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火從自然不可能說實話,含糊著道:“沒事,不小心摔了下,很快就好了。”
“都多大的人了,還摔傷,說出去真是惹人笑話!”莫建成諷刺道。
莫火從沒有接話。
氣氛凝滯了片刻,最後還是莫建成緩和了臉色接著問道:“聽你媽-的,以後就在家裡住,去公司上班。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穩(wěn)定下來,正經(jīng)工作,再娶個好姑娘,好好過日子了。”
莫火從一聽這話就覺得頭疼,恰好這時候宋玉慶已經(jīng)洗了水果端上來,莫火從趕緊站起身,一手按著額頭,一手扶上宋玉慶的手,皺著眉頭道:“媽,我頭疼,我想回房間去躺會。”
宋玉慶瞭然於胸地瞪了莫建成一眼,低嗔道:“你看看你,那老毛病就不能好好改改,別兒子一回來,被你一張嘴就又給說走了。”
莫建成輕哼了聲,卻並未發(fā)怒,站起身道:“行了,這麼晚了,都早點睡吧。”
一段時間沒有回家,家裡的狀況,讓莫火從又驚又喜。
等莫建成上樓去了,莫火從忍不住貼近宋玉慶,壓低聲音問道:“你跟爸……”
宋玉慶輕笑道:“如你所見,我們和好了,而且感情更勝從前。”
這個結(jié)果,是莫火從沒有想到的。
但是,卻是莫火從一直以來,都渴望的。
“真好!”他由衷地感嘆道。
“我們已經(jīng)想明白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眼瞅著這大半生都已經(jīng)過去了,還不知道下輩子有沒有福氣再相遇,所以這餘下的小半生一定珍惜著過!”
宋玉慶說到這裡,忍不住拍了拍莫火從的手,語重心長地道:“寶貝兒子啊,你爸剛纔的話其實也對,你也是時候找個好女孩成個家,給我們生個大胖孫子了。”
“媽,我頭疼,啊,頭疼……”莫火從捂著額頭,一邊說著,一邊飛速往樓上走去。
宋玉慶望著莫火從倉皇而逃的身影,笑著搖了搖頭,嘆息道:“這小子,怎麼還跟個孩子一樣!”
莫火從回到自己房間,環(huán)顧一圈,發(fā)現(xiàn)房間裡竟然一塵不染,就連牀上的被套,也換上了秋被。
他走到書桌前坐下,拉開抽屜,手指沒有目的地在抽屜裡隨意翻了翻,視線突然被一樣事物牽引。
那是個小小的封口袋。
袋子裡面裝著幾張小照片,證件照的風(fēng)格。
取出照片,攤開擺放在桌上。
莫火從看清楚了,那些照片,除去幾張自己的,其餘的,無一例外地都是夏桐。
有穿著白襯衫扎著馬尾辮的夏桐,有穿著藍(lán)色校服披著頭髮的夏桐,還有一張穿著紅色毛衣梳著半丸子頭的夏桐……
每張小照片上的夏桐,都有著盪漾著笑意的大眼睛,以及上揚(yáng)著完美弧度的嘴角。
莫火從屏住呼吸,手指在照片上逐一遊走著。
這情景,讓他覺得渾身的每一根弦都繃緊了,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內(nèi)心躥起,他突然感覺有些口乾舌燥。然而,就在這剎那,夏梧的臉突然無限放大在他的腦海裡。莫火從嚇了一大跳,整個人都險些從椅子上跌落。他渾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抖動的手不小心將桌上的照片掃到了地上。
他忙俯身去撿照片,頭卻撞到了書桌的邊角上,疼得他直皺眉頭。
一晃神的剎那,夏梧魅惑的面容,輕佻的言語,又趁虛而入佔據(jù)他的
腦海。
莫火從慚愧於自己的心志不堅,他動作迅速地?fù)炱鹫掌?一張張地放回小封口袋,然後起身進(jìn)入浴房,準(zhǔn)備淋個冷水浴,趁著天色未亮,好好休息休息。
然而,今夜註定酣眠與他無緣。
就在他擦著頭髮步入臥房的時候,手機(jī)鈴聲響了起來。
莫火從拿起一看,原本放鬆的面容頓時變得嚴(yán)肅起來,來電的是虎子。
這個時候來電,想來又是幫裡出了急事。
莫火從略一遲疑,接通了電話。
“老大,烈焰幫那羣混球,又來給咱們下戰(zhàn)書了!我看他們就是因爲(wèi)知道你腿受傷了,所以故意這麼幹!馬勒戈壁,真是陰險小人!”虎子在電話那頭憤憤不平地道。
莫火從倒是十分冷靜,這種事情雖說有落井下石的嫌疑,但到底也算得上是一種軍事策略了。
“他們約在什麼時候?”
“啊?”虎子一愣,隨後反應(yīng)過來,驚訝地叫了起來:“不是吧,老大,你還真迎戰(zhàn)?”
“爲(wèi)什麼不呢。雖然我受傷了,但是咱們幫派的實力還在不是嗎?”
“不是,老大……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虎子急切地想要解釋,奈何一時之間組織不到合適的語音,一時之間急壞了。
莫火從隔著電話,都能夠感覺到虎子的撓心撓肺,當(dāng)下笑了起來,道:“放心吧,沒事的。”
他知道虎子在擔(dān)憂什麼。
虎子怕的,不僅僅只是烈焰幫的挑釁;他更擔(dān)心的,應(yīng)該是幫派中人會趁機(jī)立功,將他取而代之。
這要換做從前,莫火從絕對不能夠忍。但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莫火從,心裡已經(jīng)沒有了那股執(zhí)念。
幫主之位,誰有那個本事,拿去便是。
他已經(jīng)厭倦了這成天打打殺殺的生活。
虎子不知道莫火從的內(nèi)心活動,反而因爲(wèi)莫火從的這番話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當(dāng)下歡欣地稟報道:“老大,烈焰幫膽子真肥,跟咱們約在明天晚上,就在濱江大橋附近的一座廢棄樓盤裡。那個樓盤,有兄弟知道,據(jù)說是施工的時候鬧出過人命,邪門得很,所以後來就荒棄了,據(jù)說裡面可陰森了!”
“像我們這樣一身殺氣的人,怕什麼陰森。”莫火從打了個哈欠,語氣平淡地道:“既然戰(zhàn)鬥還沒有開始,那麼就容我先好好睡一覺,等明天下午我回總部一趟,你召集下兄弟開個會。”
“老大放心好了,你交代的事情,我一準(zhǔn)兒辦好!”虎子高興地道。
掛斷電話,莫火從的睡意已經(jīng)消了大半,他躺在牀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卻總是難以成眠。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恍惚當(dāng)中打了個盹,卻又聽見了夏梧那一聲又一聲魅惑的輕喚:“小莫,小莫……”
那一聲又一聲的輕喚,酥到了骨子裡,莫火從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接近崩潰。
他渾身大汗淋漓,彷彿有什麼東西一直在他身體裡叫囂著,猶如埋在土地裡的種子,終於等到了春天的到來。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破土而出。
熱,熱,身體的溫度騰騰上升。
他感覺自己熱得已經(jīng)快要無法呼吸了。
突然,一道清脆動聽的聲音傳來,猶如布穀鳥一樣的聲音——
“莫火從,莫火從,你怎麼了?”
是夏桐。
猶如被人當(dāng)頭潑了一盆雪水,莫火從只覺得渾身徹骨
寒涼冰冷。
先前那股不知從何升起的邪熱,此刻已然被全部驅(qū)散。
他驀地自昏沉當(dāng)中清醒過來,睜開眼睛一看,不知何時,竟然已經(jīng)是天光大亮。
莫火從一個翻身坐起,只覺得整個人神思憊懶。
這一覺,睡得倒不如不睡。
莫火從索性再次進(jìn)浴室衝了個冷水澡。
宮殿這邊,夏桐此時已經(jīng)照著菜譜,做了精緻的提子越莓乾花卷,煮了水果薩姆紅茶。
阿麗在一旁給夏桐打下手,言語之間滿滿都是喜悅:“夫人,您能夠回來實在是太好了,您都不知道,您不在的時間裡,主人幾乎都沒有給過我們一個笑臉。這偌大的宮殿啊,也只有您在的時候,纔有歡聲笑語。”
夏桐抿著嘴笑了起來,想起回國初見闕耀城的時候,自己也曾被他冷峻的面容嚇到。當(dāng)下一邊給花捲擺盤,一邊道:“下次再遇上你們主人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們就給我打電話。”
“哎,好極了!”阿麗連連點頭。
“你一會跟採購的人說聲,讓他們買點滿天星和玫瑰花回來。這餐桌上得擺放一盆鮮花,才能夠襯托出我的好廚藝啊!”夏桐擡頭掃了一眼放著一盆假花的餐桌吩咐道。
阿麗聽了這話,喜不自禁,連連點頭。
夏桐願意提出這樣的小意見,就證明她開始將自己當(dāng)成這座宮殿的女主人了。
這對於他們這些飽受闕耀城冷漠臉折磨的下人們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我上去叫你們主人起牀。這都幾點鐘了,小懶蟲。”夏桐嗔笑著道。
說著,她已經(jīng)擡腿上了樓。
阿麗連忙跑去找管家稟報:“夫人剛纔說要去買滿天星和玫瑰花回來,擺放在餐桌上。而且,我還聽見夫人管主人叫‘小懶蟲’呢。哎呀喂,我簡直都驚呆了,這如果不是親耳聽見,我壓根兒就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然還有女人敢這麼叫咱們主人!”
“主人跟夫人的事情,你聽著就行,別四處瞎說。”管家板著臉教訓(xùn)阿麗。
“哦……”阿麗咬了咬脣,雖有懊惱,但面上更多的仍是喜色。
“行了,你接著去裡面候著,萬一有用得著你的地方。”管家朝阿麗揮了揮手,待阿麗走了之後,他頓時笑得一張臉都皺了起來。
真好。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這花好月圓的一天。
往後,這宮殿的春天就真的來了。
管家擡頭望了望碧藍(lán)的天空,只覺得心曠神怡。
夏桐輕輕推開臥室的房門,只見牀上的人兒仍然睡著。夏桐走近,在牀頭坐下,安靜地望著他。濃密捲翹的睫毛乖巧地垂落在眼臉處,投射一抹淡淡的陰影,高挺筆直的鼻尖,泛著櫻花色澤的薄脣。視線再往下,是凜冽的鎖骨。再往下……因著夏桐仔細(xì)掖好的被角,再往下,自然是什麼都看不著了。
“闕耀城,闕耀城……闕-耀-城……”
夏桐輕聲喚道。
她覺得自己此刻真是矛盾。
一方面,想要喚醒闕耀城,讓他陪著自己一塊兒吃早餐;可另一方面,她卻又小心翼翼的,唯恐吵醒了闕耀城。
“闕耀城,闕耀城……”
她輕輕地念著,只覺得這簡單的三個字,組合在一起,脣齒開合的時候卻是覺得分外幸福。
“你叫得這麼動聽,想讓我做什麼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