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火線

夜幕下的渾河被火光映得通紅，連日的激戰之後，原本透明的河水早就成了濃稠的血色。不時的還有一具具腫脹的屍體飄下，一旦有個河灣它們就會聚集起來，密密麻麻的看上去恐怖到了極點。

“這些狗日的東洋鬼子！”

看屍體的服飾，就知道是東北的普通百姓，常二寶看了紅著眼睛咒罵起來。

此時，鬼子已經分兵進攻奉天周邊，雖然東北軍進行了一定的抵抗，但根本堵不住鬼子的步伐，長春也落到了他們手裡。

“都是那些漢奸！”

常二寶想到這些就來氣，本來長春沒那麼容易陷落。但是一些敗類居然反戈一擊，腹背受敵的東北軍只能倉皇的撤退了。

“二寶，你怎麼停下了？”

“沒什麼，我看到那邊有個東西動了一下，應該是眼睛花了！”

常二寶已經加入了紅軍，現在是紅三旅的輔助人員，主要從事彈藥搬運的工作。剛纔問話的是他的班長，一個正宗的紅軍戰士。

“二寶，小心些，鬼子打冷槍的不少。”

看常二寶的身體露出了壕溝，班長拉了他一把。

鬼子兵的槍法都不錯，紅軍的神槍手當然不甘示弱。雙方現在都在打冷槍，不過紅軍略佔上風。因爲他們配發了一種新槍，雖然是老式的栓動步槍。但準頭那是沒的說，四百米以內誰都別想逃出性命。

每次看到神槍手，常二寶都會吞一口唾沫。還好沒和這些“田雞”打仗，不然一條命怎麼丟的都不知道。

“二寶，趕緊走，又發什麼呆？”

前面出現了一個豁口，是鬼子的大炮剛剛炸出來的。想要經過，身體就暴露在鬼子的槍口下。但是防守河岸的紅14營急需彈藥，輜重兵必須儘快的送過去。

他們才接近豁口，就聽到一個怪異的聲音。

“咯咯咯！”

一挺“老母雞”的聲音響起來，豁口立刻被密集的彈雨封鎖了。

看到這一幕，陣地上有人大吼道：

“榴彈槍！”

不大一會兒，一個滿臉塵土的大漢從防炮洞裡鑽出來。用耳朵聆聽了一陣後，把手裡的榴彈槍舉高。

“咚！”

槍口驟然冒起一團青色的煙霧。

常二寶偷偷的搖了搖頭，這黑燈瞎火的根本看不見對面的那挺“三年式重機槍”，光憑聽就能打中鬼子，這不是笑話嗎！

“轟！”

對岸很快冒出了一團火花，緊接著幾個渾身是火的鬼子，大聲慘叫著四處亂竄，忽明忽暗間那挺重機槍的影子顯露出來。

“轟！”

早已待命的60迫擊炮，立刻射出了炮彈，很快那邊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這都能打得中！”

常二寶簡直難以置信，敬佩之餘，他對著那個榴彈槍射手豎起大拇指。

“班長，啥時候咱也能和剛纔那位同志一樣？”

輜重兵並不好當，倒不是搬運工作辛苦。而是周圍的人跟鬼子拼命，自己卻只能看著，心裡總歸不是滋味。

班長呵呵笑道：

“別急，你得去新兵訓練基地三個月，掌握了戰鬥技巧才行。原來東北軍的那一套，戰場上能活一天都是你命大。”

這話倒是沒錯，加入東北軍就發了一身軍裝，至於訓練根本提不上，那些班長心情好教一教，心情不好的話全都放了羊。

“紅軍的規矩太大！”

常二寶也加入過，由遊兵散勇的組成的小股隊伍。看鄉親們禍害的太慘，他們也想著報仇。

一次甚至組織了二十多人，去偷襲五個落單的鬼子，還沒衝到面前就被打死十來個。知道打不過的常二寶，又和剩下的人逃了。渾渾噩噩的過了渾河，他被督戰隊的人抓住。最後分到一個營當兵，結果鬼子強行渡河時，全營又都跑了。

經歷這麼多，他也有些麻木。仗著自己是老兵，也學會了欺壓良善。只要風向不對，他是跑得最快的一個。但這一切，被紅軍終結了。

長官投效紅軍後，原來歪瓜裂棗全都掃出去，剩下的都是身強力壯的漢子。他們大都被分到輜重營，等著下一批前往察哈爾進行訓練。

就在分神的時候，他又被班長拉住了。

“嗒嗒嗒！”

前方，一挺機槍噴射出密集的彈雨。

“咻！”

照明彈下，十來個試圖渡河的鬼子，被打得渾身是血，紛紛撲倒在河岸邊。

“撤，趕緊撤！”

打完一個彈鼓，機槍手們扛起槍就跑。幾分鐘以後，這裡就被榴彈炸得塵土飛揚。

“鬼子的擲彈筒，大家都歇歇。”

吃了大虧的鬼子，也學著搞起了火力覆蓋。不過依舊是那麼的小氣，打了十來發也就偃旗息鼓了。

“走吧！”

空氣中滿是濃密的硝煙味，吸到鼻腔裡，肺如同碎裂一般的疼。

“嗒嗒嗒！”

紅14營正打得熱火朝天，雙方的機槍噴吐著火舌，都在拼命的壓制對方的火力。

“鬼子上來了，都給我打！”

這兒的水稍微淺一點，很容易就能到達對岸，自然也是鬼子們爭奪的目標。從昨天起他們就試圖突破，現在雖然還沒有成功，但是也給了紅14營一定的殺傷。

“咻！”

激烈的交火，很快引來了轟擊。火紅色的炮彈從天空中呼嘯而過，既有紅軍的、也有倭軍的，整個河岸陣地立刻被彈片所覆蓋。

“機槍，射擊！”

但是剛纔還噴吐著火花的機槍陣地，如今是一片寂靜。營長心急火燎的吼叫著，但依舊沒有任何的迴應。

沒有了火力壓制，鬼子立刻順著淺灘向前衝鋒。雖然步槍也射殺了不少人，但鬼子還是越衝越近了。

紅14營已經抽不出人手，班長立刻帶著人跑到機槍陣地，只見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軀體。原來一發炮彈正巧落在周圍，機槍射手全部犧牲了。

“二寶，你做彈藥手，負責運送子彈過來。”

陣地上還有一挺機槍完好無損，班長把它重新架好，立刻對著正在涉水的鬼子扣動扳機。

“嗒嗒嗒！”

連續的射擊中，鬼子一個個的扎進水裡，然後順著河水緩慢的漂流著。

“嘭！”

在照明彈下，河水已經成了暗紅色。而堆積屍首的河灣，現在又多了一層土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