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他纔不是我爸
“桂東路……31號……”
“德遠區……212……”
“哎呀！到底在哪裡嗎？！”
烈日下，一個小小的身影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他手中的地圖已經被手心的汗液浸的溼透，粘稠的感覺讓他嫌棄地把它扔在地上，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它哼哧哼哧地生氣。
過了一會兒，他還是無奈地把它撿起，揉成一團隨便地塞在褲兜裡。
“顏哥哥住在哪裡不好，偏偏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煩死了！”
最後，他坐在馬路牙子邊上的蔭涼處，叼著一根彩色冰淇淋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這支冰淇淋已經話花光了他兜裡最後的兩塊五毛錢，他惆悵摸著空蕩蕩的錢包，把最後一口冰淇淋吞進肚子裡。
“如果今天找不到顏哥哥，今天就要露宿街頭了。”
冰淇淋帶來的暫時的涼爽和飽腹感讓他滿足地躺在長椅上，數著從濃密香樟樹上漏下來的斑斑點點的陽光。現在的他，只能期待顏哥哥早點回來，經過這裡的時候能夠看到他。
等啊等的，他等的睡著了。
儘管在睡夢中，他卻依舊保持著一定的警覺，一旦有聲響靠近，他就會猛地驚醒。這是五年前發生的一件事遺留下來的後遺癥，這五年來，他一直都睡不好一個覺。因爲醒著和睡著沒什麼區別，醒著是面對他討厭的現實，睡著了卻有無盡的夢魘。
當他聽到那個熟悉的摩托轟隆聲的時候，他一下子便跳了起來。
果然，從拐角處駛來一輛純黑色的摩托，上面那個高瘦的身影正是他的顏哥哥！
“顏哥哥！”他大喜之下衝到馬路中央跳著叫著，摩托車主受驚，一腳踩下剎車，堪堪挨著他來了個驚險飄移。
摩托車主摘下頭套，纖細俊美的眉毛深深蹙起，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肌膚在陽光下像霜一般似要融化，她琥珀般澄澈的雙眸此時充滿了不可置信和心有餘悸的後怕。
當她看清站在面前的的確是誰時，她猛地丟下車，一把將他抱起：“卿寶！卿寶？！怎麼是你！剛纔嚇死我了！那麼危險你怎麼就衝了出來了？！還有，你怎麼來到H市了？！”
“顏哥哥！嗚嗚！——”卿寶一把摟住她的脖子，眼淚止也止不住地唰唰掉下來，“顏哥哥！我總算找到你了！嗚嗚……”
這正是五年後的卿寶和顏色。
顏色平復下心情後便將緊緊抱著她的卿寶拉開一定的距離，嚴肅地揪著他的領子問：“怎麼離家出走了？說，到底是因爲什麼賭氣了？不說清楚我馬上送你回去。”
“哎呀呀，顏哥哥，我肚子餓死了，我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你快點帶我去吃飯吧。”卿寶眼睛咕嚕嚕地轉了幾圈，捂著肚子半真半假地轉移話題。顏色無奈，狠狠扭了一把他的小臉蛋，才帶著他回家。
“我不會煮飯，家裡只有面，你先將就著吃吧，晚上帶你去吃大餐。”
顏色把面端上飯桌之後，便見卿寶一把端過去，拌了一些辣醬，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她含笑看著他狼吞虎嚥的餓急模樣，勸道：“慢點吃，我煮了一大鍋，夠你吃的了。嘖嘖，怎麼餓成這個樣子了？你沒有順了一點錢出來？”
“我抓了一把現金……唔……也塞了幾張……卡……但是……唔……但是全被人偷了……幸虧我……唔……我把一點錢塞了在底褲口袋裡……不然……我就要……唔……就要還沒找到你……就餓死了……呃！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吃的太急，又一直在說話，他便噎著了，顏色一把提起他帶到衛生間讓他咳了個乾淨：“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嗎，現在好了吧，噎著了吧。”
過了良久，卿寶才慢慢平復下來，漲紅成豬肝色的臉也慢慢恢復白皙。他翻了一個白眼，推開顏色拍著他背幫他順氣的手，來到飯桌上，繼續大口大口地吞嚥著。
“又怎麼了？我的小祖宗？怎麼又生我的氣了？”
“你們全是壞銀……”他含著一大口面，鼓鼓囊囊地看著顏色，那哀怨的小眼神讓顏色忍俊不禁：“我們？我和誰是壞人？而我是怎麼得罪你的？”
“你和那個老頭子，你們全是壞人！”
“老頭子？老頭子是誰？”
卿寶瞥了她一眼，便不再說話，接著埋頭哼哧哼哧地吃麪。
“哦，你爸呀……”
“他纔不是我爸！”卿寶硬梆梆地打斷顏色的話，頭也不擡地戳著碗裡的面。
顏色摸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接著伸過手去——
“哎喲！你幹嘛又扭我臉？！”
卿寶的嘴巴被她往兩邊扯成青蛙狀，顏色拍了拍他嘟起老高的嘴脣，“嘿嘿嘿嘿嘿”地壞笑著：“你要住我這裡，可以；你要吃我的飯，也可以。只不過要麼付錢，要麼給我打工。”
“打工就打工！誰怕誰呀！”卿寶不服氣地掙扎開來，“你不要想著怎麼折磨讓我受不了了自己回去。我是說什麼也不會回去的！我就是賴定你了！”
顏色好笑地看著他：“哎喲喲，說的這麼大義凜然，跟要去刺秦王的荊軻一樣豪邁。說什麼‘折磨’不‘折磨’的呢，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反正你別想趕我回去！要是我知道你告訴了老頭子，我就再次離家出走，這次就算我被人拐了賣了，我也不會來找你了。”卿寶一臉的嚴肅，睜著大大的眼睛，裡面寫滿了認真，表示自己的決心。
顏色不語，過了一會兒才搖頭嘆氣：“還是小時候可愛一點，現在呀，真不好管。”接著扯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指了指他捧著的碗，“行！既然你這麼堅決，我就答應了你算了。唔，你吃飽了沒？吃飽了就去把碗給洗了，給我打工嗎，就從現在開始咯！~”
說完，她便站起身來，卿寶緊張地喊住她：“你去哪裡？”
“去給你鋪牀啊，你該不會是以爲我預料到你會來吧。”顏色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瞥了他一眼，“還有，我會告訴你爸你在我這裡的，不然他都要急死了。不過你放心，我會勸服他不來帶你回去的。”
“他纔不會急死了呢。他都要娶老婆了。”卿寶低下頭嘟著嘴咕囔著。顏色的腳步一頓，接著進入了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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