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地,縹緲之歌,現世之影,無根之萍。可是,彼岸依舊在笑,它被世人拂去了,卻君臨衆生的悲歡……
柔軟的雲盛著微暖的陽光,悄悄地灑在懶洋洋的少年臉上,沿著他異常白皙的皮膚滴落在他微微顫抖的指尖,顯出他並非沉睡,而只是陷入沉思。若有若無的習練之音由下方悠悠飄上來,爬上少年額頭泛起波紋,凝盡了少年愁。終於,少年再也無法保持自己的平靜,他睜開雙眼可又馬上打了個哈欠,裝作睡眼惺忪翻過身去。
“已經同門這麼久了,你還是這樣見外。”少年頭頂的雲層被一雙手不滿地撥開,炆的長髮和雪球一般的雲團一起散亂在少年臉上,“田柒柒,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比我入門早,是不是真的需要獨自一人傷春悲秋。總之,我和思嵐從見你第一眼便將你當做朋友,可你卻總是有事瞞著我們!”見田柒柒只是輕輕拂去臉上的髮絲仍舊不理他,炆索性拿起一縷頭髮釣魚一般戳著田柒柒的臉,邊戳邊調笑著他。
“姑娘,花兒一般的容,月兒一般的貌,怎良辰美景辜負,來,同爺踏春去~”“滾!”田柒柒怒道,一記絕情腳飛向炆,不想險些踢散了支持著炆的雲朵,驚得他連忙向一旁滾去,堪堪躲過炆的雙瞳。
“你……離我遠些!”田柒柒捉起一團雲向正在抖落雲團的炆丟去,旋即又嘆口氣,再次將自己砸入厚厚的雲層中,“你們大概沒有辦法感覺到……這天,這地,這雲,還有下面的望閬門和師兄弟,甚至眼前的你都不像真實的。這只是一種無法捉摸的感覺,可是它和門中的劍一樣冰冷堅硬,就那樣一直懸在我的心上,我的心告訴我你們會同幻影一樣離我而去,太近亦是一場空。但其實你們卻是實在的,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會傷到你們。”田柒柒撥開眼前的雲,小心而仔細地看著下方辛勤的同門,只覺得他們比任何時候都要刺目。
“你說的,我大概不懂。”炆想笑,可身周的雲突然開始流動,穿過他長髮的風也在不覺間多了一絲凌厲,彷彿久經了風霜,“其實入門許久,我也有奇怪的感覺。只是我的感覺同你不一樣,我相信自己的直覺而不是太多的思索。我疑惑,便去查。不會猶豫也不會瞞著兄弟!”他斜睨著田柒柒,久久不言,只嘴角蕩起意味深長的笑,彷彿在說——我可不是你~田柒柒臉上的紅暈從假作支撐著臉的手心中蔓延開來,僵持了片刻,他猛然擡頭,不想炆卻忽然對他身後笑笑,仍然是調笑的神色。
“是不是,小鈴鐺?”炆笑看不知何時出現在田柒柒身後的少年。少年的膚色冷若冰雪,更勝田柒柒,幾乎顯得蒼白了。這令他多了幾分似乎跳脫人世的縹緲,而他霜一樣的神色卻讓他多了些許鮮活,彷彿正是這神色讓他能夠讓人接近。
“滾。”同樣的回答,少年的聲音竟比雲朵更輕可是字字清晰,“記住,思嵐!”他越過田柒柒踏入即將由他們三人形成的空間,腕上的鈴鐺裂金碎玉。田柒柒迷惑地看著思嵐無風自動的額發,雖然他素日沉默寡言,可從來沒有同今日般冷冽嚴肅。見到這般光景,炆的目光微微黯淡,然而很快又恢復了朝氣,反而釋然地笑了。
“思嵐,是不是……你聽到了我方纔的話?”田柒柒遲疑了片刻,擔心地問道。然而冥冥中似乎有人已將答案通曉於他,那擔心僅僅掠過心頭便消失無蹤,他竭力壓制的預感吞吐著不停掙扎的希望,迫使他捏碎了掌心的雲。
“你不必再猶豫。”思嵐突然上前幾步緊緊抱住田柒柒,“原諒唯一能夠查到真相的我,卻在你們之後才發覺。”他周身散發出迷離而微弱的香氣,好像曾經沐浴更衣。清新的溼潤柔柔地滑過柒柒頸間,柒柒一悚,這才從震驚中甦醒。他無意識地摸了一下,發覺那是思嵐一直都纏在指間的絲線,而思嵐的手,即使經過沐浴後仍舊透出淡淡血痕。
“我,從來沒有怪你。”田柒柒凝視著思嵐的手,壓下胸中的失落與莫名的寒意,努力將柔和鋪滿雙眼,“如果沒錯的話,那命運只是我的。你們……在那之前總還會記得我吧。”
“哼,記得揍飛你?!”炆神采奕奕的雙瞳突兀地出現在田柒柒面前,生生撞碎了田柒柒的柔和,“即使一切是幻境,我們甚至沒有身在一處。可是我從不認爲三年的相處只是虛無,這樣有趣的事情不讓小爺玩到最後,小爺一定讓你變成山下肉鋪案板上的豬頭!”說話間,炆已經“親密地”圈住了田柒柒,而思嵐柔若無骨的手也已在剎那間爲田柒柒編制了一條正巧適合他脖子的絲帶。後者面無表情地盯著田柒柒,聲音裡竟有僵硬的委屈。
“你,還是在怪我。”思嵐連睫毛都沒有抖動過,兩隻木偶從他的袖中滑出,沿著絲帶在田柒柒和炆眼前一晃一晃,“怪我,還是收下它。另一個是你的,炆。”“平日只道你會‘抽絲剝繭’,沒想到你還有這般手藝!”炆用指尖一彈,木偶便已高高飛起。只不知爲何,從來沒有失手過的他這次竟將這樣貴重的木偶落在地上。愣了片刻,炆輕輕撿起木偶,故意舉在眼前端詳以掩飾臉上的紅暈。可惜炆的演技實在太糟,連早已冷汗遍體的田柒柒也不禁笑出聲來,卻因此沒有成功掩飾自己的淚。
“我不怪就是了。”田柒柒轉過臉,猛然奪下另一隻木偶,緊握住木偶身上幾乎刺痛他的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