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過完了大年，沈明珠才把沈朝北一家三口送上回沈家溝的汽車。
臨了，又特地叮囑了杜娟一番話，“往後你們一家三口是吃糠咽菜，還是吃香喝辣，就看你把這門手藝捏不捏得緊。捏緊了，大丫就能穿上新衣，將來能讀書上學(xué)，進到城裡來工作生活。要是捏不緊露給了別人，大丫這輩子就只能跟你們在農(nóng)村過苦子，等長大找個農(nóng)村漢嫁了，世世代代都在沈家溝那樣的窮山溝裡紮根發(fā)芽。”
秦金蓮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是把老大一家給盼回來了。
“咋樣？你妹答應(yīng)借錢了嗎？借了多少啊？”
沈朝北一進門，連水都沒喝上一口，就被秦金蓮追著問。
倒是杜娟出了聲，讓秦金蓮把公公沈建國，以及沈向南兩口子都叫到一起，說是有話要講。
秦金蓮急於知道老大從女兒手裡頭借到了多少錢，能不能給老二媳婦買上金鍊子，忙不迭就把人全找了回來。
“朝北，明珠答應(yīng)借多少？有這個數(shù)嗎？”
秦金蓮比了一個五的手勢，一邊打著算盤，“我尋思著，蓋兩間泥胚屋，屋頂用茅草的話，應(yīng)該能省下不少，到時你把省下的錢先給我用一用，過兩年我就還你們，就當我?guī)湍銈兇嬷恕！?
杜娟開口毫不留情打碎了秦金蓮的美夢，“媽，明珠沒答應(yīng)借錢。”
“啥？！沒答應(yīng)？她爲什麼不答應(yīng)？分家是她提的，我們依著她把家分了，她又不管了？”
杜娟不急不徐的，把沈明珠的原話當著全家人的面說了一遍。
“……明珠的意思是，我們蓋新屋這事不歸她管，她也不會管。爸，媽，我和朝北是同意分家的，可你們也看到了，明珠不管這事，我們又拿不出錢來蓋新屋，這家恐怕暫時是不能分了。”
“不行！”
楊雪珍頭一個站起來反對。
不分家沈明珠就不給她孃家弟弟安排工作，這家必須要分！
秦金蓮瞅瞅老大，又瞅瞅老二，心裡亂成了一團麻。
她倒是不想分家，想跟兩個兒子一起熱熱鬧鬧的過。
可不分家，不給楊波安排工作，老二媳婦和楊家那邊肯定是不依的，那她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這個死妮子，心咋就那麼狠呢，連孃家的親大哥都不肯幫，只是找她借錢，又不是問她拿，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半點指望不上……”
等秦金蓮數(shù)落完了，杜娟才又開口，“媽，明珠說，裴颺最多還在家留一個月，等四月份出去了，就得年底纔回來了。”
秦金蓮一聽這話就急了。
楊雪珍卻比秦金蓮更急。
她弟楊波剛處了個個對象，就等著裴颺那邊安排的工作落實，好好掙點錢，明年把婚事辦了。
要是裴颺走了，年底纔回來，那她弟豈不是還要在家白白等上一年？
當天，楊雪珍就回了孃家，把這事一說，楊家那邊也急了。
城裡的工作，一個月怎麼著也能掙個五六十，一年下來就是六七百。
楊家寧願讓女兒在分家上吃點虧，也不願白白錯失這麼一大筆錢。
於是，楊雪珍從孃家回來後就主動妥協(xié)讓步，說是願意把沈朝北現(xiàn)在住的北屋，連同廚房和柴房，劃分給兩口子住。
隨後的幾天，沈家父子三人去山裡挑了十幾筐石頭回來，用泥和著在院子裡砌了一道一米多高的院牆，這家就算正式一分爲二了。
沈朝北一家三口分出去單過，秦金蓮兩口子跟著老二一家。
分好了家，秦金蓮帶著楊雪珍和楊家人，馬不停蹄的就進城找沈明珠兌現(xiàn)“承諾”來了。
楊波的工作，裴颺這邊已經(jīng)有了安排。
還是裴文萍幫的忙，棉紡廠的鍋爐房缺個添煤工，這個工作辛苦，工錢也不高，城裡人都不願意幹。
但對於楊波這種沒學(xué)歷又沒技術(shù)的農(nóng)村小夥子，卻是再適合不過了。
解決了楊波的工作問題，秦金蓮卻還不願走。
她不走，楊雪珍和楊母也都一塊留在裴家。
三人看這個新鮮，看那個也稀奇，嘰嘰喳喳吵得沈明珠耳朵疼。
偏手還欠，什麼都想摸一摸碰一碰，還把沈明珠自己曬的插瓶乾花給捏碎了，讓沈明珠煩不勝煩。
趁沈明珠不注意，秦金蓮更是鑽進了沈明珠的臥室裡面去。
沈明珠看到也不聲張，等三人蔘觀完了準備走的時候，她直接堵在門口。
“你們上門做客我歡迎，但我醜話說在前面，要是被我發(fā)現(xiàn)家裡少了什麼東西，明天你們就來把楊波領(lǐng)回去，以後有一個算一個，誰也別想再踏進我這門檻半步。”
三人面面相覷。
楊麗珍氣惱道：“明珠，你這話啥意思？難道是說我們偷拿了你家東西嗎？”
秦金蓮也臉色不好的數(shù)落起她，“有你這樣說話的嗎？親戚都要被你得罪光了！”
沈明珠冷笑，“我沒有針對誰，就是事先提個醒，萬一有誰不留神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揣進了兜裡，趁現(xiàn)在拿出來，我不追究。不然，等我事後清點少了什麼，就只能請你們把楊波領(lǐng)回去了，他的工作是我大姑姐幫忙找的，誰知道他會不會有樣學(xué)樣幹出什麼偷雞摸狗的事，連累我大姑姐。”
聽沈明珠這麼說，楊雪珍的臉色難看到不行。
“沈明珠，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們沒拿過你家任何東西！”
沈明珠笑笑，朝楊麗珍身邊的楊母努了努嘴，“二嫂，你要不要先問問親家母？”
楊麗珍立刻轉(zhuǎn)頭看向自個的親媽。
後者矢口否認說沒拿東西，但眼神卻左瞟右瞟的，顯然一副心虛的樣子。
楊麗珍氣不打一處來，“媽，你拿人傢什麼了？拿出來！”
見一屋子的人都看著自己，楊母抵賴不過，只得慢慢吞吞從兜裡摸出一隻手錶。
秦金蓮一眼認出那手錶是女兒沈明珠的，當即就很不高興。
事實上，她對楊母早心生不滿，認爲是對方挑唆老二媳婦，逼著她買金鍊子。
眼下好不容易抓到楊母的把柄，她自然不會放過，“喲，親家母，你想要手錶可以讓你家楊波掙錢給你買嘛，可不好拿我家明珠的，這塊表還是裴颺從國外特地給我家明珠帶回來的，值不少錢呢。”
秦金蓮的酸諷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讓楊麗珍下不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