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茅廁裡的石頭

場上，正在對持的二人並不知曉場下衆人的心思，此刻，他倆都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這輪攻防上。

面對向陽的數次試探，小王雖然一直保持著一個不錯的防守位，但他的心裡，卻是有些著急。

這個傢伙，打的也太有耐心了吧！

又是一次左側的試探步，然而這回，小王的落位並不完美。

向陽心神一動，立馬捕捉到了這個空擋。沒有突破，反而右腿拉回，做了個投籃姿勢，他的腳後跟微微擡起，整個人彷彿真的要起跳投籃一般！

小王立馬前壓，一直豎起的右手，第一時間擋在了向陽面前。

然而，這是一個假動作。

只見向陽身形一頓，右腳再次朝著左側探出。

小王心中大駭：這回也是假動作？

不！沒關係，我的重心還沒丟，能跟上！

瞬間判斷出了局勢，小王眼神一凜，身子極速轉向，再次擋在了向陽的前進路上。

出乎他的意料，向陽這回，依舊沒有進攻，還是一個刺探步。

見到向陽的動作，小王立馬停下，心中暗暗慶幸：還好這傢伙沒有那麼果斷啊，不然剛纔那下我還真不一定能跟上。

心中安定的同時，小王全身緊繃的肌肉也下意識鬆弛了下來，他以爲向陽又會重新開始做三威脅刺探步。

但是這回，還是假的！

只見向陽左側刺探步的同時，依舊保持著向左突破的姿勢，就在小王以爲他要變招的時刻，向陽果斷下球，重心立馬從左腿傳遞到了右腿！

節奏變化！

一瞬間，小王就連呼吸都停止了，他看著已經過掉自己半個身位的向陽，長年訓練鍛煉出來的防守意識，此刻在腦海中清晰的提醒著他。

防不住！跟不上了！戰術犯規！

手比腦子快，小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這只是一場單挑訓練，他的右手，已經下意識的拖拽起了向陽的球衣，試圖用一次犯規的代價，來阻止向陽的進球。

身子剛剛處於加速狀態的向陽，立馬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目光瞥過側面的小王，感受著側邊傳來的拉力，眼中閃過驚訝的同時，也帶著一絲讚許。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如此正確的防守選擇，這位“小王”，有著成爲外線防守大閘的潛力！

不過…用在我身上，可就不太討喜了啊…

向陽雙眼微瞇，立馬調整姿勢，將突破動作硬生生改成了胯下拉回，同時右手伸出，藉著後拉的暗勁，在小王的腹部，輕推了一把。

如果是平時，向陽這彷彿按摩一般的力度，根本不可能撼動小王分毫，但是，當人的身體處於失衡狀態下時，任何一點力，都會成爲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還在嘗試拉扯向陽衣物的小王，只覺得身子一軟，身上的重心立馬混亂就要向後倒去，雙手無意識的在空中亂揮，試圖找回平衡。

可惜都是徒勞。

衆人眼睜睜的看著小王向後一仰，躺在地上，在他的面前，向陽看著他頓了一下，隨後原地撥球出手，空心入網。

唰的一聲。

籃球刷網而入，掉落在地，發出的“砰砰”聲彷彿敲擊在衆人的心上。

且不說國青衆人現在是什麼表情，那位一直不動如山的海老，此刻已經站了起來，嘴巴張的好像要脫臼一般。

那個小王，那個防守被海老喻爲“鐵壁”的小王，居然被晃倒了…

“不可思議…”

一位國青成員忍不住出聲感嘆，在他的身旁，那個大塊頭此時也是面色凝重，他將自己置換到了小王的位置，如果是他來防守的話…

沒有用，只會被打的更慘，他的防守，不如小王。

“好球好球！”

在場唯一一個還有心思笑出來的人，絕對是令子無疑了。

她一邊拍著胸脯一邊爲向陽吶喊助威，剛纔二人的弧頂對位，看的她實在緊張，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不過好在，結果是好的。

向陽進完球后，主動走到小王身前，伸手將他拉了起來。

他並不是什麼囂張跋扈的低情商角色，雖說喜歡噴垃圾話，但那也只是他的一個小癖好而已。

更何況這只是一場單挑訓練，搞那麼多戲給誰看？要是正式比賽，他倒是不介意給對面來套慶祝動作再加幾句惹人上頭的垃圾話，一切都是爲了比賽服務的，勝利的必備條件，並不只是實力，心態也佔很大一部分，同樣的，在不違法道德底線的情況下，只要能影響到對面的心態，向陽可以做任何事。

看到向陽伸手，小王也沒有不知好歹，當即抓住了向陽的手，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邊整理球衣，一邊對著向陽恭維道：“哥們，好球啊，節奏真是牛。”

可惜，他忘記了向陽的身份，作爲一個戲精，向陽自然不會做出有害於自己劇本的行爲。

只見他嘴巴微張一臉錯愕，好像聽不懂小王話的樣子。

小王一拍腦袋，當即對著向陽豎了個大拇指，以最簡單的方式，訴說了他對向陽的敬佩之情。

“小王！”

場下，看見這一幕的海老當即坐不住了，他看著自家弟子一副甘拜下風的樣子，連忙出聲喊道，他跟向陽的賭局，可是還在生效的！

雖說就算輸了也沒有什麼實際性的損失，但以海老的性格，讓他跟一個二十歲沒到的毛頭小子低頭道歉？

他的老臉…一世英名還要不要了？

場上，聽到自家教練呼喊的小王身子一震，立馬回憶起來了自己的任務，他猛的揉搓了把臉，看著向陽的眼神，再次認真起來。

種花家國青隊的顏面，由他來守護！

小林開局就已經犧牲了，但他的戰敗，爲他們爭得了情報！

之所以小王主動要求第二個上場，並不是因爲留到最後的那人是最強的，恰恰相反，目前國青陣中，除了大塊頭以外，就屬小王的實力最強了。

那爲什麼他不選擇最後一個上場，以逸待勞，等向陽體力再度消耗一點之後上場呢？

因爲渴望對手！

在小王的防守技術大成之後，種花家的所有外線球員，已經沒辦法讓他滿足了。

任何一位體型與他相符的外線球員，沒有任何一人可以打穿他的防線，最多利用擋拆或者規則上的優勢，在他身上偷取進球。

而像向陽這樣，有能力一對一，正面打穿他防守的小個子後衛，小王還真是第一次遇見！

“來吧！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小王奮力張開雙臂，也不管向陽聽不聽得懂，眼神中，滿是戰意。

三分線外，向陽臉上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

真沒想到，剛來種花家第一天，就碰上這麼個有意思的對手。

“可惜了呀，遇到的地點不對，不然還真想把你忽悠來海常啊。”

向陽發出一聲感嘆，同時用右臂夾住了籃球，變成了單手持球的姿勢。

小王剛纔的反應，改變了他內心的想法。

“如果你這樣的傢伙再多一點的話，在國際賽場上幹翻那幫怪物，未必不是不可能啊。”

向陽喃喃一句，他的聲音不大，卻不知爲何，正好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但由於他說的是霓虹話，所以除了令子與海老以外，在場的其他人都沒聽懂。

令子抿了抿嘴脣，她好像明白了向陽的意思，那幫“怪物”…

值得向陽如此評價的，除了“奇蹟世代”，不可能有別人了吧？

與令子不同，海老倒是聽的一頭霧水，不過很快，他也明白了向陽的意思。

“雖說對你們來說可能過於殘忍了，但是親身體驗一下這股力量，對伱們來說也是有好處的。”

向陽掃了一眼海老，嘴角勾起一絲弧度，他這番話，可不是說給小王聽的。

“來吧，第二回合。”

隨著向陽左手輕提了一下褲子，眼中一抹白色的電光一閃而過。

已經預料到接下來劇情的令子，忍不住雙手捂眼，不敢再看。

與之相反，海老則是聚精會神的看著，他很想知道，向陽究竟藏著什麼底牌，能讓他說出那番話？

很快，海老的雙眼越瞪越大，到了最後，甚至乾脆直接站在了球場邊上，就連一直扶著走路的柺杖，都被他扔掉了一邊。

在他旁邊，那幫國青預備球員，也都是個個大白天活見鬼的表情。

“這種事…有可能嗎？”

……

……

嗖溜嗖溜嗖溜！

向陽端著一大碗拉麪，正往嘴裡叉著麪條，湯汁與麪條在向陽的脣邊，摩擦空氣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在他的對面，令子的吃相則是文雅許多，但是如果細聽，依舊能聽到一陣嘴巴吮吸麪條的聲音。

與其他所有美食不同，吃麪時，發出的聲響越大，並不代表禮儀不夠周到，而是說明客人對這碗麪的評價越高。

“向陽先生，有這麼好吃嗎？這只是一碗拉麪吧，而且作爲霓虹人，你能吃慣這個味道嗎？”

看著向陽狼吞虎嚥的樣子，令子悄悄捏了把汗，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昂，很香。”

向陽一邊點著頭，一邊捧起碗，配合著麪湯將最後一口麪條吞進肚內。

他們其實吃的，正是種花家各個地方都有的街邊小吃——蘭州拉麪。

前世，向陽還在初中時，基本上每次跟朋友打球打到很晚，都會跑去學校附近的一家蘭州拉麪，當作宵夜。

雖說味道一般，但是這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確實是讓向陽食慾大增。

他拿起桌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看著面前悠哉悠哉小口吃麪的令子，笑道：“還說我呢，令子小姐你在霓虹待了那麼多年，口味一直沒變嗎？”

聽到向陽的話，令子歪頭想了想，煞有其事的點頭應道：“吃起來是有點不習慣呢，不過也有點新鮮感吧。”

就在剛剛，麪條剛放上來的時候，令子甚至習慣性的雙手合十豎在胸前，在向陽看笑話的眼神中，說了一句“多謝款待”。

這波，屬於是習慣成自然了。

向陽撓了撓頭，眼神瞟向店外，此刻下晚時分，不少上班族跟學生黨都在外面遊蕩，走在回家的路上。

看情況令子吃完還要好久，不過向陽也不急，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任何一個在種花人看來再平常不過的場景，都能引起他的注意，當然了，更主要的還是對前世的思念。

令子一邊吃麪，一邊打量著側頭看風景的向陽，想了一會開口道：“今天感覺怎麼樣啊？”

“啊？”

向陽從失神狀態中回來，他疑惑的看著令子，對上她的眼神後才明白意思。

“嗚…還不錯吧，有幾個球員還是蠻有潛力的，如果再練練說不定到時候在世界賽上，還真能打出東西。”

向陽想到了那位防守專精的“小王”，又想起了那位給他留下印象，卻沒過招的大個子。

“我今天的發揮應該還不錯吧？”

向陽摸了摸下巴，回想起下午。

決定給衆人開開眼界的向陽，十分不講武德的進入了“zone”，而結果也沒有絲毫意外。

原本還能跟向陽有來有回過兩招的“小王”，瞬間便被這股力量打了下去，至於第三位上場的那誰…不提也罷。

秒了！有啥好說的？

當然了，向陽印象最深的還是那位海老。

看到自家三位弟子，接連被向陽打下場，連一球也沒防住，三場全都是零封落敗！

他那張臉，只能說在那一刻，比黑炭還要飽經風霜。

打賭結束的道歉環節，海老倒也沒倚老賣老，雖說“對不起”這三個字說的有點小，小到向陽都不確定是不是他說的，但總歸來說，他沒有賴賬！

“噗嗤哈哈哈哈哈。”

正當向陽陷入追憶的時刻，令子忍不住了，直接笑出了聲，她單手捂嘴儘量維持著淑女姿態，嘴裡發出的聲音，倒是與“銀鈴”沾不上邊。

“你要是以前就跟那個海老認識的話，你就會發現，能有人讓他吃癟道歉到底是個多麼神奇的事情。”

令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笑著與向陽說道。

“嘛，不用你說我也能感覺的出來，那一定是個固執的臭脾氣老頭吧。”

向陽聳了聳肩，他對於自己這個未來的教練，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判斷。

令子深深的點了下頭，贊同了向陽的話，她接著開口補充道：“我在去霓虹之前，海老就已經成爲籃協國家隊的新教練了，在那個時候，他的脾氣就很差，甚至好多人都說，他就像茅廁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還很難處理！”

茅廁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還挺貼切的啊。

向陽也笑了，不過他突然發現了令子話中的紕漏，問道：“國家隊新教練？但是我今天去的地方，不是國青隊預備球員訓練的地方嗎？海老他…身兼數職？”

面對向陽的疑問，令子搖了搖手指：“前年，國家隊教練還是海老，但是那個老頭實在受夠了家裡年輕一輩球員的實力越來越差，所以主動向籃協申請，退居二線，現在海老的主要職責，就是培訓種花家的年輕一代球員，也就是現在的國青隊。”

說到這，令子頓了一下，又叉了口麪條放入嘴中，含糊不清的繼續道：“順帶一提，現在的種花家國家隊教練，也是海老之前的某個弟子，從控球后衛轉到教練工作上去的。”

哦～

向陽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令子的後半段話倒是給向陽提了個醒。

以後如果在種花家打球混不下去了，也可以轉職去做教練啊。

前世在NBA，就有不少球商出衆的控球后衛，在退役之後選擇走上了教練這條路，畢竟控球后衛這個位置，在球場上就是團隊的大腦，一定程度上，功能與教練十分相似。

令子當然不知道向陽的內心活動，她哼哧哼哧的吃完最後一口麪條，小聲打了個飽嗝，隨後優雅的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起身說道：“走吧。”

向陽下意識跟著起身，答應了一聲之後才反應過來，問道：“去哪？”

“當然是去超市買物資了啊，不然我不在你旁邊的時候，你餓死了怎麼辦？海老不得找我拼命啊。”

令子沒好氣的懟了向陽一句，不過說是“懟”，其實更多的還是對向陽實力的認可。

早年便跟海老有過接觸的令子，自然是一眼看出，向陽已經摺服了這個老傢伙的內心，雖然嘴上不說，但其實海老的心裡，現在指不定有多開心呢！

想到這，令子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容。

她爲種花家挖掘到了一個牛人控衛啊！

以後向陽在職業賽場上打出東西來之後，種花家籃球歷史上，不得記她田島令子…不對，記她施藝敏大功一件啊！

“哇嘎嘎！”

想到這，令子乾脆不顧形象的雙手叉腰，仰天大笑。

“令子小姐，還請拜託你正常一點，不然與你同行的我，很丟人的。”

“***gun！”

……

……

此刻，世界另一邊

向陽家樓下，一道身影在此駐足已久，他擡頭看著向陽家的窗戶，手上拿著的手機，發出滴滴聲。

“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內，請稍後…”

“……小向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