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83 大天使的呼吸(1)
轉(zhuǎn)眼就是四月底,我的婚禮進入了倒計時的階段。
今天是倒計時第七天。隨著籌備工作的進展,我的心情也逐漸緊張了起來。
本來,按照規(guī)矩,婚禮之前我與秋是不應該再見面的。可是我們兩個是自由戀愛,又一切都沒按照程序來,所以也就沒講究這個規(guī)矩。
相反的,秋這段時間對我好得簡直讓我心虛。百依百順不說,每天就算再忙,晨起晚歸肯定會到我這來簽到。要不是我執(zhí)意把他趕走,估計就要在我屋裡打地鋪了。
真的是要緊緊地握住,生怕我從他的指縫間溜走嗎?
今天是聶秋遠在長安處理公事的最後一天,明天,我們就要一起回碗子山去了。正式地,什麼都不管,只管當好一對小新人。
成親的事,除了皇帝,別人誰也不知道。祭天大典一役,聶秋遠已經(jīng)暴露在天鏡門的視線之內(nèi),目前雙方已經(jīng)成了公開對立的狀態(tài),所以,我們直到現(xiàn)在還留在長安,就是爲了混淆對方的視聽,免得有人來破壞我們的婚事。
不過,這一次天鏡門遭了重創(chuàng),婚禮這種事,大概也不值得現(xiàn)在的天鏡門出來搗亂吧。
這會兒秋剛剛戀戀不捨地上班去了。一大早,他就跑過來看我,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起牀了,就十分自然地接過我手裡的梳子給我梳頭髮。
“今天終於可以把事情做完了,真的有點等不及了呢。”
“聶秋遠,你現(xiàn)在怎麼婆婆媽媽的,一點都不酷!”
“跟你在一起,幹嘛要酷呀。”
小情.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有說不完的話。我們聊天的話題是如此範圍廣闊,從屍體到化學,從犯罪到逃生,總之,話題都很浪漫。他很愛聽我說話,對我本來的生活充滿了興趣。所以,你看,現(xiàn)在他說話也越來越現(xiàn)代了,連“酷”都懂了,很快就要會說火星文了。
“快走吧,上班遲到了!”
他狡猾地笑了。
“一天太長,沒準兒我會溜出來瞧你呢。”
“別傻了,快走吧!”
哦買噶,我怎麼做出這種事來,我居然兇巴巴地把男神趕走了!我是不是有點恃寵而驕了!會不會有點過分了呢?
想想等他今天下了班,就有一段時間專心地陪著我了。而且,我們的關(guān)係也會發(fā)生質(zhì)的轉(zhuǎn)變。哦買噶,不能想,一想我的小心臟就怦怦地亂跳。
小心臟一亂跳,我的手就一哆嗦。剛纔秋是給我梳了頭,可他也就會把我頭髮梳順而已,髮型什麼的,他就沒那本事了。而我,本來梳古代髮髻的技術(shù)就不行,這下前頭費半天勁梳的成果立馬前功盡棄。
我氣得想把梳子扔出去,可是梳子卻被一隻手接住了。我這回是嚇得一哆嗦,因爲竟然有一個人,鬼一般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我的房間裡,而且已經(jīng)到了我的身後。
“嚇到了?”身後的人柔聲問道。
他的臉映在我面前的銅鏡中。這不是駱大春嗎?
“駱……駱大哥,你,你怎麼到我的房間裡來了?!”
鬼一般的事且不說,這樣跑進我的房間,怎麼想也不太妥當吧。
他卻接了我手中的梳子,繼續(xù)替我梳起頭來,不到五分鐘,他就把我的頭髮挽成了一個漂亮的髮髻,然後用他手中一枝豔粉色的桃花做簪子,巧妙地簪住了。
他居然會這個,難不成,真的像他的綽號一樣,是個“風.流才子”?
我完全被梳頭這件事給嚇傻了。親暱地梳頭這樣的事,怎麼看也是情侶間纔會做的,可他這樣光明正大地侵入我的房間,理直氣壯地給我梳了頭,簡直讓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駱大春溫然一笑,鏡中的人影看上去如此清俊溫雅。他這些天看一去沒有一點不正常的樣子,可是人卻在不停地消瘦,這比看到他的苦痛還令人難過。
“螢螢,你小時候就笨手笨腳的,連頭都不會梳,現(xiàn)在,還是一樣笨手笨腳嗎?”他端詳著鏡中的我,微笑著說,“是了,你不記得了,你那時還曾哭著鼻子,逼著我給你梳頭呢。那時候練習的,瞧,現(xiàn)在我還會。這都多少年了呢。”
我一怔,這是,他與葉流螢的記憶啊。
“駱大哥,你……”
“問我來做什麼?”他又是輕輕一笑,“今天,想任性一回。”
他的左手攏起我的髮髻下面披散的長髮,把長髮輕輕地抹到了脖頸的一側(cè),右手不知何時多了那把他獨門的短刀。他將短刀的刀背很輕很輕地擱在我的脖子上。
“綁架!”他笑著說道。
“駱大哥,你這是幹嘛……”我一頭黑線。
“螢螢,今天,就今天一天,忘了秋遠,陪陪我,好不好?”
在他的身上,沒有一絲危險的味道,只有著平和的笑容,和笑容後頭
一念咫尺無彈窗
隱約流露出的洶涌的悲傷。
我的心裡一陣難過。爲什麼人生在世,總得要面對那麼多的悲傷和無奈呢?
“去哪兒駱大哥?”
“跟我走就好了。”駱大春的臉上忽然帶上了狡黠的神情,“你和我,誰也不告訴,悄悄地離開這裡,開開心心地去玩一天。咱們來猜猜看,那小子,他會有多著急呢。”
嗯,要是我不見了,秋肯定會很著急的,肯定會急死的,那傢伙現(xiàn)在簡直就是一隻驚弓之鳥啊。
可是現(xiàn)在我來不及想這些,我的心思已經(jīng)活動了。直覺告訴我,駱大春今天有點不對頭,我不能放著他一個人,我應該跟他好好談一談。
“駱大哥,你綁架成功了,讓我收拾一下東西。”我客氣地對“綁匪”說道。
“綁匪”哈哈大笑,轉(zhuǎn)身去給我倒了碗溫開水,耐心地坐下來等著。
我收拾了出門必要的物品,猶豫再三,還是悄悄地把葉流螢埋藏的日記取出來,塞進了懷裡。
關(guān)於這件事,我一直在反反覆覆地斟酌,可是至今都沒有答案。我不知道究竟怎麼做纔是對的,我想我需要命運契機的一個指引。
我順從地跟著駱大春出了門,沒想到他在把我的房門掩上之前,回身又做了一件十分缺德的事。
他取出一根透明的絲線,系在門栓上,不知道又在門框和旁邊的傢俱上怎麼繞了幾繞,總之是他把房門關(guān)上之後,把絲線緩緩地拉出來,“咔嗒”一聲響,門栓就從裡面卡上了。
我的臥室一下子變成了一間空無一人的密室。
這一招可夠損的。敲門敲不開,衝進去一看,門從裡面栓著,裡面卻沒有人,這不是鬧鬼了嗎?
一時間我有點擔心聶秋遠。要是正常狀態(tài)下的他肯定不需要我擔心,肯定會敏銳地分析出對方是用了什麼手段。可是現(xiàn)在的聶秋遠,最怕的事情就是我人間蒸發(fā),回到原本的世界去。駱大春不知道這件事,可他無意中佈置的現(xiàn)場也太帶有“人間蒸發(fā)”的感覺了。
這麼想想,真替我的男神捏了一把汗。
“嘻嘻,走吧螢螢。”駱大春得意地笑著說道。
我無奈地被他挾著跳牆出了住處,不著痕跡地混進了人羣之中。
我們的第一站,是城西一處偏僻的小園林。這個園林,不知是誰建的,周圍也沒什麼人居住,類似於現(xiàn)在的郊野公園,偶然有人來這裡賞景觀魚。
園子裡有一座小石潭,潭中游弋著魚兒,自在而歡快。駱大春默默不語,帶著我走進一座硃色尖頂?shù)男⊥ぃ趹{欄處坐了,呆呆地看著水中的游魚。
看了不曉得多久,他忽然把手伸進懷中,摸出兩包魚食來,分給我一包。本來有人在的地方,魚兒便會自動集聚,這下把魚食往潭中一灑,魚兒便聚得更多了。這種熱鬧的場景我很熟悉,小時候老爸常帶我到公園餵魚的。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
駱大春見我笑了,似乎很開心。我倒是覺得很納悶,他難道是出門前還自帶了魚食嗎?
我們餵了半個小時的魚,駱大春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來,又帶著我去了下一個目的地。
這一次我們繼續(xù)往西走,出了城,找到了一座殘破的關(guān)帝廟。
這座廟已經(jīng)荒棄了,周圍也算是人跡罕至。推開廟門,裡頭黑乎乎的,土味夾著黴味撲面而來。蛛絲已經(jīng)結(jié)滿雕樑,關(guān)帝像還在,但早就被塵土堆積得變了顏色。
駱大春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怎麼變成這樣了,當年這裡還有香火供奉呢。時間過得真快呢。”
“駱大哥,這究竟是什麼地方?”我鼓起勇氣問道。
駱大春輕輕地笑了,柔聲道:“螢螢,當年就是你在這裡叉著腰,大聲地說關(guān)老爺是最厲害的神仙,有他在,什麼壞人都不怕的。然後,外頭打了雷,你就嚇哭了……”
我說?我在這裡說?這個臺詞,怎麼聽都是隻有小毛孩子才說得出的話吧。
我忽然醒悟了,他說的是葉流螢,而且,應該是年紀相當小的葉流螢。
這是他與葉流螢之間的共同的記憶!就是葉流螢捧在手中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的,記憶中爲數(shù)不多的微小而確定的幸福。
是的,她曾經(jīng)寫到過的,在她很小的時候,初初與司空明相遇的時候,他們,還有媚蘭,一起在外面遊行了四十二天。
她並沒有記錄下這四十二天發(fā)生過什麼事,但是她說,那一切都不需要記錄,因爲到死,她都不會忘。
所以,那應當是相當美麗的記憶呢。
也許這一刻的駱大春,就是在踏著那時候的足跡,重新試著去懷戀和觸碰,那如流螢般一瞬即逝的美麗回憶吧。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