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了！”

澤法的聲音彷彿能直擊靈魂一樣，讓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敬禮！”

薩基老師叫道，隨後整個碼頭，所有的海軍士兵全部向擔架上的十七位海軍學生敬禮。在戰場上，沒有老兵和雛兒的鄙視鏈，爲保護世界而犧牲的，不論出身不論職銜，都是令人尊敬的。

亞摩斯和X·德雷克同樣敬禮，挺直腰桿，看著擔架。

漫長而又短暫的三十秒敬禮，雨勢微微變大，千百位海軍士兵像是木樁一樣一動不動。

最終，澤法率先放下了手，轉身繼續前進，那個方向，是海軍學校。六十八位擡擔架的海軍學生緊隨其後，其他海軍學生和傷員跟在末尾。

隊伍像一條長龍，離開了馬林梵多的碼頭。

其他的海軍士兵又開始了他們的工作，儘管天氣惡劣，不過亞摩斯似乎能從他們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力量，那股力量很難去形容，總之無比的堅定。

經過的海軍士兵和鎮子裡的居民，每一個看到此情此景的人，都會停下腳步。海軍駐足敬禮，居民則向雙手合十目送隊伍離開。

對於澤法他們這些在海軍中待了三四十年的人，已經對馬林梵多這種行爲習以爲常了。

馬林梵多是海軍本部，在所有的支部中，又甚至四海里有著各種各樣身份的人們眼裡，馬林梵多是力量與和平的象徵，他們對馬林梵多都有一種憧憬，能成爲本部的一名士兵，那是所有人的榮耀。也正因如此，每年四海的支部也纔會有那麼多優秀的士兵晉升上來。

但對於馬林梵多本身，他們所擔負的責任就更大了。

大到好像整個世界都在背上。

馬林梵多震懾著整個偉大航路的海賊，以一己之力對抗著從四海匯聚而來數以百萬計的最精銳的海賊們。

幾乎每天都會有很多很多犧牲的海軍士兵被運送回來，有的是從四海徵召來的，有的是馬林梵多鎮子里居民的孩子、丈夫、父親、哥哥、弟弟……而更多的海軍士兵屍體，就連運送回來的那一點可能都變成了奢望，因爲海賊爲了泄憤會把海軍的腦袋割下來掛在桅桿上，有的則用突破正常人想象極限的殘酷手段折磨那些還留有一口氣的海軍俘虜。

亞摩斯跟在隊伍後頭回海軍學校的時候，也陷入了沉思。

兩年前的屠魔令，讓他對這個世界失望至極。海軍會去傷害海軍遺孤，這本身就是一個荒誕的天大的笑話。支部的兩年裡，他也見過太多的墮落海軍，在那裡，支部的一個小小少校就可以在一片海域隻手遮天，有和海賊勾結的人渣，有幹著和海賊差不多事情的混蛋，也有越來越多被世間陰暗所腐蝕的熱血少年。

被劫掠的村莊居民們無法依仗海軍，而紛紛選擇也成爲海賊的一員。

有全家錢財被搶個一空的，有整個小鎮被火點燃，燒了三天三夜因爲一場暴雨才漸漸熄滅的，有被奸/淫絕望自殺的，更有的喪心病狂之徒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這種場景，亞摩斯見得太多了。

但他幫不到什麼的，整個世界已經糟糕到讓他的心也在慢慢冰冷。

他有過看到村子裡的人都死絕，海賊們蹂/躪女人，一個人衝進海賊隊伍裡殺死十多名海賊的瘋狂，也有過乘坐中校的軍艦，不去救人，而是在海賊燒完村莊圍堵住海賊向其徵收贓款隨後放行，自己一個人站在甲板上看著火光沖天充滿無力感的時候。

有一次和一名同他同期加入支部的年輕海軍喝酒，那名年輕海軍喝醉之後嘴裡不停地念叨：“這個世界瘋了，所有人都瘋了！”

說完那個同僚將軍帽蓋在臉上痛哭起來……

那天，他們倆親眼目睹了一名婦女被凌/辱之後自殺。沒攔得住，也根本攔不住。

所以，在看過海賊王漫畫和自己親身經歷過這麼些事情的他，厭惡這一切，視海軍爲和海賊沒什麼兩樣的渣滓。

但這一刻，居然也感受到了那麼一些悲傷。

亞摩斯不知是想起了什麼，他吸了口氣，仰起頭看著天空，雨珠滴進眼睛裡，他也沒有絲毫反應。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那麼一些爲了信念而努力的人啊。

他呼出一口白氣，白氣很淡，很快就散去了。整個天空不白也不黑，是絕望膽寒的灰色。

X·德雷克沒有注意到亞摩斯的異樣，不過很快，他聽到亞摩斯喃喃的一句話。

“操他媽的海賊王羅傑。”

……

隊伍回到海軍學校後，解散，一天的休整時間。傷員接受治療，什麼時候恢復什麼時候繼續學習，其他人在調整一天後正式開始他們的四年訓練。

晚上的時候有專門的老師分配了宿舍，宿舍是四人間的。亞摩斯的三位舍友有兩位來自凱撒號，這倆人正是最開始挑釁亞摩斯權威的多伊和下海救他的修斯，兩人聽到其他人說了亞摩斯的事蹟，此刻他們也都對亞摩斯很佩服。

不過這倆人依舊是死對頭，他們的體格也相差很大，一個幹練精神，一個極爲壯碩。

另一名叫哈金斯的金髮碧眼年輕人在回到宿舍後就一個人呼呼大睡起來，什麼也不說，聽多伊說，哈金斯的好朋友就是戰死的十七位學生之一。

亞摩斯點了點頭，沒和宿舍裡的人再多說什麼，打了個招呼自己離開了海軍學校。去酒館買了酒，兩瓶因比特酒。

在返回海軍學校的時候他想起了什麼，便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就說嘛！我們還會見面的！”還是那條街道，酒鬼海軍仍舊是這個時間點坐在角落喝著酒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亞摩斯將一瓶因比特酒扔給他，自己坐在了他旁邊。

酒鬼的酒早喝完了，亞摩斯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興沖沖地接過酒，用牙直接咬開了瓶塞，咕嚕咕嚕喝了起來，隨後瞥到亞摩斯的右眼腫著，問道：“受傷啦？我聽說了你們新生的事情，死了不少人。”

亞摩斯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酒鬼看他的樣子，抿嘴一笑道：“你是受打擊了嘛？”

“嘭！”

亞摩斯將酒重重地砸在地上，滿嘴酒氣，低著頭微微喘氣，眼神冰冷：“欸，你說誰能改變這個糟糕的世界？”

酒鬼大概是沒想到亞摩斯會問這樣的問題，他愣了一下，隨後靠在了牆壁上：“起碼不會是現在的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