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走進了賈母院子,微微一掃,心裡不禁嗤笑一聲,感情三堂會審等著呢!!
上首坐著賈母,左邊賈政並王夫人,右邊連從未見過的邢夫人也出來站崗了。
邢夫人看見賈璉,心裡老大不高興著!這父子生事,最終可苦了她被老太太磨搓。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如今的大房,雖然她依舊沒什麼說話權(quán)利,但比起之前來,也微微好了許多。畢竟,最近老爺給錢給的很痛快,可是……心裡總是有一道坎過不去。
賈璉一一請安,態(tài)度不卑不亢,讓人挑不出一點的錯處來。
過了一會兒,賈母終是發(fā)話,“我老了就想著熱鬧熱鬧,湊巧今日你二嬸進宮,得了天大的好消息,想著閤家一塊兒吃頓飯,沾沾喜慶,可左等右等就是見不到你們父子!”
“瞧祖母您這話說的!”賈璉皮笑肉不笑著,二房這喜慶他可不想沾,“有道是男主外女主內(nèi),父親今日幫著珍哥兒收拾那些欺下瞞上的刁奴正忙活著呢!!父親說了我們榮國府也該學(xué)學(xué)珍大哥果斷決絕呢,沾沾寧國府的行事之風(fēng),早日還了欠款纔是正事。”
“欠款,璉兒你說的是……”賈政聽聞,微微蹙眉,出言問道。
站立在後面的王夫人也是跟著蹙眉不已。榮國府的欠款若是還起來,可是比先前多了二十萬兩!!這筆銀子可是她當(dāng)初拿著榮國府的名帖,在賈政的默許下,使人朝戶部賒欠著。爲(wèi)的可就是大觀園。
現(xiàn)在,她女兒好不容易懷上龍嗣,斷斷不能翻出來提!
剛剛脣舌微啓,準(zhǔn)備說話,賈政卻早先一步開了口,看向賈璉的目光多了一絲的審視,“璉兒,這麼大的事情爲(wèi)何不提前與我商量一番?!珍哥兒胡來你們也跟著一塊鬧嗎?!”
一筆寫不出一個賈字來,寧國府還錢跟榮國府還錢又有何區(qū)別在?槍打出頭鳥,這麼一還,賈家不就成了勳貴眼中釘了嗎?!
簡、直、是、亂、來、一、氣!
他好不容易藉著女兒的威懾有點起色,而如今卻難道被大房父子給拖住了後退?
“二叔說笑了,珍大哥可是寧府之長,賈家之長,跟您商量……”故意拉長了語調(diào),賈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賈政,嘴角上勾,“請恕侄兒開不了口啊,家法禮法都沒來這層規(guī)矩!”
“你!!”賈政氣急,面色微微慍怒,甩甩衣袖,思忖衆(zhòng)多的言語,最後總彙成一句:“豎子不可與之謀也!”
“多謝二叔誇獎,侄兒豈可與楚霸王相提並論?!頂天了就是一個繼承爵位的紈絝子弟罷爾。”賈璉瞇著眼,笑嘻嘻著回到。
果然,假正經(jīng)真不愧是賈政之名。
迎著燭光,賈璉細(xì)細(xì)的打量了一番。雖然五十又四,可保養(yǎng)良好,起碼這氣色就比他便宜爹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要好上一籌!!但是怎麼看,都沒他便宜爹賤萌賤萌來得可愛,連耍個無賴都是理直氣壯型號的。
許是長年端著擺著讀書人的架子,賈政雖然五官搭配的也算相貌上乘,但周身總有一股作假刻意的迂腐之氣,就像剛纔,明明能直接來劈頭怒罵,偏偏又要顯示文采,長時間的停頓,氣勢早已消減,就算說出來的話在怎麼適合,也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夠了,看看你們像個什麼樣子!”賈母喝著茶,靜靜的等待了一番,許久才拄著柺杖,開口制止住了。“璉兒,虧你還有臉說什麼家法禮法的,老二是你長輩,你就這麼對著他幹?!刑氏,常言說相夫教子,你看看教出了什麼樣的兒子,而且老大混到現(xiàn)在連個人影也不見,連個最基本的晨昏定省也忘記了嗎?!”
一開口就把大房給壓到了泥土了,賈母說完也是心裡微微嘆息一聲。如今不管怎麼說,老二家的愈發(fā)出息了,元春有孕,還是男嗣,再加上有個大造化的寶玉,別說她偏不偏心老二的問題,就如今的形勢,也是老二家的更甚一籌!
一個天一個地,她不幫天,難道還要扶持爛泥上牆嗎?
再者,大房現(xiàn)今愈發(fā)的不受控制,不像話,看著就讓人慪氣。
簡直是恨不得把人掐死在胎裡!
被人如此劈頭蓋臉的一頓罵,邢夫人心裡愈發(fā)的不舒服,擡眼看看賈母,心裡憤憤著:老虔婆,你兒子不回來還不是被你逼的嗎?!
相夫教子,相夫教子,好!
“老太太,您,”賈璉聽到賈母指桑罵槐的話,微微的蹙眉,不管怎麼說,他雖然沒接觸過邢夫人,但是今日終究是因他緣由而有了這一頓罵,自然是要護著一番,上前一步,站定。
只不過,話還未說,便聽見一道女音帶著點委屈緩緩響了起來。
“老太太,您這番話,媳婦我今日可不敢接,否則可就是羞煞兒媳,恨不得往家廟了此殘生。”邊說,邢夫人垂頭,遮擋眼底的陰鷙,她本來就心眼小,氣量小。
大房既然如此沒個地位,還不如讓他們父子折騰,反正老爺近日補償了她三千兩銀子抹了賈璉折騰他陪房的面子,雖然沒了心腹人手,在賈家辦不成什麼事。可是,新來的丫鬟都是聽話乖巧的,也沒說個唧唧歪歪的話讓她慪氣。而且,在不折騰,在這榮國府還有大房的生存之地嗎?
她就算是繼室,可好歹還是一品的誥命夫人!
王氏只不過投了個好胎,有個好哥哥而已,但還不是五品的孺人嗎?
以後就天天穿誥命服,老虔婆你折騰我,我就刺你們的眼。
你的好兒子,好丈夫就只有五品。
老爺不成器,也是一品神威將軍!
“原本皆由太太您老了,喜歡含飴弄孫,故而璉兒,迎春都養(yǎng)在您身旁,如今也該長大了,不妨就讓迎春回大房吧,雖有娘娘旨意,但是大觀園,可是……”邢夫人微微斜睨了一眼王夫人,噼裡啪啦一通道:“男女七歲不同席,還是稍稍避一下爲(wèi)好,表哥表妹最是戲園常客,您當(dāng)日不也說了-既說是世宦書香大家小姐都知禮讀書,連夫人都知書識禮……”故意咬重了知書識禮一詞,邢夫人眼中的笑意不斷。
這些年,她處處恭迎賈母可又得到了什麼好處。虧她還把人的話記得清清楚楚,簡直是可笑至極。
當(dāng)真忘記她閨中潑辣的名號了嗎?沒點能力,能收斂家中錢財爲(wèi)自己添妝嗎?
果然,這世間,只有錢最可靠!!
“嘭!”邢夫人話還未說完,賈母就怒摔了茶盞,怒呵著,“大膽,大膽……”
茶水四濺,但是邢夫人還是避開了。
賈璉甩甩被濺到的前襟,恭敬著彎腰,“母親,小心。”
身子微微後移,開口接著道:“來人,還不扶母親前去休息,還請老太太見諒!母親原本這些日子就身子不太舒適,請了女先生在家調(diào)養(yǎng)著,如今一時情急,沒什麼惡意,就是心直口快了些。”
賈璉使喚著人扶了邢夫人回房,而後彎腰請罪,一副好兒子好孫子的模樣。“母親該膝下空虛,琮兒如今年紀(jì)大了,不妨便讓迎春回來孝敬一番,老太太最是仁慈,體諒母親無人承歡,綵衣娛親的難處。”
“好,體諒,體諒!”賈母卻是正被氣了個正著。聽聽他說的什麼話,只不過心直口快,合著她說的還有理了!
表哥表妹什麼,不就是指著戳她兩個玉兒的心嗎?!
她臨老臨老,還要受這番磨難!
一個個翅膀硬了,都開始不聽話了。
混賬!
“混賬至極,不孝孫!”
話還未說完,賈政出面,命王夫人王熙鳳扶了母親入內(nèi)屋休息,手指了賈璉半天,道德倫理說了一大串。
賈璉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二叔何爲(wèi)孝悌?何爲(wèi)長幼有序?”
“放肆。你……你……”
沒功夫欣賞賈政變臉,賈璉嘴角勾勾,丟下一句,“其身不正,何以言他?”就邁著步子瀟灑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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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上房這一幕,被人事無鉅細(xì)的傳進了皇帝的耳朵。
當(dāng)今皺了皺眉,眼裡閃過一道狐疑。
賈家變化太快,快的讓人抓不住!!這種事情脫離控制的感覺,簡直是無法言說的恐懼之感。
若不是今日賈珍忽地來這麼一出還錢計,恐怕今日就是賈元春的死期。
這個女人,當(dāng)今眼睛瞇了瞇,他壓根沒放在眼裡。只不過爲(wèi)了立一個靶子,好好鬆鬆那些勳貴的經(jīng)骨,卻沒想他還沒開始行動,這蠢女人眼睛居然翹到了天上去了,算計到他頭上!
一想起懷有三個月的子嗣,心裡如同吞了一隻蒼蠅一般。只不過他如今子嗣艱難,長大了不過兩兒四女,只好換了個思緒。
讓所謂的四大家族多蹦躂幾個月,最好讓他找到當(dāng)年不翼而飛的東宮鉅額款項,把這些勳貴給連根拔起,尤其是礙眼的賈家,誅殺九族也不爲(wèi)過。
“你是說……”細(xì)細(xì)的回想了一番榮國府變化的違和之處,當(dāng)今面色一沉,看向地上匍匐的暗衛(wèi),厲聲問道:“這些變化都是從賈璉開始的?!”
“是,據(jù)說乃是先……”暗衛(wèi)稍稍停頓一番,他查不出源頭,只不過微微呆在賈家,便聽到各種說法,比起那個外置的小妾,聽起來還是先母託靈顯的比較可靠,“是先母託靈。”
“賈、璉,先、母”當(dāng)今呢喃了一會,恍惚許久,才問:“可便是賈赦二子?”
“是。”
“賈赦爲(wèi)何還沒死?!”
暗衛(w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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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正喝酒閒侃的賈赦忽地大了個大噴嚏。
“赦叔,哪個美嬌娘正想著您呢!”賈珍嘿嘿的笑著,“要不要大侄兒我去找個”
“說什麼胡話呢,你也不看看時候!”賈赦隨手敲了敲酒壺,“等咱們事辦好了,在痛快的喝一場,你找十個八個也無礙,今兒就散了,明兒大朝,咱們好歹也還要站站最後一崗。”
“對!”賈珍點點頭,“到時候,您先挑!赦叔,說實話,侄兒可真是不甘心啊,這麼多銀子,可是一看到,那些人的臉色又覺得痛快,簡直是痛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