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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返南方(四)

周華接到周榮打來的電話,周榮說他腳痛,痛了有些日子了,他怕是什麼大毛病,想回西部去看看病。周華聽後很擔心,問周榮什麼時候走,能不能一個人走,要不要送。周榮說下個星期就走,不要送,一個人能走的,把被子行李放在大姨家,交待周華到大姨家時帶回紅巖。周華還是不放心,又交待周榮,到了西部打個電話來告訴一聲。

這一個星期,周華哪兒都不敢走,除了上課在教室,放學就在寢室,怕萬一周榮來電話接不到。在焦急的等待中,周華收到了玫瑰的來信,是肖東從傳達室帶來的。周華看了看信封,是從十五中寄來的,周華想:十五中我沒有認識的人呀,怎麼會有人給我寫信呢?會不會是寄錯了?再看看收信人的地址姓名,明明是自己,沒有錯呀。雖是沒錯,可週華現在心裡想的是周榮路上安不安全,有沒有到達山壩,暫時沒有興趣看玫瑰的來信。

等待是一種煎熬,感覺一天比一年還長。星期天下午了,周華還在牀上睡大覺,不是睡午覺,是從昨晚睡下後到現在沒起牀,早餐也沒吃,於星、肖東他們還以爲周華是生病了,一個個都來問候。周華說沒病,只是想多睡一會,但於星他們不信,可又沒有辦法,就去把彩雲和水仙叫來。看到彩雲和水仙也來了,周華不能再繼續睡,只得起牀,由於星、彩雲陪同聊天,水仙去給周華買吃的。周華要拿錢給水仙,水仙說不用不用,一邊說一邊笑咪咪的大步走出了男生寢室。食堂沒有飯菜了,水仙到街上給周華買來糕點,是很好的糕點,水仙家很有錢,水仙心裡也喜歡周華,有這樣的機會,當然要買最好的糕點。

周華吃著水仙買來的糕點,和大家聊著天,精神也好了許多。水仙歪著頭看著周華,心裡甜滋滋的,臉上的笑沒有間斷過。這時周華才告訴大家,是因爲對周榮一個人去西部不放心,雖然叮囑過周榮打電話來,但一直沒有接到周榮的電話,心裡有些緊張。彩雲說:“周華,你也是的,你的腦子這時候怎麼不管用呢?你打個電話去問問不就行了嗎?”

周華說:“你不知道,彩雲。那裡不好接電話,我爸爸在野外工作,我媽媽在鄉村小學上課,上班的時候家裡沒有人,家裡有人的時候辦公室又沒有人轉電話的。”

“哦,那難怪你心神不寧呢。”彩雲才知道是這樣的。

大家都安慰周華,說再等等吧,周榮不會有事的,可能是有別的事耽誤了。周華也想,周榮是說要去看病的,會不會是先去醫院看病去了呢?這樣一想,周華心情又有了好轉。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還是沒有接到周榮打來的電話,周華越來越急。在快要結束這學期的時候,終於接到了周榮打來的電話,電話中周榮說,他先是到家了,第二天就到醫院去看了病,沒有什麼大礙;然後就到了爸爸上班的地方去玩了幾天;再後來爸爸單位上傳來一個好消息,說是因爲中央有落實知識分子政策的文件,助理工程師的家屬可以農轉非,我們家也在其中,但一直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所以就一直沒有給周華打電話來,原本是想等到得到確切消息後再打電話來。現在消息已經證實了,確實有這事,就急忙打電話告訴你。周華聽了覺得非常的高興,可以吃上國家糧,也就可以參加招工,真的有出頭之日了,可又想,自己會不會超過年齡不能轉呢?就把這種擔心告訴了周榮,周榮說這點爸爸媽媽也想到了,爸爸媽媽說叫周華先到公社管戶口的人那裡探聽一下能不能改一改戶口上的年齡,在上報的時候,爸爸媽媽給周華報小了兩歲,所以要改的話也要改小兩歲。

周華的心裡又蒙上了一層陰影,自己年齡大了,要改小纔有希望,能不能改小現在不確定,這完全取決於公社那人管戶口的人。而自己又不認識那個人,要從不認識到認識再到說動他同意改戶口年齡,周華當然知道會有多難,但是再難也要去做,如果失去這次機會,對周華來說就是失去一輩子的前途。不過現在還不是去改戶口的時候,到底什麼時候去改,要等爸爸媽媽的通知。

縣裡批覆下來時,這個學期已經結束了,同學們都已經走了,只有周華還沒走。不是周華不想走,是還想等一等爸爸媽媽的消息,怕一走了接不到西部的電話。就這樣等了一個星期,也沒有任何消息,周華也只得準備走了,剛要走時,就收到了媽媽來的信,同時黃老師也收到了周華媽媽的信,說的是同一個內容:請黃老師幫個忙,給周華開個學校證明,證明周華現在還是在校學生,然後再趕緊回一趟紅巖,找大隊打個證明,證明周華生於哪年哪月,辦完後就等著,爸爸媽媽要親自回來辦理改戶口年齡的事。

周華看完,覺得這下子有了希望了,趕緊請黃老師幫忙,找到學校的李主任,把情況給他說了,請李主任幫忙開個證明。周華本來就在六中讀書,學校給出個證明是理所當然的事,所以很快就開好了周華是在校學生的證明。拿到證明後,周華連行李都來不及收拾,就直奔車站,趕上了到芙蓉的車。看到周華高興的樣子,把黃老師羨慕得要死,他自己的家屬也在農村,卻得不到這樣的待遇,他在想,什麼時候能幫自己辦這樣的事就好了。周華到芙蓉後沒有象往次一樣先到大姨家去玩玩,而是馬上轉到大平的車,在天黑前到達了紅巖。周新正在吃晚飯,叫周華一起吃,周華也正餓著呢,就和周新一起吃了。

吃完晚飯,周華叫上週新,到了大隊支書周樂家,請周樂幫忙開個證明,周樂是新上來的支書,年齡也不大,還真不知道周華是哪年生的,就按照周華說的年月日給周華開了證明。。回來的路上,周新說:“按照證明上的年齡,你不是比我小了呀?”

周華說:“沒辦法呀,如果不預先改好,萬一超齡不能辦農轉非,我就全完了。比你小點就小點吧,那反正是紙上的,實際上比你大就得了。”

周新說:“你開這個證明是辦什麼?我剛纔沒聽懂。”

周華說:“是辦農轉非呀。”

周新還是沒聽懂,又問:“什麼是農轉非?”

周華說:“就是吃國家糧,懂了嗎?”

這次周新是聽懂了,心中好生羨慕,只恨自己沒有這樣的福氣。

媽媽很快就回來了,是一個人回來的,先到了紅巖,見到了周華,問周華:“證明都辦好了沒有?”

周華說:“全都辦好了。”

周華把兩份證明拿給媽媽,媽媽接過後,放進口袋裡,叫上週華一起到公社。從紅巖到公社不遠,半個小時就到了,找到管戶口的人,是個男人,年紀有50多歲,頭髮都花白了,好象是中午喝了酒沒醒吧,眼睛都睜不開。羅老師說:“同志,有個事想麻煩你一下。”

老頭說:“什麼事呀?說吧。”

羅老師說:“是這樣,我兒子的年齡原來登記錯了,想麻煩你給改正一下。”

老頭說:“哦,這點事呀,我以爲是什麼大事呢?說吧,你是哪個大隊的?你兒子叫什麼名字,是哪年哪月哪日生的,我幫你改過來就行了。”

羅老師說:“是紅巖大隊的,我兒子叫周華。”

老頭拿出紅巖的戶口登記簿,翻到了周華的戶口登記,看了看說:“沒錯啊,你兒子本來就是你說的這年生的,只不過月份不一樣,你看月份要改不?”

羅老師和周華都有點不相信老頭說的話,於是說:“那請你把登記簿給我們看看行不?我怕搞錯了。”

老頭說:“行。”於是把戶口登記簿給了羅老師。

羅老師和周華仔細看了,老頭確實沒說錯,周華在戶口登記簿上還真是這年生的,月份影響不大,就不用改了。看過後,羅老師把戶口登記簿交還給老頭,說了聲謝謝就離開了公社。

在回來的路上,羅老師仔細想了想,終於想起來了,原來是這樣的:羅老師原來不在本公社,後來調回來的,調回來後纔給周華和周榮上戶口,可能是當時大隊給報錯了。

從公社出來,周華才問:“媽媽,這次回來暈車沒有?”

羅老師說:“暈啊,暈得天昏地暗,從古樓上車就開始暈,一直暈到大平。不過到高明的時候碰到你表哥永平了,和他說了好多話,分散了注意力,感覺要好一點。”

周華問:“表哥在高明做什麼?”

羅老師說:“永平講,他大學畢業了,分配到那裡的中學教書,當老師。”

周華還說有好多年沒見過他了,娘倆一邊說著話一邊朝公社的商店走去,羅老師要給周華的奶奶買點東西,往年回來時,都是先給奶奶買好再到紅巖的,這次回來有重要的事要先辦理,所以辦完了纔去給奶奶買東西。羅老師這次回來,雖然暈車,但心情卻特別好,所以給奶奶買了很多東西,還特意給奶奶買了好幾瓶高級酒。

羅老師告訴周華,周榮這學期沒有上學,想等到明年開春再上,到自己單位的子校去重新讀過。周華關心周榮的腳是不是有問題,媽媽說沒有事,是受了點傷,已經好了。

媽媽辦好了事情,很快就走了。周華送走媽媽後,直接回到紅巖,和周新一起搞“雙搶”,這時大伯身體不行了,一條腿擡不起來,所有的農活基本上都是周新在做,不過周亮也長大了些,能幫著做不少,現在周華又回來了,也就不顯得勞力不足了。

能夠農轉非,吃上國家糧,周華心裡高興,最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彩雲聽,想讓彩雲也爲自己高興。也正好全國羽毛球比賽在南方舉行,周華就借這個藉口,來到了縣城裡。可是彩雲家住哪周華卻不知道,也還沒有想出用什麼辦法來找彩雲,就先到縣委,找到同學黃建,他哥哥是縣委辦主任。恰巧黃建和他哥都在,周華就問黃建想不想去看羽毛球賽開幕式?黃建知道周華的想法,在學校時周華聽說有這個賽事,早就對黃建說過,請他幫忙搞一張開幕式入場券,所以黃建一聽就明白了。黃建也早就爲周華準備好了,連忙拿出來給了周華,並叮囑周華自己一個人去看,他還有別的事,就不和周華一起去看了。

周華先找個地方住下來,記得以前自己來縣城時,有家個體旅館不錯的,憑著記憶,還真是讓周華給找到了。住下後,周華第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找到彩雲家,在學校上課時,隱約聽彩雲說過她爸爸在工商局工作,那就找工商局吧。一路走一路打聽,在一個小山坡上找到了縣工商局。進得院子,有兩棟紅磚樓房,又不知道彩雲家住在哪一棟,正想找個人來問一問,可巧就看見彩雲從一棟樓的旁邊挑了一挑水回來。

周華跟著彩雲來到家門前,看著彩雲把水放下,就喊彩雲:“彩雲,你家住這兒呀,讓我好找喲。”

彩雲根本就沒想到周華會來看她,再加上眼睛也有點近視,雖然看到有個人在院子裡,卻沒想到是周華。周華冷不丁的喊一句,倒把彩雲嚇了一跳,等看清了周華,彩雲說:“是周華呀,快進來坐。”

周華進得彩雲家,看見彩雲家有電視,有錄音機,還有縫紉機等,住的房子也很大,比自己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彩雲又說“周華,這麼遠到我家來,有什麼事嗎?怎麼找到我家的?”

周華本來是想告訴彩雲,自己可以農轉非,但一看到彩雲,一看到彩雲家如此之好,又不好意思說了,話到嘴邊又收了回來。只是說:“我是來看球賽的,想起你家是縣城的,就順便來看看,沒有什麼事。就你一個人在家嗎?”

彩雲說:“是啊,爸爸媽媽在上班,三個姐姐工作了也在上班,弟弟出去玩去了,就剩我一人在家。你還沒說你是怎麼找到我家的呢?”

周華笑了笑,沒有直接說,只是說我聽同學講你家住在哪,就信步過來了,也正好遇到了你,要不然,我也是找不到你家的。說完,就告辭出來,回到小旅館住下,晚飯也在這旅館裡吃的,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早早睡下了。第二天就是球賽的開幕式,周華進場看了一下,體育館是新修建的,據說花了上百萬的錢,是修得很氣派,不過周華沒什麼興趣,就退場出來,到了車站,坐上到芙蓉的汽車,回了紅巖。

雖然幹著很重的農活,周華還是覺得心情舒暢,就想起玫瑰來。玫瑰給周華寫過一封信,周華怕她失望,本來想給她回一封信的,但因爲那段時間心情不好,後來又一直在忙農轉非的事,就給耽誤了。現在有時間,心情又好,就想起要給玫瑰回信,又不記得玫瑰寫了些什麼,就找出玫瑰的來信,再讀了一遍。原來玫瑰只是寫了一些同學之間的事,再就是她學習上的事。看到玫瑰喜歡學習,周華就寫了些鼓勵她的話,其實周華一點也沒有看懂玫瑰的信。寫是寫好了,現在不能寄,玫瑰不在學校,又不知道她家在什麼地方,寫好後就放在書裡夾好,準備等到開學再寄給她。

九月開學了,周華故意晚走了幾天,到芙蓉後先把給玫瑰的回信寄了,再到大姨家玩。估計玫瑰已經收到信了,就到十五中去了一趟。門口有個老頭問周華:“來幹什麼的?”

周華說:“我來找人的。”

老頭又問:“找什麼人?是找老師還是找學生。”

估計是老頭看到周華的打扮不象個好人,穿著花格子襯衣,喇叭褲,又留長髮,所以就仔細的盤問。

周華耐著性子說:“是來找同學的。”

老頭還不放心:“找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周華本來只是想看看這個玫瑰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寫信來說是周華的同桌,還說是在響水中學就是同桌,但周華確實沒有一點印象,所以想來看看。沒想到這個老頭這麼麻煩,就不想看了。於是說:“老人家,我就是來看一個同學,你沒必要象審罪犯一樣審我吧。大不了我不看了行不?”

周華說完正要走,恰好玫瑰看到了周華,就喊:“周華!”

聽到有人喊他,周華轉過身來,看到一個胖胖的女孩,戴一副黑邊的近視眼鏡,留著學生頭,紅撲撲的臉蛋,眼鏡後面的眼睛裡透出欣喜的光芒。周華知道了這就是玫瑰,但印象中沒有這樣的女孩子和自己同桌呀。

玫瑰跑到周華跟前,說:“周華,你要走嗎?”

周華說:“本來是要走的,你們學校的看門老頭太囉嗦了。”

玫瑰說:“聽你這話,是現在又不走了,是嗎?”

周華說:“是的。”

玫瑰說:“是今天都不走的嗎?”

周華說:“可以的。”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和老師請個假。”玫瑰一邊說一邊跑回教室。

一會兒,玫瑰又跑了出來。出了學校大門,玫瑰走在前面,周華跟在後面,周華不知道玫瑰要走到哪兒去,就問:“玫瑰,你要到哪兒去?”

玫瑰說:“在街上別說話,跟著我走就是了。”

周華也就不敢再說,只是跟著玫瑰走,穿過大街,走到南門口,過了南門橋,就是一大片水稻田,這是農科所的實驗田。到了這裡後,玫瑰放慢了腳步,等著周華跟上來。

玫瑰低著頭,慢慢在前面走,看看周華沒吭氣,就說:“周華,你是什麼時候收到我的信的?”因爲玫瑰收到了周華的回信,所以知道周華收到了她的信。

周華說:“收到好久了,大概是六月收到的吧。”

玫瑰說:“那你爲什麼這麼久纔給我回信呢?”

周華說:“是這樣,一是我真不記得有你這樣一個同桌,有些猶豫;二是我家這段時間正好有些事,忙不過來。所以就回信晚了,對不起。”

玫瑰聽了這話,有點始料不及,她沒想到,在周華的腦子裡根本沒有自己這個人的存在,但對周華能說出真話又感到慶幸。看來周華還真是個誠實的人,是誠實的人就值得信賴。

十一

這次去沂塘時,與往次明顯不一樣。車剛出芙蓉車站不遠,還沒到山溪,就堵車了。是養路段在修柏油路,就是在原來的路上,用瀝青和砂石再鋪一層,然後用壓路機壓結實。錯就錯在養路段的人是一段一段的修,而不是一邊一邊的修,兩邊的車堵成了長龍;不僅如此,養路段的工人也是懶懶散散的,根本就不像是幹活的樣子,陰一鏟陽一鏟,十個倒有六個在磨洋工。好不容易修好一段,兩邊的車都想先走,也沒個人指揮,剛起步又堵在一起。偏偏今天氣溫很高,又沒一絲的風,車裡有暈車的人受不了,就把頭伸出車窗嘔吐,看到有人嘔吐了,本來不是很暈車的人也暈了,這下子車裡亂得一塌糊塗。司機也無可奈何,只得耐著性子慢慢地隨車流走,到山溪後,又上來了許多旅客,車內更加擁擠,空氣也更加污濁,但路好走多了,這一段已經鋪好了柏油。經過加油站時,司機放慢了車速,準備進站加油,他看了看車廂,見後面有人在抽菸,就說:“要加油了,後面的不要抽菸了。”

周華覺得司機說得有點好笑,就接著說了一句:“前面的可以抽菸,要抽菸的到前面來啊。”

車內一陣鬨笑,司機也覺得自己說的不對,就跟著大家笑了起來,不過還是不忘補充一句:“請旅客都把煙滅掉。”

車到三岔道後,朝右轉彎,進了一條砂石公路。這就是去沂塘的公路,雖然不堵車了,卻是滿天的灰塵,等周華到了沂塘,已經是灰頭土臉了。

學校來了實習的老師,同學們都覺得新鮮,說是老師,比周華他們也大不了多少,也是些大學在校學生,和同學們很是玩得來,沒多久就打成一片了。周華對這些實習的老師------在周華看來他們還是學生------沒有任何興趣,倒是有個新老師引起周華的注意,是教物理的,姓龐,個子很矮,比較胖。據說是從縣城來的,至於爲什麼會從縣城到這裡來,好象沒有人能說得清楚。倒不是龐老師的身材長像吸引了周華,是他和彩雲好象很熟悉,才一來就和彩雲有說有笑,就象老朋友一樣,一下課,彩雲就到他的辦公室去了,上課纔出來。

周華看到這樣,覺得非常奇怪,同時心裡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於星也一樣,甚至比周華更難受,但於星比周華要好過得多,因爲彩雲還時不時和他說說笑笑,也請他幫忙做事。

從開學到現在,周華一直被一個問題所困擾:假如真的農轉非了,自己是繼續讀書呢,還是一有招工機會就去當工人呢?如果繼續讀書,就得從頭來過,雖然周華以前的功課學得不錯,但那是以前,不是現在,第一,周華這兩年基本上都是在玩,幾乎沒學過,兩年的時間足夠忘記所學的知識;第二就是英語,以前就沒學好,這兩年更是把它忘得一乾二淨,要重新撿拾起來怕是十分困難。如果參加招工,又覺得太虧了,一個這麼好的苗子,最後就落得個招工的下場,實在是有點委屈了自己。

當然,到現在爲止,一切都還只是假設。這天,假設就成了周華選擇的標準。學校要對學生進行文理科分班,本來分班就分班,也沒什麼,但是彩雲選擇了文科班,也就是高二(2)班,周華也就跟著到了文科班。文英、錢飛、肖東、於星、水仙到了理科班,劉越、毛安到了文科班。於星以爲周華會選擇理科班,沒想到周華自己選到文科班去了,就來找周華:“周華,你怎麼到文科班去了?”

周華說:“文科班和理科班有什麼區別嗎?”周華當然是知道有區別的,只是不好說而已。

於星說:“怎麼沒有區別呢?你知不知道現在招工要考試,而考的都是理科,沒有考文科的。”

周華說:“這個對我來講,沒有什麼區別。我是農村人,不存在招工的問題。”

於星說:“你現在是農村的,但你就能肯定你一輩子都是農村的,興許這一兩年你就轉成城裡的了呢?我勸你還是做一點這種準備好,有備無患嘛。”

周華認可於星說的,也知道於星說得對,從自己內心來講,也是應該做好準備,自己農轉非的事都已經報上去了,能轉的希望是很大的。但又不想和彩雲分開兩班,就說:“那你也去勸勸彩雲吧,她也會面臨招工或招乾的。”

於星本想先勸好周華再去勸彩雲,不料周華直接就說出來了,也就順坡下驢:“好吧,我去勸勸她,最好是你和我一起去,我怕一個人說服不了她。”

周華也想去勸彩雲,只是找不到藉口,有於星願意一起去,自然是樂意非常。和於星來到(2)班,看到彩雲和她後座的一人男生在說話,那個男生衣著很普通,補有一些疤,一看就知道是芙蓉山裡的,看到周華和於星來找彩雲,那個男生立馬就不說話了,臉紅紅的走出了教室。看到那個男生走過自己的身邊,周華本想和他說兩句話,可他低著頭,看都沒看周華一眼,周華也只好放棄這個想法。

彩雲還以爲是於星和周華把那個男生趕走了呢,有點生氣:“你兩個幹什麼呀?爲什麼把他趕走?”

於星和周華被彩雲說得莫明其妙,異口同聲的說:“我們沒幹什麼,是他自己走的。”

彩雲聽他們兩人都是這樣說,有點信了,就問:“那你們到這裡來做什麼呢?”

於星和周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先開口,生怕彩雲會生氣。他們越是不說話,彩雲就越著急:“你們到底說不說,不說我可要走了。”

還是周華怕彩雲多些,連忙說:“有事,有事,彩雲你不要急,我們慢慢說給你聽好不好?”

彩雲本來就沒有生氣,也不會動不動就生氣,只是嚇唬嚇唬他們倆,一看這兩人這麼不禁嚇,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看到彩雲笑了,周華和於星都沒有那麼緊張了,周華說:“我們是來問你一聲,是你自己選擇到文科班的嗎?”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彩雲有點不解,反問道。

周華說:“我也是選在文科班,剛纔於星來找我,說了一件事,我覺得他說得有理,想聽聽你的看法。”

“於星說了什麼?”

於是,周華叫於星把他的意見說了一遍。彩雲聽完,也覺得於星說得在理,但她內心知道,周華和於星並不瞭解她的情況,她爸爸是解放前參加革命的老幹部,她要招工或招幹都不用考試的,所以對彩雲來講,學文科和學理科沒什麼區別,如果不想考大學的話。看到於星和周華這麼關心她,彩雲也不好意思說不,就同意了於星和周華的意見,找到班主任老師,和周華一起轉到理科班來了。

上晚自習時,周華還在被那個是上學還是招工的問題所困擾,情緒不是很高。彩雲看到後,就寫了一張條子,交到周華手中,並交等說:“看完後到龐老師辦公室來一下。”

周華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

再過七八年/我們來相會/放起錄音機/跳起迪斯科/你也跳/我也跳/就是跳不好/因爲手中抱著小寶寶……

看著看著,周華笑了起來,知道這是彩雲用《年輕的朋友來相會》改寫的,就輕輕唱了起來,引得邊上的同學和他一起笑得前仰後合。

周華悄悄來到龐老師的辦公室,輕輕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彩雲,門再推開大一點,周華又看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是於星。於星比周華還到得早些,看到於星先到了,周華就想退回去。彩雲叫住周華:“周華,怎麼不進來卻要走呢?”

這一嗓子把周華僵住了,本來於星是背對著門的,沒有看到周華,彩雲這一喊,於星轉過身來,也看到了周華。四隻眼睛看著周華,真叫周華進退兩難,極是尷尬。

看見周華站在門口不進來,彩雲說:“周華,快進來呀,我們正在等你呢。”

周華不得不進到辦公室,彩雲又問道:“周華,你是從西部來的,也是走過遠地方的人,你會不會跳舞?”

“我,不會。”周華輕輕地說。

“那你想不想學呢?”彩雲追問道。

“想啊,你是不是可以教我呀?”周華試探著問。

“是的,我叫你來就是想看你會不會跳舞,如果不會就看你想不想學。於星也不會,但他想學,如果你也想學,我就一起教你們。”

“那好啊,我想學。”周華有些興奮。

周華和於星都沒有一點點舞蹈基礎,彩雲先是講動作要領,然後分解動作給他們看,第一晚教基礎舞步和手部動作。也是於星和周華兩個笨蛋,彩雲教到下晚自習了,兩個人連基本腳步都沒學會。接下來一個星期,彩雲一直在教他倆基本動作,可這兩個老先生就是學不會,好不容易會了一點又把前面的忘了。也是彩雲耐心好,一星期沒學會也不生氣,倒是周華覺得對不住彩雲,主動提出不學了,於星也附和,彩雲才終於鬆了口氣。

周華心裡裝著事情,晚上老是睡不踏實,他知道、無論是招工還是繼續求學,自己都應該振作起來,趕緊把丟下的功課補回來。凡事卻都有一個慣性,周華這幾年玩慣了的,突然一下還靜不下來。既然要好好學,就必須忘掉其它佔據腦海的東西,那就這樣,最後玩一趟,之後就安下心來好好學習。玩哪裡那是早就在周華心中定了的------東山寺,這是一個山裡的同學講給周華聽的,他知道周華愛玩,也知道周華玩過不少地方,所以就給周華推薦了東山寺,一座位於大東山的古老廟宇。

周華仍舊邀約了那幾個志同道合的同學,週五下午找出各種藉口各自請好假,在週六早上出發,因爲路程遠,所以趕早班車走。坐車到20多公里外的山橋鎮,在鎮上的飯店裡吃了早飯,大家都各自買些乾糧,用水壺裝好開水,水壺卻又不是人人都有,六個人只有三個水壺。

從山橋鎮出發,就沒有車可坐了,只能靠走,大熱的天氣,走不多遠就累了,水壺中的水已經去了多半。見到樹蔭,大家迫不及待奔過去,不等坐穩,便紛紛舉起水壺,一口氣灌了個飽,只灌得水壺裡滴水不剩。

太陽就如同火爐一般罩在頭頂,只要有陰涼之處,必定是要休息一下的,好在走不多遠就能找到水井,既能解渴,也能降溫,有一陣涼意便能恢復一分精神。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眼看就要到正午了,氣溫越來越高,肚子也餓了,乾糧早就吃完了,山野之中是萬萬沒有飯店可以吃飯的。但肚餓的問題不解決卻又不能前行,想來想去,只有到農家去碰碰運氣,這是一天中最熱的開始,這裡的農村從這時開始休息,直等到太陽快下山時才又出去幹活。每家人都有人在家,周華他們走進一家看起來是最富有的人家,這家人還沒吃飯呢,聽周華他們說明來意後,就熱情地請周華他們先吃,實在是太餓了,周華他們也沒太過客氣,就吃了起來。

臨走時,周華要算飯錢給這家人,可人家死活都不收。周華把吳越和毛安叫到一邊商量:人家把自己的飯給了我們吃,他們自己還沒吃,再不給錢就實在有點過分了,你們去和主人家說說話,我悄悄放點錢在他家桌上。

緊走慢趕,終於在下午太陽快下山時到達了大東山。這山很有特點:四周高中間低,中間不僅是低,而且很平坦很開闊,最中心是個窪地,現在已經修成了一座比較大的水庫。東山寺座落在水庫邊的臺地上,背靠山峰,面對水庫,廟修建於唐朝,山門很是高大,成牌樓樣,門頂上方陰刻有小字“東山寺”,山門兩邊也陰刻有對聯。山門大開,沒有人看守,也沒有人管理,門已經破舊不堪。進得山門,就是大雄寶殿,兩邊是東西配殿、後面是藏經樓,藏經樓是清朝時期重修的。大殿修得最晚,是民國時期修的,但很有氣勢,重檐歇山頂,高近30米,共有38根白色花崗巖柱子,上面是金色琉璃瓦,大殿內的牆上共嵌有12218尊佛像,像身飾金,光彩奪目,所以大殿又稱這萬佛殿。出得山門,往前走2、3公里,就到端山,山腳之下有一座墓,是唐朝一高官之墓,墓碑已斷,但仍能看得清楚斷碑之上的輓聯∶“亮節高風乾坤並老,慈懷道氣天地長春。”墓前正對一水庫,兩側山勢則如圍椅環抱,墓地鋪麻石,前飾二龍戲珠、雙鳳朝陽石雕。

看完後,天已黑盡,當晚是回不來了,好在旁邊就有一家旅店兼飯店,而且僅此一家,周華他們就在這兒吃了晚飯,並住下來。吃飯時不覺得這家旅店有什麼異樣,去睡覺時才知道,大概是很久很久沒人來住過,也沒有人洗過被子牀單,房間內奇臭無比,實在是難受至極,但又無可奈何,總不能睡到野外去吧。周華到外面店堂裡,買了一瓶酒,進來後把酒打開,叫大家一人喝了一點,然後把剩餘的酒都灑在房間裡,去除了一部分臭氣,然後大家再用衣服包了頭臉,才得以入睡。

十二

中秋節已經過了很久,天氣仍然炎熱異常,周華計劃的最後一次遊玩也結束了,按照自己制定的規劃,周華應該靜下心來開始學習了,可是卻怎麼也靜不下心。夜很深了,秋蟲傳來不眠的歌聲,除此之外,就是同學們熟睡後的呼吸聲,以及偶爾聽到的一兩聲夢話。周華一直沒有睡著,從開學以來就沒有一天睡好過,既然睡不著,乾脆起來到校園裡散散步吧。

信步走到學校的魚塘邊,看到柳樹在月亮下面留下的斑駁的陰影,不由得想起朱自清寫的《荷塘月色》,也是這斑駁的影子,讓朱自清寫下了美麗的文章------可能說是詩篇更爲確切,朱自清是一個人走在荷塘邊,周華也是一個人走在魚塘邊,魚塘中同樣種有很多的蓮藕,現在也還有零星的荷花開著,月色之下,粉紅的、雪白的荷花仍然隱約可見。這給周華一種衝動,他想要喊,更想是要傾訴,可是隻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喊給誰聽?又向誰傾訴?免不了心中泛起一絲悲哀。

周華記得魚塘------在這樣美麗的景色之下,應該稱爲荷塘比較好------的另一角,有幾條石凳,便想到那兒去坐坐。這時從那個角上傳來一陣陣悠揚卻又有點悲傷的簫聲,配合著這月色、這荷塘、和周華的心情,競是如此的渾然一體,直聽得周華如癡如醉,被這美妙的簫聲所吸引,腳下便不自覺地往簫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聽到有腳步聲,簫聲嘎然停下,吹簫的人轉過身來,周華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是黃老師。黃老師也十分疑惑地看著周華,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在蒙朧的月色下,靜靜地看著對方。過了一會兒,黃老師說:“坐下吧,周華。”

周華在另一條凳子上坐下,說:“黃老師,你剛纔吹的是什麼曲子?”

黃老師說:“沒有曲名,是我自己寫的。你聽後有什麼感受?”

“我覺得有時悠揚舒暢,有時又淒涼悲傷。”

“你很懂音樂呀,周華。”黃老師驚奇的說。

周華說:“我不懂音樂,只是聽到你吹的曲子正合我現在的心情,所以有這樣的感受。”

“是的,你這時候的心情應該是這樣。”黃老師說,“那你自己是怎樣打算的呢?”黃老師知道周華這時很矛盾,也知道周華是爲什麼有這樣的心情。

“現在我家農轉非的事基本上是定局了,我所要面對的是招工還是繼續求學。無論是招工或是求學,我都應當振作精神,搞好學習,可我就是不能把握自己。”

“你對這事已經有了深刻的瞭解,分析的很明確,要做的事也安排得很正確,現在你所缺的就是付諸行動。”

“這個我也知道,可我就是行動不起來呀。”

“那我幫你分析分析,你信得過我嗎?”

“信得過呀,你是我的老師,我當然信得過你啦。”

於是周華就把自己的經歷,簡單地做了一個介紹,黃老師仔細聽了周華的每一句話,然後問:“你記不記得牛頓的三大力學定律?”

“黃老師說笑了,我是想請你幫我解決問題的,你卻和我談牛頓的力學定律。”

黃老師說:“周華,你錯了,我正是想幫你解決問題呢。”

“是這樣,那我記得的,第一是慣性定律,第二是關於加速度的……”

“行了,行了,不用全說,我要說的只是第一定律,也就是慣性定律。你所學的或是所能想象的,應該是在物理學中才會有、也纔會用到這一定律是嗎?事實上,在生活中同樣是有慣性的,而且在人的思想上也存在慣性。”黃老師說,“造成你現在這個心態,也是人的慣性問題,你從受到不能高考的打擊開始,就心恢意冷,自暴自棄,到六中來讀書也只是完成你母親的心願而已,不是你本人的意志,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兩年多了,這就形成了慣性。”

黃老師的分析可謂是一針見血,使周華心胸開闊了很多,知道了結癥所在,可問題是怎樣解決呢?

黃老師繼續說道:“你現在一定在想,怎樣解決這個問題吧?”

周華覺得黃老師的眼睛能把人看透,周華心裡所想一點也瞞不過黃老師:“是的,正是這樣。”

“不要急,我這就幫你解決。你參加了學校田徑隊的訓練,對於跑彎道有何感想?”

“跑彎道時,人要往內側一邊做適當傾斜,才能保持平衡。”

“這就對了,這是在跑彎道時克服慣性的方法。你向內傾斜時就給運動施加了一個力,這個力叫向心力,其作用是抵消向外側的離心力,離心力也就是慣性。在學習上也是如此,你施加一個力,把你那懶散的慣性抵消掉,自然就能恢復到學習的正軌上來。這個力就是強迫自己學習,這人力施加的時間長了之後,也會讓你自覺學習成爲慣性,這可是個好的慣性,對你的人生有益的慣性。你覺得對不?”

周華不得不承認黃老師說得很對,也覺得黃老師給自己指明瞭一條寬闊的大道,心裡十分感激黃老師。但是從哪下手呢?周華向黃黃老師請教,黃老師說:“纔開始肯定是有難度的,你可以從比較感興趣的事情著手嘛,你想想有什麼事情是你在學習上最感興趣的?”

周華說:“我現在沒有什麼感興趣的。”

黃老師說:“可能你一時也想不出來,這樣,我給你提個議,我看了你寫的作文,每次你都完成了,而且有幾篇寫得還不錯,很有點自己的思想,我看你可以從這裡著手。我們班上還有吳越、彩雲、文英等人的作文都寫得不錯,可以和他們聯繫一下,搞一個什麼小組,共同提高嘛。”周華也認爲這是個好辦法,便同意了黃老師的建議,承諾儘快找這些同學商量。這時周華突然想起一件事,是黃老師的簫聲與自己的心情發生的共鳴,才讓黃老師說自己懂音樂,那麼黃老師今天的心情會不會也是……?正在疑惑呢,又被黃老師看出了心事,就問:“你還有什麼不解的嗎?”

周華說:“不是,我只是想,黃老師今晚的心情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啊?要不你怎麼會吹出那樣的旋律呀?”

“沒想到周華的心思也這麼細,不錯,老師的心情也不好,不然也不會這麼晚一個人到這偏僻的地方來吹這悲傷的曲子。”

周華想起到學校打證明時,黃老師說的話,知道了黃老師爲什麼心情不好,想安慰安慰黃老師:“黃老師,你也不用這麼悲觀,既然有了這樣的政策,師母也是有希望能夠農轉非的。我想,中央的政策不會只對一個地方,我們這裡也會執行的。”

黃老師正是爲這事發愁呢,不料被周華看破。不過周華安慰的話確有道理,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經周華一點撥,黃老師的心情頓時開朗,但礙於長者的面子,不好道謝,就說:“我想也會是這樣的,今天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周華首先找到吳越商量黃老師提議的事,吳越很有興趣,一拍即合,兩人又找到彩雲商量,彩雲也很樂意,就這樣一天的時間就聯繫了六位同學。在課後經過簡單的會商,即取得了一致意見:決定成立一個文學社,定名爲“沂塘文學社”,由吳越任負責人,利用學校閒置的兩塊出牆報的地方,採用張貼的形式,公佈社員的文學作品,作品形式不限、篇幅不限,並規定每個入社的人每週至少要寫一篇作品,會後,邀請黃老師擔任文學顧問。經過一週的籌備,六中史上第一個純民間的組織------沂塘文學社------就成立了,爲了紀念這難忘的時刻,周華提議到照相館照了一張合影。從這時開始,周華好象又找回了自我,有重新振作起來的樣子,把高一的書也翻了出來,並且認認真真的從頭學起。不多久,周華的成績有了明顯提高,黃老師看到周華的進步,心裡很高興,周華自己也感到充滿了信心。

這個國慶節彩雲又回縣城去了,同學們大多數都回去了,周華以爲這個節日要一個人過了,所以很晚了都沒有起牀。醒是醒了的,只是想到沒地方可去,就賴在牀上不起來,聽得門外有人輕輕喊:“有人嗎?”

是個女生的聲音,很熟悉,會是誰呢?噢,是她,是水仙的聲音,周華高興起來,也輕輕回答道:“有啊。你是誰?”

“只有你一個人嗎?”水仙問。

“是啊。”

“那你還不給我出來!”水仙笑著用命令式的口氣說,看來她早就聽出來是周華的聲音了。

周華樂顛顛的跑了出來,問道:“什麼事呀,水仙?”

“沒什麼事呀,只是看看你在不在?”

“我在呀,正在一個人發愁呢。”

“發什麼愁?”

“一個人不好玩唄。”

“那就出來和我玩啊。”

“好,我們去哪玩,玩什麼?”

“到處玩唄,我也不知道哪兒好玩呢。不過總比在寢室睡大覺好吧。”

周華就跟著水仙一起往外面走,水仙說先到她們寢室去一趟,周華不敢去,這是女生寢室,周華從來沒有去過,連想都不敢這樣想。水仙見周華不進來,就說:“沒事的,進來吧,今天只有我一個人,她們都出去了。”周華這才膽戰心驚地走進女生寢室,一進門所看到的全是女生的文胸、內褲,周華臉紅心跳,只看得這一眼就不敢再看,只是低著頭跟在水仙身後。水仙打開她的箱子,拿出一包點心,然後再走出來。兩人一前一後,朝著河邊走去,一直走到河灘上,在沙地裡坐下來。一直坐到太陽從山頂上照了過來,有些熱了,水仙和周華起身往回走。

中午水仙請吃飯,在沂塘街上最好的飯店,點了最好的菜,也是周華最喜歡的菜。這時周華才突然發現水仙戴的手錶與衆不同,很特別,周華還沒見過這樣的表,很好奇,問水仙:“水仙,你戴的是什麼表?”

水仙說:“是電子錶啊,你沒見過嗎?”

周華還真沒見過,於是水仙就取下手錶給周華看,又仔細給周華講手錶的功能和用法,按這個鍵是什麼、按那個鍵又是什麼,時間怎麼調、日曆怎麼調等等,周華聽得似懂非懂。水仙看著周華對手錶著迷,就問:“周華,你喜歡嗎?喜歡就送給你。”

水仙的話把周華嚇了一跳,擡頭看著水仙,露出吃驚的眼神。水仙以爲周華沒聽懂,又說了一遍:“喜歡嗎?喜歡就送給你。”周華沒有回答水仙的問話,把尚帶著水仙餘溫的手錶遞迴給水仙。

在回來的路上,水仙問周華:“周華,你多大了?”

這個問題周華還真不好回答,想了想,以後不都是要以現在這個年齡出現了嗎,那就告訴水仙吧:“我17歲了,你呢?”

周華不懂不能問女生年齡的,但是水仙卻一點都不介意,很高興的說:“正好耶,我也是17歲。那你是哪個月的生日?”

“我是11月的生日。”

“哈哈,我是10月的生日,我比你大,從今天開始,你就要叫我姐姐。”

周華也確實喜歡水仙的開朗大方,再說也不好掃她的興,就說:“好啊,我正好沒有姐姐呢,得一個這麼漂亮的姐姐,真是太好了。”

國慶節過後,學校又召開了運動會,周華本來沒有興趣參賽,於星覺得周華的短跑成績不錯,就一再勸周華報100米跑,周華也就報了名。正式比賽開始的那天,周華沒有跑鞋可穿,把於星急得要死,而周華卻一點也不急,正在這時,水仙來了,於星看到水仙腳上穿的是球鞋,就問水仙:“水仙,你的鞋是多大的?”

水仙說:“37碼的。”

“能脫下來一會嗎?”

“可以呀,你要幹什麼?”

“周華馬上就要參加比賽了,還沒有鞋,我看看你的鞋合不合他穿,如果合的話,想借一借。”

水仙脫下鞋子,於星叫周華過來試一下,雖然很緊,但還能穿得進去。周華穿走了水仙的鞋子,水仙靸著周華的大鞋子回了寢室。100米跑很快就跑完了,周華也沒去看名次,就急著找水仙換鞋子,找了一圈沒找到,於星的比賽也開始了,就去看於星比賽。於星參加的400米跑,學校沒有400米的跑道,連200米的跑道都沒有,要到公路上去比。回來時經過照相館,周華看到相館的窗戶上寫有可以照彩色相,心裡一動,這還是第一次聽說能照彩照,就到相館裡問,得到的答覆是能照,但要到地區去洗,所以要10天才能得到相片。10天其實也不算太久,周華就照了一張,是穿著水仙的鞋子照的,交了2元的費用,10天后真的得到的彩色的照片,不過只有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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