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公子見他哥不理他,很有點失落,還想再說點什麼,那邊柳老爺子已道:“你真想好了?”
劉玨回過神:“是的,父親。兒子覺得安姑娘提出來的計劃很不錯,兒子也想試試看。”
劉老爺捏著鬍鬚沉吟,其實他也覺得那個計劃不錯,不過作爲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就算想著光耀明媚,擴大經(jīng)營,行動上也不由自主的保守了。現(xiàn)在長子以個人身份入股倒也是個辦法,只是……
“如此一來,你與那安姑娘就走的有些太近了,你想她爲何在這個時候做這種提議?”人老成精,劉老爺就算只是一個小地方的商人,也不難猜出安姐的想法,“到時候若高家出了什麼事,你可有準備?”
當然,這種聯(lián)合也是不必對外面說的。可要有心也不致查不出來,如果高家真出了問題,那麼打上了高家烙印的劉玨,在家族的競爭力上就會又錯一籌。所以高老爺說這話的時候很有點意味深長。旁邊的高二公子大喜,他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是啊,他哥加入這個計劃,不僅有失敗的危險,還有受牽連的危險!一時間他簡直都想替他哥點頭了。
這個問題劉玨不是沒想到過,但他沒想到他爹會這麼光明正大的說出來,一時間他也有些猶豫。作爲劉家的嫡長子,他從小就把繼承家業(yè)看成是理所當然的,他周圍的人對他灌輸?shù)囊彩沁@種思想。在他二弟學練毛筆字的時候,他在學習打算盤;在他二弟在學館中讀書的時候,他在看賬本;在他二弟與文人交友的時候,他跟著他爹學習如何接人待物。
他總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這些,因爲他是劉家的大公子,是未來的東家!可如果不能繼承家業(yè),他從小學的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他知道目前來說他父親還是偏向他的,畢竟他一直沒什麼過錯,可他父親對讀書人也有一種說不出的迷戀,其實他也是這樣,面對多讀了幾年書的二弟,他有時總有一種自卑心理,但要讓他因此就讓出繼承權(quán),那是怎麼也不甘心的。
“若二弟能中舉就好了……”他不由得又想到了這一茬。
紛雜的思想在他腦中不斷出現(xiàn),劉老爺又道:“那位朱二公子和安姑娘只是定親,你應(yīng)該清楚這一點。他就算能保安姑娘一時,也不見得能保一世!”
這也是他當初拒絕安姐計劃的一點,投入太大,而回報不可預期,同時還有不能琢磨的高風險,雖然看起來是能避免的,但凡事都怕個萬一,說句不吉利的,萬一朱二公子這一期打敗了呢?到時候?qū)Π步憔退阌行模峙乱惨獰o力了!
這話進一步打擊了劉玨的信心,他不禁想打退堂鼓。一直以來他都是在劉老爺?shù)膸ьI(lǐng)下做事的,現(xiàn)在劉老爺擺出不太看好的架勢,他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旁邊的劉二公子急了,都到這一步了,他大哥怎麼能退出?
劉玨一回頭就看到他二弟那掩飾不住的急色,心下有些悲涼,再想到安姐說的那些步驟,他一咬牙:“我想好了,父親。此事若成,與整個劉家都有收益,若不成……也不過是孩兒一身的關(guān)係。”
劉老爺看著他,他不爲所動的看著他爹,忽而,劉老爺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好好!能自己拿這種主意,你總算是長大了!此事不管成不成,對你都是個鍛鍊!”
劉玨一怔:“父親?”
“我是老了,很多事不敢做了,但你還年輕,願意多嘗試,也是好事。老二,你別這麼看著你哥,雖然你才思敏捷,但在做生意上,你還有很多要像你大哥學習!”
劉二公子怎麼也沒想到得出這麼一句話,偏偏還不好發(fā)作,只有半開玩笑的道:“父親說的是,比起大哥我缺了很多經(jīng)驗,還要父親以後多多教導。”
劉老爺點了下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劉玨。別人是發(fā)愁繼承人不行,他是兩個兒子都不錯,弄的他也左右爲難了。不過……就看這一把吧!劉老爺在心中暗道,看天意吧。
安姐能在魏陽呆的時間不多,因此事情定下後就開始著手去辦。先是找地方,這個地方不用太大,但也不能小了,地點不用太繁華,但也不能太偏僻了。這些事李玨雖有下人能幫著辦,可下人找好的地方他也要親自去看了,而且,他的私房作爲零用那當然不少,但用來開店那就不多了,安姐那邊雖寬裕不少,但李玨並不想令兩人的資金太傾斜,所以每一兩銀子都是寶貴的,因此更不能全權(quán)交給下人。
在幾個地方來回比較之後,最後他選中了李家衚衕的一處房產(chǎn)。李家衚衕緊臨著汴京府的西大街,雖是個小巷,可離繁華熱鬧之處並不遠,住在這裡的,既不耽誤觀賞市容,也不耽誤與文會友。最重要的是,這處房產(chǎn)非常老舊,要換成別人可能會頭疼,但安姐的計劃,最好是自己起樓,重新修建,所以這老舊房子也就更合適了——李玨談妥了一個比較低廉的價格。
房子大概定了後,李玨覺得要讓安姐看看,所以就回了魏陽。他這一次一連出去十多天,又事事親爲,原本富態(tài)的臉生生累出個尖下巴,看的劉夫人非常心疼:“哪能就累成這樣?也不知道愛惜自己。”
“娘你這就不懂了。”劉二公子輕笑道,“這是大哥第一次自己掌事,又是自己的生意,可不就要多上幾分心?”
劉玨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劉夫人嘆了口氣正要說什麼,就聽人報說安姐來了,當下屋中的人都是一怔,劉夫人自然連忙讓人去請。劉二公子道:“大哥你這也太急迫了吧,這邊剛到家,那邊就已經(jīng)通知人了。”
劉夫人也是一臉不認同的表情,不管怎麼說安姐總是個姑娘家,又是訂了親的,劉玨與她往來這麼親密對雙方都不好。倒是劉玨一臉迷惑:“我並沒有通知安姑娘。”
“你沒通知?”
“我這纔到家,還沒有與爹見面,又怎麼會先去見別人?”
“這就奇怪了。”劉夫人喃喃道。要是一般的人家,從他們家得了利,免不了要時時聯(lián)繫加強關(guān)係,但安姐的身份本就比他們高,雖說人家客氣的也不時的派人上門問候,或者送些東西,可要說請安,那就要反過來,更不用安姐親自上門。
“不管怎麼樣,你們兩個暫且先避一下。”
劉玨聽了這話就要離開,劉二公子卻不太願意,他想聽聽安姐說什麼,因此笑道:“娘,怕什麼呢,我看那安姑娘也不是個扭捏的,又與咱們家這麼熟了。”
劉玨皺起了眉:“二弟你這就不對了,不管再怎麼樣,安姑娘總是外姓姑娘,怎能不避諱一二?”
“那不如就到後屋?大哥不想聽聽那安姑娘來說什麼嗎?”
劉玨一怔,還沒回過神就被弟弟拉了過去,劉夫人阻攔不及,也只有跺跺腳嘆嘆氣。好在這回避都只是個面子上的事情,避到後屋也算避了。
而一路被自己弟弟拉扯的劉玨則有些氣惱了:“你快放手!”
劉二公子笑嘻嘻的鬆開手:“大哥真生氣了?”
劉玨看了他一眼,劉二公子道:“好吧,是我的錯,我這裡給哥哥賠罪!”
說著,真做了個揖。劉玨對他這種無賴也沒辦法:“你要想聽就自己來,又何必拉扯著我?我這剛回來,給娘請了安還要去換洗呢。”
“大哥是急著回去,還是急著看小嫂子啊?”劉玨是早訂了親的,但對方比他小五六歲,所以就先送來了個模樣周正的丫頭,那丫頭不僅長得好,爲人處世也非常大方得體,很得劉玨的喜歡,劉二公子就笑嘻嘻的稱對方爲小嫂子。
劉玨臉一紅:“你能不能正經(jīng)些。”
劉二公子一笑,擺著了臉:“好,不開玩笑,就是大哥難道都不想聽聽那安姑娘是來做什麼的?”
劉玨並不是太感興趣,若是有關(guān)合作安姐自會同他說,若不是他也沒興趣聽婦道人家拉家常。劉二公子卻不這麼想,見他哥這麼風塵僕僕卻又意氣風發(fā)的樣子,他不免有些不安,下意識的就想打聽一些事情。但他哥的表現(xiàn)和過去不同,不再是兩句話就能激出來的,而他又不想特意去問,正巧安姐來了,能多聽一點是一點。不過自己怎麼也是讀書人,這聽女子談話的名聲說出去到底不好聽,拉上他哥,以後也少落個話柄。
所以此時一笑:“這安姑娘平時都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樣子,也不知道平時什麼樣。”
正說著,安姐就來了,寒暄了一番後,安姐道:“其實我這次來,也是來向夫人告別的。”
不僅是劉夫人,就連聽壁腳的兩兄弟也怔住了,不過呆愣之下,劉二公子是大喜,劉玨則是大驚,若不是還有一些自持,簡直就要衝出去問爲什麼了。好在他娘已經(jīng)幫他問了。
安姐道:“其實是件喜事,不過咱們這裡還沒得到消息罷了,我父親……在江寧打了勝仗,據(jù)說逆兵已經(jīng)退了,我姨娘早先不知道這遭事,知道後就越發(fā)坐不住了,所以我們這幾天可能就要啓程回江寧。”
這話劉家人更驚了,怎麼他們前兩天還擔心高家受牽連,怎麼今天高老爺就神勇的打敗了逆兵?其實不說是他們,就連安姐剛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那個風中凌亂——高老爺,你也太讓人刮目相看了吧!
“姑娘這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我、我們怎麼一點傳聞都沒聽到?”大驚之下,劉夫人也有些失禮了。因爲關(guān)注著高家,所以他們打聽起消息來也就更賣力。在別的地方不敢說,但在這魏陽,他們絕對能夠得到第一手的信息。安姐就在背景再硬,也是外來戶啊!
安姐微微有些羞澀的低下頭:“是二公子派人通知我姨娘的。”
原來朱抵在把壽王的軍隊逼退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兩個身強力壯會騎馬的跑來通知安姐。在他來看,這是楊氏母女妥妥刷印象分的時候,雖然這麼做有些功利,但在朱二公子看來有好處不拿纔是王八蛋呢。而且,楊氏母女要回來也是真的冒了危險——誰知道路上會不會碰上游蕩的敗兵呢?誰知道壽王會不會再腦門一熱過來攻城呢?既然冒了這些危險,那拿些好處也是應(yīng)該的。
安姐看了朱抵的信先是驚,再是喜,然後就決定按照朱抵說的儘快趕過去。雖然她們離開的時候並不知道會有這場戰(zhàn)爭,雖然她們的離開是高老爺一力促成的,雖然當時很多人都離開了,但她們還是在那個危險的時候離開了高老爺。不說別人如何想,就是楊氏,每每想起就很是愧疚,彷彿做了什麼對不起高老爺?shù)氖隆0步惝斎徊粫羞@種想法,不過也知道現(xiàn)在越早回去越好。
劉夫人長出了口氣,既然是朱抵通知的,那就沒錯了,冷靜下來她的喜悅絲毫不下於安姐,高老爺無事,他們劉家就真真只有利益沒有擔憂了!但後屋的兩個劉公子就不一樣了,劉二公子暗恨的咬牙,就算合作的事泡湯,但劉玨在先前的態(tài)度無疑會令他在安姐那裡加分不少。劉玨雖然有些遺憾,但也是隻有歡喜的,而驚喜並不只是這一點,那邊安姐就又道:“這次來除了給夫人說這件事外,還想請夫人派人將大公子尋來。”
“找大郎?也是也是。姑娘現(xiàn)在要走了,你們那件事……”
“我雖然要走了,但那件事還可以繼續(xù)做。大公子是個聰明的,做事又勤勉,我那些想法也不復雜,大公子絕對做的下來,而且其中有些不合適的,我相信大公子也能糾正好,可惜,就要勞煩大公子多多費心了。”在人家媽面前當然要好好夸人家的兒子,果然劉夫人聽了很是歡喜,大公子在後面也有種士爲知己死的感慨,只有劉二公子,一口銀牙都快要咬斷了。
怎麼突然就勝了?怎麼突然就勝了?不是說二十萬的嗎?二十萬的麥子也要割很長一段時間啊!
昨天看了心花路放,很好看,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