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艾本來是在中午下車的,因爲(wèi)從她從無名村到翔溪村也就沒多少路,只是她在下車後沒有直接去找賓館,心裡懷揣著心事——關(guān)於爲(wèi)何會莫名其妙在荒村過了一夜而感到後怕,不知不覺在四處瞎溜達,直到晚上七點多才趕往翔溪賓館。儘管是七月天,但在翔溪村她卻沒有感受到夏天的炎熱,反而給人一種略帶寒意的陰冷。也可能是景區(qū)進入夜晚的緣故,但是根據(jù)經(jīng)驗,她曾今也遊山玩水,那種涼爽跟此時的涼意似乎略有不同。尹艾搓了搓雙臂沒有往下細想,因爲(wèi)現(xiàn)在的她又餓又累,加上一路上被影響到的負面情緒夾雜著對往昔的思戀,她巴不得立馬訂房間休息。
“您好,歡迎光臨!”隨著她推開翔溪賓館的旋轉(zhuǎn)門,一竄清脆的聲音撲面而來,“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
“請問還有房間嗎?”尹艾走到總檯,忐忑地盯著總檯左側(cè)的顯示牌,由於白天心情鬱悶到處遊走而沒有第一時間訂房,此時內(nèi)心充滿了擔(dān)憂。
“有的,我們這裡還有空房,請問您要訂什麼樣的房間?”服務(wù)員耐心地詢問,甜美的聲音不斷地在尹艾耳朵裡打轉(zhuǎn)。
“還有?”尹艾不知是過於激動還是過於疲憊,竟然難以置信地重複問了兩遍,“還有空房?”
“是的!小姐,請問您需要什麼樣的房間?”服務(wù)員還是那樣有禮貌,這讓尹艾感到一陣溫馨。
“我要一個單人間。”尹艾難掩內(nèi)心的喜悅,迫不及待地從包裡掏出錢包,抽出一張銀行卡,準(zhǔn)備遞給服務(wù)員。
“好的,小姐。請稍等!”服務(wù)員熟練地操作著電腦,“請您出示一下身份證。”
尹艾將身份證,連同銀行卡一起塞給了服務(wù)員。服務(wù)員確認(rèn)完所有信息後,刷完卡,簽完字,遞給尹艾一張房卡。尹艾接到房卡和個人物品,整理了一下,說了聲“謝謝”,頓時感覺步伐輕盈:“哦對了,你們這裡哪裡可以就餐?”
“出門左拐,往前200米有條小吃街,您現(xiàn)在過去的話正好是最熱鬧的時候。”
“非常感謝!耶——”尹艾情不自禁地做了一個勝利的“V”手勢,提起箱子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其實白天她去逛過小吃街,只是那時候根本沒什麼人氣。“路上挺背的,沒想到到這裡那麼順。”尹艾暗自高興,全然不顧自己處於公共場合,興奮的表情躍然臉上,“趕緊去房間收拾一下,下去吃個東西,明天好好玩玩,忘卻所有的煩惱!”她一邊走一邊爲(wèi)自己的做著打算。
“幾號房來著?”過於高興的她居然沒有看房卡,她停下腳步,舉起手中的房卡,“123?”尹艾不禁笑了出來,“有趣,這數(shù)字挺吉利!”她按照指示牌,沿著長廊往前走去。過道很空曠,一路走去兩邊的房間房門緊閉,聽不到任何聲音。燈光略顯昏黃,周圍環(huán)境的佈局有點仿古,除了她自己的腳步聲和行李箱的拖動聲,尹艾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響。“都出去吃飯和遊玩了吧?”尹艾琢磨著,但是這賓館不常見的安靜卻讓她感到一絲的不安。潛意識裡的膽怯讓她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她沒敢看兩邊的房間,只是快速地搜尋著自己的房間號。精神有點緊張的她忽然有種奇怪的想法:“會不會前方某個房間突然開門衝出一個怪物……”
“歡迎光臨——”這突如其來的招呼打破死寂,把尹艾嚇得不清,連拉桿箱都倒在了地上。服務(wù)生看到此情景略帶歉意地說:“小姐,對不起,嚇著您了!您沒事吧?”
尹艾這纔回過神,擡頭看看幾步遠的服務(wù)生,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失態(tài),尷尬地笑笑:“是自己太過神經(jīng)質(zhì)了吧?賓館哪有什麼怪物?”她暗自嘲笑自己,重新拎起行李箱,經(jīng)過服務(wù)生的時候嘲他不好意思地點頭笑了笑,然後繼續(xù)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123!到了!”尹艾看著眼前的門牌號,拿起房卡準(zhǔn)備刷卡進入。當(dāng)她開門的一瞬間,眼角的餘光瞟見隔壁房間的門並沒有關(guān)緊,留著一條小縫,但卻沒有燈光從裡面照出來。她沒有細想,肚子的抗議以及她疲憊的身軀催促她趕緊去吃東西,然後上牀美美地睡上一大覺。
尹艾按照服務(wù)員的提示,輕鬆地找到了那條小吃街。正如他們所說的這條街很熱鬧,也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出那麼多人。小吃店很多,由於腹中飢餓,她隨便找了家進去飽餐了一頓。吃完之後才發(fā)現(xiàn)旁邊坐著的一對情侶正小聲議論著什麼,還不時朝自己方向看看。尹艾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餓到忽視自己吃相的程度了,她略顯尷尬地站起身,結(jié)完賬後悻悻離開。
吃飽喝足,尹艾悠然地漫步在街上。雖然這是比較偏遠的小村落,但是多年的旅遊業(yè)多多少少爲(wèi)它積澱了那些所謂的文化。“舞長街!好奇怪的名字!”尹艾看到街邊的指示牌,上面寫著“舞長街”,不由得默默唸了出來。
“小姑娘,從外地過來旅遊的吧?”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尹艾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聲音是從自己邊上一個小吃攤發(fā)出來的。仔細一打量,只見一位身著白大褂的老人正在嫺熟地做著不知名的小吃,還不時擡頭衝自己微笑,“這兒啊,以前不叫舞長街。”
尹艾閒來無事,反正是逛街,就順便了解一下當(dāng)?shù)氐奈幕瘑h。於是她饒有興致地坐了下來,點了一份小吃,問道:“大嬸,那這街以前叫什麼啊?”
“呵,這街啊,以前叫做‘無常街’。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不知道爲(wèi)什麼就給取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名字。你想啊,‘無常’,這意思有很多種,但是多種意思背後,似乎都不是什麼好的含義。”
尹艾撓撓頭皮,“‘無常’,沒什麼不好啊。我倒是覺得挺有禪意的一個名字。”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過民間傳說沒?”
“什麼民間傳說?”尹艾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上來,吃著美味,聽著故事,她感覺一天的疲憊似乎已經(jīng)消了一半了。
“‘無常’,是陰間專門勾魂的使者,黑白無常聽過沒?你說這街取這樣的名字,吉利不?”老人停下手中的活兒,將剩下的小吃也端給了尹艾。
“哦——黑白無常倒是聽過,但是,這也太迷信了吧?”
尹艾稍帶嘲笑的口氣引來了老人的不滿:“嘿,我說小姑娘,你年輕,還別說不信。我這一大把年紀(jì)了,有些事情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老人端起旁邊的杯子,小泯一口水,接著說,“你可不知道,這街啊,以前經(jīng)常出現(xiàn)奇怪的現(xiàn)象。”
老人刻意壓低聲音,還不時朝四下張望:“這些事兒啊,只有我們當(dāng)?shù)氐囊恍├先思抑馈a醽淼鹊竭@裡被開發(fā)之後,政府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把這些個怪事說出去,要不然,遊客都不來了。”
“是嗎?”尹艾將信將疑,她見過很多旅遊景點都會編造一些有的無的故事來欺騙遊客,以吸引更多的遊客前來旅遊,這種手段都老得不能再老了。尹艾似乎興趣不大,只是低頭品嚐著美味的小吃。
老人看出了尹艾的質(zhì)疑,這倒勾起了她的講述慾望。她索性停下手中的活兒,坐到了尹艾對面,由於此時也就尹艾一人光顧著自己的生意,因此她也毫不顧忌地坐下來休息一陣。“小姑娘,我老太婆可不是在誆你!這些事兒老身我還親眼目睹了。”老人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見她還是沒什麼反應(yīng),便自顧自地講述起來,“當(dāng)年啊,我也年輕過,那時候的身子真是羨慕死你們這羣年輕人了。這事兒就發(fā)生在20多年前的這個時候。具體是哪一年我倒是記不太清楚了,因爲(wèi)這事影響太大,政府把消息封鎖了,當(dāng)時還發(fā)了紅頭文件,如果誰傳出去,被逮到的話就要被趕出村莊。”
“那你就不怕被趕出去?”尹艾擡起頭,似乎終於抓住了對方的矛盾,一針見血,直扼其話喉。
“現(xiàn)在不一樣了,改革開放了,言論自由了,而且這是旅遊景點,人雜得很,怎麼查得出。何況都已經(jīng)是那麼久遠的事情了,大多數(shù)人也只會把這事當(dāng)作故事,聽過就算而已。”
“呵呵!”尹艾忽然覺得有點尷尬,但是她依然持懷疑態(tài)度,繼續(xù)挑著老人的刺。
“那是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可是湊巧得很,所以也給這個事情增添了幾分詭異的成分——這天正好是七月半。你知道民間有那麼一句‘七月半,鬼門開’,不知道是真的‘鬼門開’還是湊巧,反正,就在這天夜裡,當(dāng)?shù)氐拇迕衤犚娨魂嚢г沟牡崖暋_@聲音很是悽慘和幽怨,彷彿這聲音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一樣,雖然不知道這吹的是什麼,但是凡是聽到的人都有同樣的想法——怪異而又讓人情緒低落。人說,晚上吹笛子是在招魂……而且這是大半夜的笛聲,誰會那麼無聊在半夜吹笛子,而且是七月半這種讓人避之不及的夜晚。而且——”老人又喝了一口水,湊到尹艾面前,“而且,這笛聲之後,你猜發(fā)生了什麼?雷!閃電!”沒等尹艾開口迴應(yīng),老人又自顧自地接道,“電閃雷鳴,風(fēng)雨交加!那個恐怖氣氛啊,鬼節(jié)夜半笛聲,雷電暴雨,莫不是羣鬼亂舞?所以各家各戶都是門窗緊閉,哪有人敢外出瞧個究竟!”
“但是,也有人不怕死的,事後有人說,他在那天晚上看見了——‘鬼’——”老人把聲音壓得更低了。這繪聲繪色地講述,讓尹艾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一陣涼風(fēng)吹過,她不禁打了個寒顫。老人看見尹艾有點反應(yīng),更起勁了,“有人看見,有個鬼影從地面鑽出來。就是——現(xiàn)在你所處的這個地方!”老人指著尹艾所坐的凳子下方。
“啊——”尹艾沒忍住,一下子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全然不顧周圍人的眼光。
“哈哈——”一聲大笑,指著尹艾說,“小姑娘,嚇到了吧?其實啊,具體從哪兒鑽出來的,我也不知道。我看你那麼冷淡,所以刺激你一下。”
“你……大嬸你——”尹艾剛纔緊張過度,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憤怒,亦或是害怕,居然吐不出一句話。
“但是,小姑娘,我還是要提醒你,有些事情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那天晚上,還真是死了人!而且死的是兩個,一對夫婦!死得很慘,警察也查不出是怎麼死的……”
“老闆,給我來份!”
“好咧,來咧——”生意打斷了老人的故事了。但是,即使她不說,尹艾也知道發(fā)生了什麼。因爲(wèi)她在“綠皮車”上已經(jīng)聽人講過了。只是,老人把這個故事的發(fā)生環(huán)境描述得更加逼真。儘管尹艾聽得毛孔緊閉,但她還是抱著聽故事的態(tài)度,這些都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的,可信度有待考證。只是她一直難以忘記老人一直重複的那句話:“有些事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