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妍身上的傷並不輕,纏上紗布的地方也不比安俊赫少。
在林間逃跑的時候,不知摔倒了幾次,擦破皮甚至被樹枝、尖銳的石頭劃破的傷口,也全身到處都是,特別是從肩頭到胸口的地方,不知是被樹枝還是石頭劃出了一道長約5釐米的傷痕,最嚴重的右腳大拇指,指甲整個都翻了起來。
“其實不太嚴重啦!”
當安俊赫喝著水,看向她纏了紗布的腳的時候,少女有些害羞地將腳藏了起來,“夜裡蘭斯oppa帶我去了一趟醫(yī)院,身上的傷都是那邊處理的,大拇指這裡醫(yī)生說甲牀受損不嚴重,可以縫合修復,只是以後要注意一下,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甲板都比較脆弱,如果再二次損傷的話,以後恐怕會比較麻煩……不過沒關(guān)係啦,只是需要多休息一段時間,oppa的傷才更人擔心呢,聽那個……醫(yī)生說,你大腿上的槍傷稍稍偏一釐米就會劃破動脈,還有小腹上的傷,幾乎是貼著脾臟過去的……”
說著,她有些後怕地喘口氣,旋即又露出寬心的笑容。
淡淡的天光裡,少女一向自豪的白皙皮膚泛著牛奶般的光澤,這讓她的笑容顯得極爲明亮,卻讓安俊赫不知該做什麼表情。
“醫(yī)生有沒說很長一段時間是多久?”停頓片刻,他問道,喝了水,嗓子沒有那麼幹澀了,雖然聲音還沙啞著。
“1個……呃……”望著安俊赫深邃的目光,泰妍弱弱地低下頭,“……大概,3個月吧……”
“3個月,不出意外的話,sm正在企劃的那個女團明年就要出道,最後的選拔機會多半隻剩今年,馬上就要5月份了,今年已經(jīng)過了一半。女團最多隻有一次重組的機會,之後就不會再有大的變動,留下一年時間互相相處磨合……你耽誤3個月的話,最後的機會……”
坐在牀邊,泰妍神情柔和地微微垂著頭,聞言笑道:“最多晚幾年出道啊,我本來也沒想過競爭這個機會的。”
她的手指調(diào)皮的在牀鋪潔白的被單上“走”來。“走”上他的胳膊,指肚輕輕按壓著肌肉,少女指尖的冰涼與溫暖交錯在一起,安俊赫胳膊顫了顫,卻沒有挪開。
“oppa不要想這些了,從昨天夜晚開始。oppa就一直在操心我的事情,從公司門口追到樹林,又從樹林帶我逃回來,還傷成這副樣子……昨天夜裡,我真的快要嚇死了,你躺在推車上臉色慘白的就像紙一樣,一動不動。身上好幾個傷口都染紅了,血水不斷的流出來,好幾次我都以爲你死掉了,可是我除了哭,什麼辦法都沒有……你這樣,讓我感覺好難過!”
她抱著他的胳膊,輕輕趴了下來,側(cè)臉貼在他胳膊裸露的皮膚上面。感受著他的體溫,長髮如同一蓬黑色的瀑布鋪展到他胸前,鼻端瀰漫著淡淡清香。
“泰妍……”
“不過我現(xiàn)在很開心。”他剛叫了個名字,少女便忽然笑起來,擡起頭,笑容明媚地皺了皺鼻子,“oppa醒來了。我們也得救了,這裡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勞呢。”
“還好意思說?!碧崞疬@個,安俊赫便皺起眉,“當時不是吩咐你。開槍後就趕緊走嗎?”
“我說過了啊,打完電話後,我會去找你的!”
從窗戶漫入的淺淺的光色下,少女眼眸亮的宛若寶石,在那雙眼眸裡倒映的他的影子,充斥著許多難以言說的色彩,就像他的身影將她的瞳孔全都塞滿了,除此之外,再也裝不下別的東西。
那種從眼神透露出的單純與純淨,如同你舉起一顆鑽石放在眼前,整個世界都在閃閃發(fā)光,每一處細節(jié)都透著無法形容的震撼。
可是當他想要仔細去看的時候,那裡卻彷彿什麼都沒有,抱著他的胳膊,輕輕趴在牀前的少女,發(fā)了會呆,忽然有些忐忑地問道:“oppa,你受傷的事可以告訴秀晶姐姐和智秀姐姐嗎?”
安俊赫幾乎都跟不上她的思維了,愕了一愕,“呃,暫時還是不要,等過幾天我臉色好一些了再說。”
“??!”她頓時鬆口氣,“剛剛出門的時候見到元成oppa過來,他說正準備給智秀姐姐和秀晶姐姐打電話,我攔住了,就是怕她們被嚇到,幸好沒辦錯事……”
少女慶幸地吐吐舌頭,嬌俏的樣子,讓安俊赫忍不住笑出聲,一點點的糾結(jié)與沉重,轉(zhuǎn)眼就消散在笑聲裡。
原本他還擔心因爲昨天的事,泰妍會怎麼看他,畢竟他殺了很多人,對兩人的關(guān)係來說,這是一個極端,同樣也害怕她的心理走向另一個極端,害怕她離開時,在他臉頰留下的吻,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意義。
只是現(xiàn)在看來,事情似乎並沒有向他擔憂的方向發(fā)展,少女絕口不提死人的事情,也彷彿忘記了那個輕吻,除了對待他的態(tài)度上又親密了些,也沒有表現(xiàn)出更多異樣。
關(guān)於昨晚的一切,儼然並未在少女心裡掀起太多的波瀾,這讓安俊赫很是疑惑,泰妍如此的心理素質(zhì),實在超出他的預料。
不過病後剛醒,沒有太多時間讓他沉浸在兒女情長之中,同泰妍聊了一會兒,他便讓泰妍去叫元成進來。
昨天昏迷之前,他交代過一些事情讓蘭斯、文勝去辦,基本都是處理痕跡的瑣事,他留在樹林邊那輛報廢的雅科仕,還有後來逃跑時,那輛在他後面撞毀的本田雅閣,以及樹林裡的屍體,這些東西都要處理掉,他也不知道警方有沒有發(fā)現(xiàn),若發(fā)現(xiàn)了,以後難免又是麻煩。
所幸不一會兒元成進來後,彙報的情況出乎意料的順利。
“小路那邊報廢的三輛汽車,文勝已經(jīng)派人連夜處理了,幾輛集裝箱貨車從小路向東離開,殘骸早上的時候已經(jīng)繞路運回首爾,在我們手裡的一家舊車處理場壓成了鐵塊。屍體比較麻煩,不過也已經(jīng)運去江原道燒了,那邊的情況警察還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在警察內(nèi)部發(fā)展的關(guān)係說。發(fā)生在高速上的車禍,吸引了地方警察的視線……”說著,元成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塑料瓶,透明的瓶子裡,安靜地躺著一粒扭曲發(fā)黑的金屬疙瘩。
“……早上我拿到了它,向那邊支付了6000萬韓元,不過對方說。地方警察方面還掌握著另外一些證據(jù),可能仍舊會把案件定性爲蓄意謀殺,如果在他的部門立案,他就沒辦法干涉了,畢竟部門裡不只他一個組?!?
安俊赫接過瓶子,仔細看了幾眼。隨後放在一旁,“能拿到這顆子彈,避免地方警察確認槍支犯罪,剩下的事,一切都好說?!?
對韓國的警察的能力,不是安俊赫輕視,實在是他沒辦法重視起來。
姑且不提日常應對黑幫問題上。警察“只維護治安,不參與”的表現(xiàn),就說前年,韓國一起在整個亞洲都引起轟動的連環(huán)殺人案告破,那個所謂的連環(huán)殺手柳永哲,居然在主動承認自己殺人的情況下,被捕當天學電影裡裝瘸子,很輕鬆地又從警察眼皮底下逃回家。
若非他對生活失去希望。準備坐車回仁川自殺,結(jié)果在途中被捕,恐怕他還可以揹著他連環(huán)殺手的光環(huán),繼續(xù)逍遙下去。
整個警務(wù)系統(tǒng)早就腐敗了,只要不是槍支犯罪,觸動政府敏感的神經(jīng),那麼大可用各種方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在所有方法中,金錢開路顯然是最有效的,這方面他自然會交代樸英俊、全秉國密切注意。
現(xiàn)在他主要考慮的,是怎麼向那些人報復!
“昨晚追上那些人沒有?”
“……沒有……”元成有些羞愧地搖搖頭。“對方撤退得很乾脆,我們的人一直追到原州,結(jié)果在進入城市後失去了他們的蹤跡,不過我們在進行調(diào)查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最近一些監(jiān)視我們的人中,有幾個表現(xiàn)的很積極,從昨晚對方撤離時的乾脆表現(xiàn)上,對方多半掌握了我們的行蹤,蘭斯早上已經(jīng)回去著手把那些‘眼睛’找出來,應該很快就可以得到消息。”
首爾的地下世界近來風起雲(yún)涌,他們這幫釜山人作爲外來者,自然被本地社團警惕著,平時有人監(jiān)視實在很正常,元成他們也習慣了,礙於安俊赫的命令一直沒有處理,沒想到,這次居然有人敢借這個便利,光明正大的通風報信。
安俊赫點點頭,正要再說什麼,旁邊,一直安靜聽著兩人說話的泰妍,忽然小聲插了一句。
“那個……oppa……我可不可以說一句?”
安俊赫有些詫異,旋即笑道:“當然可以?!?
面對泰妍,元成的表情也很是柔和,昨天夜裡蘭斯帶她去醫(yī)院縫合傷口,不只因爲她是女孩子,又傷在敏感部位,他們養(yǎng)的黑市醫(yī)生不好動手,也順便從她口中套出了事情的大概經(jīng)過。
雖然泰妍描述的很平淡,因爲驚魂甫定,有些地方還前言不搭後語,但他們自然能夠體會到其中的緊張與兇險,無論是渾身受傷的情況下在林地的黑暗中躲避、逃跑,還是後來拿著槍撂倒兩個黑幫份子。
少女展現(xiàn)出的堅強與韌性,委實讓人難以置信,也讓人格外佩服。
畢竟她在昨天之前,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恐怕連小混混都沒接觸過的女孩兒而已。
被兩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泰妍有些緊張,不是因爲他們的注視,而是她知道,她看到了他黑暗的一面,而現(xiàn)在,她也將步入那片黑暗裡去。
帶著淡淡的,心跳加速的感覺,泰妍說道:“昨天……昨天綁架我的人裡,有個人叫老虎哥,我聽到了他和旁邊的人談話,提到他們都屬於一個叫……楊恩派的……社團!”
老虎哥?
大概是最先被他殺掉的五個人之一罷!
安俊赫想了一下,隨後與元成對視一眼,失笑。
本來這次的事情因爲事發(fā)倉促,雖說最終肯定能抓到對方的尾巴,進而把他們?nèi)祭冻鰜?,但必定會耽誤許多事情,令局面憑添一些變故。
沒想到,這麼輕易就捉到了他們的底細。
真是老天都在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