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在生我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是由七彩色編織成的奇妙世界。我降生了。那時的我沒有睜著無知的眼睛瞧向神奇的世界,沒有因驚恐而啼哭不止,只是靜靜的睡著。見到我的第一眼,所有人也只是怔怔的望著我那恬靜的睡顏,對我的表現匪夷所思。這便是母親對長大的我說的唯一一件有關我出生時的事。
其實還有一件事,或許是母親沒有發現。我被薄薄的襯衫布料正好蓋住的左肩鎖骨處有一個隱隱約約的彩虹型印記,它一直被我看作是個形狀奇特的胎記。
看似只是個巧合,又或許是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時鐘絲毫不眷戀走過的一分一秒,悄然轉動。
我叫藍夢,有一個時而嚴謹又時而隨性的作家母親,還有一個和藹踏實的工作狂父親。即使是太陽還在沉睡的清晨,母親專屬的書房中依舊亮著絲絲燈光。這大概就是作家的日常狀態,即使是深夜,腦中火花閃現就迅速爬起牀書寫,等思緒泉涌後再繼續睡覺,我的母親便是如此。
我打著哈欠依依不捨的從牀上起來,腦子醒了,可身體仍似夢遊般,飄然而又顯得虛無不定。
一改別日鬆垮的藍色校服,全市頂尖的聖德蘭高中的校服可謂是別具一格。花季的年齡本應喜歡打扮,而我因從小的隨性,拾起深藍色又帶點亮片點綴的馬甲穿上,換上了清新的紅色百褶短裙,將披散至腰的栗色頭髮隨意一綁,跨出了暖暖的粉色小窩。
我拖著毛茸茸的阿貍大拖鞋慢悠悠的下了樓,桌上早已準備好散發著溫熱的早餐,幾行秀氣的小字和往常一樣寫在旁邊的粉色便籤上:夢兒,爸爸先去上班,早餐快吃別涼了,記得出門前叫你媽讓她別忘記吃飯。
我的父母擁有截然相反的性格,然而命運的奇特不在於創造了人,而是讓兩個沒有共同點的人奇蹟般走到一起並生下了我。難道這便是另類的一見鍾情?我自己難以理解。
事實上,以前家中的生活並不是如此。我清楚的記得父母說過我丟失了五到六歲一年的記憶,走遍各個有名的醫院也沒有找到解決辦法。就這樣,一個個片段在我腦海中浮現。
那年,正值五歲的我依舊沉默寡言,不像別的小孩追在大人身後要棒棒糖,也從不喜歡打扮自己。醫生告訴父母,經過研究,這不是自閉,可能是長時間的發呆。現在的我也早已不記得緣由。
兒時的我唯一喜歡的就是雨後彩虹。只有當我看到彩虹時,纔會變得和其他小孩一樣哇哇亂叫。
而我兒時的照片中,總有一個面容清秀的小男孩,母親說她也不太認識,但我小時候經常跟他一起看彩虹,並且從不交流。
母親的爸爸(我的祖父)曾是房地產集團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年近六十歲,身價遠遠大於六十萬。母親當時是一位敬業的銷售經理,一直以自己的父親爲榮,自己也幹出了卓越的成績。父親那時是一位集團高管,才華橫溢,小有名氣。
在祖父高朋滿座、財源滾滾之日,他卻低調的宣佈退出,隱居在一個偏僻的鄉村。祖父對爸媽的解釋也只有一句,“我累了,該退休了。”臨走時,他僅給我留下了一部粉色的手機說是提前送給我的五歲生日禮物,從此杳無音訊。
蹲守在我家門口爭先搶素材的記者聽到這番荒謬的話語紛紛開始編造各種傳聞。之後,父母的工作和生活成爲被八卦的話題,我們一家的活動開始“備受矚目”。
厭倦了日復一日昏天黑地的生活,迫於壓力,父母決定搬到一所遠離這裡的城市重新發展。
母親變得懼怕人羣密集的地方,不再喜歡在那高聳的大樓裡工作,而是又追尋起年輕時期的愛好當了一位自由作家。父親則改了名,在一家中型企業安分的當著一名稱職的小白領。
平淡的日子並沒有沒持續多久,五歲生日如期而至。父母在一棟小公寓中簡單爲我慶祝生日時,母親遵循了祖父的話把手機交給我保管。
新奇的東西吸引了我的眼球,正當我仔細研究著這個對我來說毫無親切感的東西時,粉紅色手機的鈴聲驟然響起,家中平添了一分莫名的恐慌。
母親從我手中搶先接起電話,生怕錯過自己父親提供的消息。
祖父只詢問了我們近期的情況後就沒再說什麼。母親有些失落,準備掛電話時,年邁的聲音再次傳來,緊接著是一個令母親發直的消息。
祖父告訴我們,他唯一的願望是希望能讓孫女去他那住一年,以後,就不再打擾我們的生活。
母親認爲祖父誤解了我們,急忙解釋搬家原因。祖父的態度仍然很堅決,話語嚴厲的讓母親不敢違抗,只得不捨的將我交給祖父,再三叮囑我要注意的事項。
母親擔心的同時也希望我能在鄉村中得到蛻變,這樣看來,或許是件好事。
一年,說快極快,宛如一片落葉飄過。對父母來說,等待無疑有著跑馬拉松般的艱辛。
在六歲生日這天,父母迫不急待的來到村邊的車站來接我。此時的我並沒有因鄉寸灼熱的烈日所曬黑,也沒有因水土不服而變瘦。站在他們面前的我讓父母很是驚訝。
雖是個六歲的稚氣未脫的孩童,但白嫩的臉上卻透著陽光般香甜的氣息,大大的眼睛不再空洞無神而是泛著如晚霞般點點星光。清新的素色小裙使整個人嫣然像一個小公主。我衝母親開心一笑,更使母親整個人發愣了好一會兒。回神後,母親纔想起和祖父道謝,卻發現祖父已經遠去,只留下一個深沉、似帶些寂寞的背影。
母親說她從小就從未見過如此令人心寒的父親的背影,灼熱的太陽光將那背影拉得格外長,凸顯了一份悲涼。回家後,父母疑惑的問我這一年的經歷時,我卻怎樣也想不出來,只是依稀記得我很開心。母親臉色頓時一白,握著我的手微微顫抖,像是知道些什麼,又無法表述,沉默著帶我來到了醫院。
正如之前所說的那樣,醫生也只能象徵性的診斷我爲選擇性失憶,有些喜歡幻想的醫生說可能是被一種更高端的技術消除了記憶,總之,這件事有些神秘。
母親生怕此事再次流傳開來,再三叮囑醫生們幫忙保密。父親爲了維持家中生計接著上班,在我的帶領下,母親和我輾轉來到了祖父家。
祖父不在家,於是母親細細打量起整個屋子。祖父的家只是一個用泥土壘築的簡單平房,屋內的擺設十分簡單,只不過上面已落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張大牀外加一個裝著幾件陳舊衣服的大衣櫥,母親分外疑惑:我是怎樣在這裡生活了一年?那時的我睜著大大的眼睛環顧四周,熟悉和陌生的感覺錯綜複雜地縈繞在我的腦海中。我想撥開那層迷霧,但一股莫名的力量卻將我束縛住,不讓我去接近。
時間轉逝,我們遲遲沒有等到祖父的回來。母親心中不免焦慮,上次的電話應該是祖父用小鋪的電話打來的,祖父在這也一直不用手機,我們無奈之下趕忙起身向四周鄰居打聽。
伴隨著詢問,我們從鄰居口中得知了一個噩耗:祖父去世了。
母親頓時雙眼模糊,嘴巴微張,臉色蒼白,渾身都在顫抖。
鄰居說祖父是在三天前去世的,那天正是我離開這裡的日子。當時周圍鄰居經過門口時聞到了一股腐爛的氣味,最終在屋內發現了早已去世的祖父的屍體。祖父雙手相交,擺在胸前,好似在祈禱些什麼,恐怕爲時已晚。
鄰居還提到來擡走祖父的村裡醫生診斷祖父爲心臟病突發,因沒有及時搶救而死亡。村裡的人對此的印象也甚少,這自然緣自祖父平日的沉默寡言。消息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中斷。
幼時的我並不懂去世一詞的含義,只當那是一種永久的沉睡。宛如荷花凋謝沉入湖底,宛如那微小的沙粒靜靜的躺在沙灘上,他們都以不同的形式詮釋自己永恆的生命。
爲了不引起媒體轟動,在打聽了祖父骨灰的埋藏地後,我們默默地來到這個小土丘。
小土丘上已生出了幾朵隨風搖曳的小花,雖在這片廣域的土地顯得十分不起眼,但終究是一種生命的延續。估計祖父的靈魂也已得到花的淨化安詳離去,此時無力迴天的我們只能靜靜祭奠祖父能在日後繼續在這裡感受清晨那第一縷陽光的溫暖。
爲了日後的平淡生活,這件事被時間掩埋。
此後,父母待我更加好,對我的寵溺使我更加像一朵溫室裡的小花。可當封塵的記憶再次被父親的一張字條所激醒時,(本書開頭時提及的字條)16歲的我不再那麼天真,蹊蹺的一切似在慫恿著我去查清事實真相。
吃完飯後,我將幾塊小薄餅裝入口袋,隨後,我將左手輕放在彩虹印記處,閉上眼睛,一個涌動的漩渦將我的靈魂帶到了一個紫色小空間裡。
一股濃濃的薰衣草味撲面而來,我用鼻子輕輕吸了幾下,依舊帶著剛被摘下時那充滿陽光的甜甜味道,其中還摻雜著幾絲被雨露澆灌的純淨氣息。
空間中雜亂的擺放著許多東西:幾本厚厚的書高高的堆在一旁,有一些還仍被凌亂的攤開擺在地上。圓形小木桌上擺放著我昨晚帶來的各類美食。整個空間的一半都被一張淡紫色大牀所佔據:上面正睡著一個小小的睡相甜美的可人。輕輕的鼾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微微上揚的嘴角看得出正在做一個不錯的夢。
看著眼前這位嗜睡的小人我頗爲無奈。
還記得當時她突兀的出現給我的生活所帶來了巨大轉變,她一直自稱是我的守護靈,名叫“魔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