舒服,便捂著肚子朝一旁的草叢跑去,蹲在凌金看不見的地方,使出吃奶的力氣。憋得滿臉通紅的他想起了太上真人教的運(yùn)氣之法,開始嘗試著調(diào)動體內(nèi)真氣去疏通擁堵部位。但這顯然不是氣的問題,無論他怎麼努力,該出來的死活不出來,不該出來的倒蜂擁而至——十幾只紅頭蒼蠅嗡嗡地喊著口號,在空中布好進(jìn)攻陣勢,高高低低,將他圍在當(dāng)中。

沙本善心煩意亂,奮力揮動胳膊驅(qū)趕它們。有幾隻蒼蠅被甩到石壁上,噗噗作響,竟不退縮,搖晃著繼續(xù)來襲。

如此反覆數(shù)次,沙本善終於忍無可忍,不得不中斷屙屎,猛地一提褲子,怒罵道:“該死的蒼蠅!”心中狠狠想著把它們一隻只捏扁的樣子。

詭異的事出現(xiàn)了。

嗡嗡聲驟停,所有的蒼蠅同時(shí)在空中定了一定,旋即噗噗噗盡數(shù)墜落在地,一動不動。

沙本善穿好褲子,蹲下去用樹葉夾起一隻蒼蠅細(xì)瞧,不禁大吃一驚,它的翅膀粘在一起,渾身血肉模糊,乾癟得像一片瓜籽殼,跟我剛纔腦海中弄死它的情形一模一樣。

“噫!好惡心!”凌金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怼?

沙本善一擡頭,只見她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忙飛快的轉(zhuǎn)過身,三兩下繫好褲帶:“這你也看!”

凌金噗呲一笑:“我是被你的罵聲吸引來的。”

沙本善正要反駁,卻看到前方的石壁上泛起一層藍(lán)光。

他下意識向前走去。忽然撞上一道無形的牆。

沙本善跌坐在地,揉著屁股:“真是撞邪了。”

“不,是撞牆了。”太上真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沙本善驚訝地轉(zhuǎn)過頭去,只見半空出現(xiàn)一個(gè)巨大的光圈,太上真人正站在其中,慈眉善目,笑容可掬。他身旁還站著一位和尚,膀闊腰圓,一隻衣袖輕飄飄地垂著,腦袋光溜溜像只恐龍蛋,磨盤大的臉上刻著神秘的微笑,脖子上掛著一隻跟他腦袋差不多大的葫蘆,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酒香。

“哇,好多肉。”凌金脫口而出。

那和尚毫不介意,笑吟吟道:“半肉半酒不避俗,半佛半魔好修心。”

凌金也笑:“心修得怎麼樣不知道,身材肯定是廢了。”

和尚又道:“錢爲(wèi)身外之物,衆(zhòng)生趨之若鶩;肉乃皮骨之附,何必懼之如蠱?”

凌金好奇道:“聽人說你活了三萬多歲呢。”

和尚眼珠一翻,道:“算是吧,我活的這些年,掛了三個(gè)皇帝,一個(gè)一萬歲,不就三萬多歲了?”

“我暈,是這麼算的啊?”凌金咋舌。

“這位就是我常提起的居然大師,”太上真人爲(wèi)他們互相引見,“這是沙仁的獨(dú)子,沙本善,道名求惢。”

居然大師的目光卻被凌金吸了過去:“那這位是?”

沙本善介紹:“她是凌金。”

“嘖嘖,好標(biāo)緻,”居然大師濃眉一挑,蒲扇大的手掌呼呼生風(fēng),“來,讓我好好掂量一下。”

凌金條件反射地向沙本善身後躲開半步,居然大師把肚子拍得咚咚響,肥厚的下巴也跟著輕輕抖動起來:“哈哈,別害羞,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嘛。”

這話就不中聽了,沙本善駁道:“醜?什麼眼神!我就沒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姑娘。”他忽然想起剛纔的怪夢,脫口問道:“爲(wèi)什麼你跟莫宣竹的眼光一樣?”

“我說老道你管得也太嚴(yán)了吧,從沒讓他見過女人?”居然大師調(diào)侃起太上真人來。

“哪有,前陣子剛飽過一頓眼福,”師父看看凌金,又看著沙本善,用一種科學(xué)鑑定的語氣宣佈道,“確實(shí)不好看。”

沙本善不樂意了:挑戰(zhàn)我的審美觀不要緊,詆譭絕代佳人斷不可容忍,我窮盡從二師兄私藏的小人書裡學(xué)來的所有讚美之辭。

他比劃著據(jù)理力爭:“這鳳眼秀眉,多清新?這瑤鼻櫻脣,多玲瓏?這藕臂皓腕,多細(xì)膩?這……”

居然大師打斷沙本善:“等等,我看到的跟你說的怎麼完全不一樣?”

沙本善納悶:“你看到的什麼樣?”

居然大師欲言又止:“這……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沙本善急了:“別玩我了,到底哪個(gè)纔是真的?”

居然大師說:“眼見爲(wèi)實(shí),你看到的是真的,我們看到的也是真的,只是我們看的方法和角度不同。”

太上真人頓悟:“哦,她就是那個(gè)人。”

“哪個(gè)人?”沙本善和居然大師異口同聲。

太上真人欣喜地看著沙本善:“你命中註定的那個(gè)人。”

凌金被點(diǎn)評得暈頭轉(zhuǎn)向:“你們在講什麼啊?”

太上真人對沙本善說:“只有你才能看見她的美,她的美也只爲(wèi)你而存在,世上其他人都無緣得見,這就是命中註定。”

“哦,”居然大師一拍腦袋,“就和金蟾仙子一樣,我們眼裡只能看到蛤蟆。”

“會下棋的那隻蛤蟆?”沙本善驚恐地瞄了瞄凌金,一身冷汗,“那她,是什麼動物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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