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經(jīng)敲定的局面突然冒出個大人物出來,裴宗元想,大概是天註定,要古洛風逃過這一次了。
無所謂,橫豎古家是吃個悶虧,他多的是機會。
君子貴在能進能退,裴宗元咳嗽兩聲,後撤兩步,轉(zhuǎn)身欲走,正逢手底下的人急匆匆攥著電話進來:“少爺,老爺子的電話。”
裴宗元淡淡揮手,並沒有接電話的打算,腳步不停,“跟爺爺說我很快回去。”
行近電梯口的時候,轉(zhuǎn)頭看一眼還癱軟在地上的何月圓,擡手抹了一下脣角,笑:“再見時,希望你還能給我驚喜。”
“只怕裴少是沒機會和這幫人再見了。”葉驚鴻的聲音飛快從樓梯口傳來,一攤手,笑道:“家父讓我送您一程,順便找裴老爺子談點事。”
說是送,不如說是押送吧。
“我想葉少帥應該沒有資格刑拘我吧?”
從昨夜夜色被端到現(xiàn)在,就算是有遺漏的證據(jù),只怕也被他的人洗乾淨了,何況他不過纔在A市露頭,行跡很少,他不信葉驚鴻敢把沒有把握的事情公之於衆(zhòng)。
事實上,葉驚鴻確實不敢。
所謂投鼠忌器,裴宗元后頭靠著宗門,B市不是他的地盤,自然也容不得他跨界去得罪人。本來有機會在A市拿他做一筆文章,卻讓他趁亂回頭咬了一口。
葉驚鴻定定看著面前看起來頗爲羸弱的男人,覺得自己似乎輕敵了,但絲毫沒覺得不甘惱怒。
這個宗門新上任的首領遠比他想象的聰明,但又個夠強勁的對手,纔不算辱沒他的智商。
“裴少想哪兒去了,不過是略盡地主之誼,送您一程,說刑拘我可就擔當不起了。”葉驚鴻揹著手,斜斜的勾著脣角,軍靴踏在樓梯上鏗鏘有聲。
裴宗元身邊的人一手支楞著西裝內(nèi)袋,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的手,誰知葉驚鴻不過是上了兩個臺階,向裴宗元微微彎腰,忽而擡頭,臉上
的笑意頗有深意:“不過我相信,是狐貍總是會露出尾巴的。到時候,自有天收拾。總有比我葉驚鴻更喜歡盯著您看的。”
裴宗元不怒反笑,拍打著掌心,“說到底,你這麼著急除掉我,是想爲古洛風隱瞞什麼呢?”
沒等葉驚鴻再說話,作了個請的姿勢,卻率先進了電梯。
何月圓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血,以至於站在醫(yī)院的手術室門口的時候,眼前還是一片猩紅。
古洛風傷在左側(cè)肩膀,上救護車的時候已經(jīng)昏迷,攥著何月圓的手卻半刻不肯鬆開,何端陽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們分開,拉著何月圓在走廊上坐下,跟護士掏了東西細細的幫她包紮。
古洛風還在手術,她大概是不會離開半步的。
他呢,也或許再也沒有機會和她這樣親近了。
何端陽這樣想著,把何月圓消過毒的手掌攤在自己腿上,拿了紗布過來飛快的包紮好,動作熟練有序,顯然不是第一次。
“好了,這兩天不要沾水……”何端陽把她的手重新放回去,指尖碰到她手腕上的滑膩,觸電似的連忙收回來,要出口的話打了個結,索性就不說了。
“爲什麼要救我?”何月圓忽然出聲,定定的看著何端陽的側(cè)臉。
沒有譏諷,沒有仇恨,他這樣安安靜靜坐著的時候,總讓她覺得心底發(fā)虛,像是何家真的欠了他什麼似的。
既然是來討債的,總要有些討債的兇狠嘴臉。
他不是應該希望何家家破人亡,希望她最好去死嗎?
爲什麼今天從天而降的人是他?還有,那直升機上的人是誰?
何端陽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
太多的疑問繞著何月圓,她不敢錯過何端陽臉上的任何表情,以至於很清楚看見午後的日光照在他英俊挺拔的臉上,晃的他的臉和鼻樑骨幾乎透明。
不,好像就是透明的。
只是剎那的光線對焦,何月圓覺得何端陽的臉有些不對勁
,但仔細一看,又依舊是他。
何端陽雙腿打開,手肘撐著膝蓋,側(cè)過頭看著何月圓,笑:“不過是不想何家最後的成本,就這樣沒了。何況,我救的也不是你。”
話說完了,自己覺得嘴裡苦澀的厲害,直起腰背,有些疲乏的靠著椅子:“我現(xiàn)在對仁珂忽然沒了興致,摧毀這樣一個毫無根基的公司,太沒有挑戰(zhàn)性了,不久後我會把你想要的東西都還給你,怎麼樣?你是不是很開心?”
何月圓感覺脣邊癢癢的,是半長的劉海垂到了脣邊,一口含住,狠狠的咬了一口:“你要去哪?”
“我了無牽掛,去哪都隨意。”何端陽站起身,準備離開,有些凌亂的西裝褲筒貼著黑色皮鞋的後跟,走了兩步,頓了一步,轉(zhuǎn)身,“我已經(jīng)派人去接你父母回家。你應該不會再忘記有我這麼個人出現(xiàn)過吧?”
何月圓恍然擡頭,隱約覺得何端陽話裡是有些其他的意思,但他的表情依舊是她熟悉的譏諷,似乎早就把她要給的答案料定。
把她的生活攪和成這樣,一句消失就是忘記?
怎麼可能?
“會!一定會很快忘記!”何月圓不肯如他的願,居然覺得這樣分別的情景有些感傷。
何端陽飛快的轉(zhuǎn)過身,黑色的風衣旋出一角無奈的弧度,語氣似輕緩又似可笑,“那我就放心了,我也本不想出現(xiàn)在你們的生活裡。”
何月圓自動解讀爲,他在嫌棄自己,嫌棄一直釘在眼裡的何家竟然這麼不堪一擊,心裡倏然一脹,想說話,但何端陽已經(jīng)走了。
出了醫(yī)院門,樂怡的車早早就在門口等著,見何端陽出來,連忙迎上來,頗有些擔憂上下打量了何端陽,“何總,你怎麼樣?”
他看起來,不太好。
何端陽半瞇著眼睛,手有些顫,摸索著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個白色藥瓶,想要磕幾顆出來,藥片太小,而他的力道太大,大半都被抖出瓶口,滴滴答答砸了滿地都是,漸顯蒼白的卻是空空如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