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風華絕代的男子輕輕攬著旁邊的女子向前走著。女子的心情似乎很好,注意力完全被周圍的景色吸引住了,時不時的伸手去撥弄垂下來的樹枝,偶爾跑到前面俯身看一看路邊的植物,然後偏頭對著男子嫣然一笑。
微風掠過,將女子額前的發(fā)吹動,隱約露出額頭上那疤痕。男子的眸色凝了一凝,旋即將眼中的擔憂盡數(shù)壓下,只是笑著對著女子。
“蕭策,你在想什麼?”
蕭策擡頭,薛靈兒站在自己不遠處的地方,偏著頭看著蕭策,笑容在她臉上,連蒼白的臉色都變得生機盎然起來。然而蕭策知道,他需要儘快幫薛靈兒找到根除她身上病的方法。
“沒什麼。”蕭策走到薛靈兒的面前,伸出手撫摸著她的面頰。“最近這一段時間是不是太累了?清瘦了很多,若是玉陵王見到了,一定會說我沒有照顧好你了。”
薛靈兒握住蕭策的手,笑著搖頭道:“不會的,父王纔不會這麼小氣呢。”
只這樣說著,薛靈兒的胸口起伏便有些大了。她的病本是從祖上傳下來的,只是到了她的身上莫名的開始加重,竟然連神醫(yī)重華配出的清風拂柳都不能保住薛靈兒的平安。
“我們走吧。”蕭策忽略掉薛靈兒極力掩飾的不舒服,拉著薛靈兒沿著山道慢慢的走著。
“蕭策,我們就這樣走,真的沒問題嗎?”薛靈兒站住腳步,回過頭看著已經(jīng)變得很小的蘇家村子。他們離開的時候,蘇問仍舊昏迷不醒,靜月也因爲受傷過重昏迷著。蘇惜塵繼承家主的儀式還沒有舉行,本想留下蕭策,但蕭策堅決推辭,帶著薛靈兒離開了山谷。
“你覺得會有什麼問題?”蕭策看著薛靈兒問道。
“至少也應(yīng)該等蘇惜塵繼承了家主之位,沒有變數(shù)了再走啊。現(xiàn)在,蘇惜塵心愛的人生死未卜,而他的對手也還沒有醒過來。”
“可他終究要自己面對。我們都只是過客,管不了那麼多,不是嗎?”蕭策攬過薛靈兒,順手將她肩頭的披風拉了一下,將她裹得更加嚴實。
薛靈兒抿了脣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問:“蕭策,如果我……”
“靈兒。”蕭策幾乎是驚慌著開口將薛靈兒的話打斷。“再走一段會有一個小鎮(zhèn),我們?nèi)ビ耜柹健!?
“玉陽山?可是,可是我還要出使突厥,接受他們的議和啊。”薛靈兒對於蕭策的決定有些吃驚。
“不去了。”蕭策簡單的回了她三個字。
“不去了?”薛靈兒幾乎吃驚得要跳起來。兩國自交戰(zhàn)到議和,這中間多少人的努力,而且若是大殷這一面失約,就給了突厥出兵的藉口,對於大殷來說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蕭策沒有再說話,只是攬著薛靈兒慢慢的往前走。
“不行,蕭策,我必須要去。”薛靈兒又停住腳,堅定的對蕭策道。“我還沒有忘記,我當初決定要去突厥的原因。”
蕭策無奈的看著薛靈兒道:“不必去了。”
“爲什麼?”薛靈兒疑惑的盯著蕭策,忽然恍然大悟道:“我被困在這裡許久,莫非突厥已經(jīng)發(fā)兵了?”
蕭策點頭:“我自臨源來的時候,已經(jīng)接到了突厥的發(fā)兵的消息。”
薛靈兒彷彿泄氣了一般,重重的吐出一口氣道:“都怪我,在路上耽誤了這許久的時間。”
“本也是他們計劃好的。你去了也是平白搭上你的性命。突厥山高路遠,我便是有心也會鞭長莫及。”蕭策說著,手臂上不由自主的加了幾分力道。就只是這樣想一想,他都無法接受那種失去薛靈兒的感受。
薛靈兒也很配合的往蕭策的身上靠了靠,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依偎在山間的路上。
許久,薛靈兒擡起頭道:“眼看著又是冬季了,突厥哪裡來的糧草開戰(zhàn)?”
“你覺得會是因爲什麼?”蕭策含笑回答,兩個人沿著山路慢慢的往前走。
薛靈兒垂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腦中細細的想著種種情況。其實,她的第一反應(yīng)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可這答案之中牽扯的人讓薛靈兒不得不閉嘴。
“想出了什麼?”蕭策似乎並不打算就讓這個問題過去。
薛靈兒有些爲難的看了蕭策一眼,低聲道:“應(yīng)該是有人接濟了突厥糧草吧。”
“不錯。當時玉陵稅銀被人偷天換日,你可還記我們最後追查的結(jié)果?”
薛靈兒自然記得。當時他們沿著線索一路查到了炎城之後的明山上,並且在那裡見到了所謂的叛軍。很明顯那是一股勢力豢養(yǎng)在明山的一支精銳之師,死而後生的他們在戰(zhàn)場就會是一把直刺敵人心臟的短刃。
“彼時他們逃離的時候曾經(jīng)把所有的糧草都毀了。”
“他們確實毀的很乾淨,但是我們都忽略了。沒有人覈對過,丟失的玉陵稅銀與糧草是不是能夠?qū)Φ蒙稀!?
薛靈兒凝眉細細的想了想,當時薛陌寒正在邊關(guān),隨時面臨著糧草斷絕的境地,所以看到糧草盡毀的時候薛靈兒就已經(jīng)慌了神,根本沒有想過去一一覈對。
“你的意思是他們只是毀了一部分,而大部分是送到了突厥手上?”薛靈兒不可思議的瞪著蕭策。
蕭策點頭:“這是唯一的解釋。否則,短時間內(nèi),突厥根本不會如此大規(guī)模的發(fā)兵進犯。”
“那……你可知道明山上的那支軍隊是誰的?”薛靈兒試探著問道。
“蘇問將蘇家禁術(shù)給了那個人,所以纔會出現(xiàn)這麼多的崑崙奴。”蕭策負了手向前走了幾步,背對著薛靈兒。
薛靈兒凝視著蕭策的背影,他身體的周圍似乎淡淡的籠罩著一層哀傷,而蕭策並不希望自己見到。
“蕭策。”薛靈兒心下已經(jīng)明瞭,蕭策是知道了那個人是誰。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和他爭,可到頭來他仍然要置你於死地,置我於萬劫不復(fù)。”蕭策搖著頭嘆息道。
“懷璧其罪,你實在優(yōu)秀得讓人嫉妒。蕭策,你的盛名和你的能力都遠遠高過太子,他自然容不得你。”薛靈兒走到蕭策背後,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蕭策負在身後的手驟然握緊,沉聲道:“我本不想與他走到如此地步,可現(xiàn)在竟是到了死生不容的境地。”
薛靈兒在他背後也默然無
言。她還不知道蕭策這個人的時候,就曾經(jīng)聽說過桀驁冷漠的七皇子只聽太子爺?shù)脑挘瑑A盡自己所能輔佐太子爺。昭王與太子爺勢同水火的時候,蕭策也是堅定的站在太子一面。
想不到,他能夠掏心掏肺的兄弟最後竟會轉(zhuǎn)身給他一刀。
“蕭策。”薛靈兒小心翼翼的喚他。
蕭策斂了身上冷漠的殺氣,轉(zhuǎn)過身來將薛靈兒輕輕擁進懷中,低聲道:“所以,我必須先將你送回玉陽山。”
“爲什麼?”薛靈兒緊緊的抓住蕭策的衣襟,一雙眼睛瞪得銅鈴兒一樣。
“我與太子的爭鬥是我們的事情,可現(xiàn)在很明顯已經(jīng)波及到了你。”蕭策撫著薛靈兒的背低聲道。“所以我必須先將你送離開我身邊。”
“不,我現(xiàn)在不能回玉陽山,夜刃和玉陵王府的仇我還沒有報。”薛靈兒掙開蕭策的手臂,倔強的看著他。“蕭策,我說過,我要與你並肩,而不是永遠受著你的保護。”
“可是,你的身體……”蕭策眼中的擔憂已經(jīng)盡數(shù)顯露無疑。雖然薛靈兒在極力隱瞞,可蕭策仍舊看得出,她的身體狀況已經(jīng)一天不如一天,甚至一段時間中服用清風拂柳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多。
聞言,薛靈兒釋然一笑,上前握住蕭策的手道:“沒有什麼,自小就是如此,我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
但已經(jīng)越來越嚴重了,不是嗎?蕭策的眉頭仍舊蹙著不肯放鬆。可是話到了嘴邊又生生的給嚥了回去。
“蕭策,生死有命,即便我真的因爲這病離開了,我也希望最後這一段日子能夠陪在你身邊。”薛靈兒說得很認真,認真得連鼻子都覺得很酸,眼淚似乎就在眼眶中,但被死死的攔在了眼眶中。
蕭策凝視著薛靈兒,她眼中的期許讓蕭策不忍心拒絕。可是,他不希望薛靈兒仍舊這樣隨他一起奔波。他問過玉陵王,當年月晴梅之所以將居住的地方定在玉陽山,正是因爲那裡的環(huán)境比較適合薛靈兒居住,能夠儘量少的減少薛靈兒發(fā)病的次數(shù)。
可惜,自從月晴梅因爲那場偷襲仙逝之後,薛靈兒就無論如何也不要繼續(xù)住在那裡。
“靈兒,只是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我將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就去接你,好嗎?”蕭策軟了語氣跟薛靈兒商量。
薛靈兒立刻搖頭道:“不,蕭策,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脾氣。如果你真的把我丟在那兒,我也一樣會自己想辦法離開,想辦法做我想要完成的事情。而到那個時候,我的行蹤就會徹底消失在你的眼睛裡,你豈不是會更著急?”
蕭策聞言,忽然說不出話來,這丫頭倒是將他的弱點摸得一清二楚。
“你倒是很瞭解我。”蕭策敲了敲自己的鼻子。“好,那就準許你跟著,但是你必須要聽我的,無論什麼事情不許意氣用事。”
“這是自然。若我陷入危險中,你定然不會在旁看著。事關(guān)咱們兩個人的性命,我當然會慎重。”薛靈兒白了蕭策一眼,轉(zhuǎn)頭低低的笑了一聲,將眼睛中的哀傷盡數(shù)掩飾。
蕭策,原諒我的自私,我只是想在生命最後的一段時間裡,有你陪在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