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水淅淅瀝瀝，莫蘭悠坐在沙發上，繼續關注高級傳感器被偷事件的動向。
“還沒找到？
“戰鬥機搜不到麼？
“雷達車也不行？
“邪門了！”
方小雨坐在電腦後面，處理一份表格。
白墨抱著徒弟大月牙，坐在辦公椅上，向後仰躺，看似閉目養神，實則視野連接到火蟾蜍，在一路追蹤那雲中的鷹，想看看它到底要把傳感器送到哪裡去？
便見這鷹一路飛行，藉著雲海的掩護，離開西嶺山脈，又繞過西州市，穿過雨雲，一路向東。
它飛過城市，飛過鄉村，飛過一片又一片農田，飛過褐江水，飛過紅頂山，竟是來到河洛地區，飛快落入一座偏僻小縣城。
準確來說，是偏僻小縣城偏僻郊外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工廠。
“這是什麼地方？”
火蟾蜍的眼睛，在兩萬米高空中溜溜轉，時而縮放瞳孔，調整焦距，看到這小工廠，門口掛著灰撲撲的牌子……芳月機械。
芳月？
這倆字怎麼還有點耳熟？
白墨繼續看，看到這小工廠，雖然外表不起眼，內部卻很高端！
堪稱敗絮其外，金玉其中。
破石棉瓦蓋住的車間裡面，竟然燈火通明，自流平地面倒映燈光，無塵產線上站著身穿嚴密防塵服的工人，正在組裝水龍頭模樣的小機械。
“這又是啥？
“該不會是幫古仙組裝的吧？
“這些工人，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嘛？”
白墨視線又轉，竟是在這工廠裡，找到一間寬敞的實驗室……這並非生化實驗室，而是一間電子實驗室，裡面堆滿了各種電腦、芯片、元件、電烙鐵、電路板，還有一套古怪的機器，正在刻畫集成電路。
電腦前，幾個戴眼鏡的工程師，或在畫圖，或在仿真，都忙忙碌碌，沒有說話。
兩名工程師對坐，正握著熱風槍和螺絲刀，拆開一個剛偷來的最新傳感器。
“這還整的，有模有樣？
“這幾個傢伙，看樣子也算專業人才。
“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嘛？”
看了不久，便見這幾個工程師起身，相互招呼著離開。
這是去幹嘛？
白墨調整視角，發現原來是午飯時間到，工程師、流水線工人、文員、行政管理等等，工廠的各路人馬，都有說有笑去往食堂裡。
他們工廠的食堂，外表看起來同樣破舊，牆上髒兮兮，門是爛木頭，窗戶長苔蘚。
沒成想進去後，裡面別有洞天，木紋地板，雪白牆壁，還有一張張極簡風餐桌，桌上擺了些大螃蟹、龍蝦、牛排、蘆筍、口蘑、串收番茄之類的，一桌子菜頗上檔次。
白墨咂咂嘴，心中滋味古怪，調整火蟾蜍視角，繼續觀察這食堂。
恰見食堂天花板懸掛的電視，播放新聞。
【春山大學發生大規模中毒事件，學生中毒，不治身亡，疑似涉仙犯罪……】
春山市？
大規模中毒？
白墨皺皺眉頭……又是古仙的手筆？
這工廠裡的人，知不知道，他們可能在幫古仙做壞事？
下一個瞬間，火蟾蜍視角再次調整，白墨愕然無語。
這食堂裡，從流水線工人到工程師，從行政文員到西裝革履的管理層，此時都擡頭看向屏幕，看著新聞。
他們表情很古怪。沒有驚恐，沒有憤怒。
坐滿食堂的一個個人，一張張臉，竟是彎起嘴角，露出笑容，笑容裡有幸災樂禍，有意料之中，還有一絲絲隱約可見的猙獰！
……
“哦！明白了。”
白墨把視野切回自己這邊，看看電腦屏幕的時間，喊方小雨和莫蘭悠。
“我們吃飯去吧。”
莫蘭悠捧著筆記本，擡起頭，咧嘴笑道。
“有個好消息！
“我的種植方案，種出來的西柱草，畝產三百零八斤！
“哈哈哈哈！”
方小雨略有疑惑。
“這東西，不同方案種出來，畝產量還會有區別？”
莫蘭悠看看她，解釋兩句。
“那當然有區別！
“越高級、越用心、越麻煩的方案，種出來畝產就越高。
“越笨拙、越放養、越簡單的方案，種出來畝產就越低。
“你看我們給田裡加這堆傳感器，給田裡弄各種藥湯，爲的就是提高產量。”
方小雨恍然。
大月牙蹲在師父肩膀上，看看師父。
狐貍山的西柱草，畝產多少斤？
以後自動化種植了，產量會不會打折啊？
白墨略一思量……狐貍山和現世情況不一樣，土壤、肥料、農藥、育種，都不一樣。自動化之前，畝產大概八百來斤。但這不具備可比性。
幾個人鎖了電腦屏幕，正要去吃飯。
突然手機震動。
【春山大學的食堂發生中毒事件】
【已確認爲蘭花紫豆蔻毒……】
這消息裡詳細介紹了案件……當然，這是春山市的案子，人家已經在處理，倒是用不上白墨他們。
幾個人唏噓著，走出辦公室，走向電梯。
莫蘭悠一邊走，一邊想，臉色突然變了！
“蘭花紫豆蔻毒性強大，發作極快，但需要劑量！
“大約三斤蘭花紫豆蔻煮出的毒，才能毒死一個人。
“而蘭花紫豆蔻的畝產，在二十斤左右。
“也就是說，這批下毒用的蘭花紫豆蔻，刨除火耗和其他浪費，大概來自二十畝的藥田。
“古仙捨得這樣用法，只能說明，他們藥田比這更多。
“白墨專家，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古仙很久之前，就已用上現代化科技，在夢境裡種植仙草？
“多久之前呢？
“一年前？
“兩年前？”
白墨皺皺眉頭，對這種事，倒也並非不能接受。
現世已經統計出的古仙，總共有八千多個！
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八千多個古仙中，有那麼一些相中了現代農業科技，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之前沒發現，沒想到。
但如今察覺了，又該如何處理呢？
……
天空陰雲密佈，地面狂風呼嘯。
刷……
一輛車停在八角桃林藥田旁邊。
狐貍徒弟大月牙和小月牙，還有白如意、黑如意、烏雲雪、黃雲雪，足足六隻狐貍，從車上跳下來，斜挎著小竹筐，便滿臉嚴肅，衝進桃林裡。
“嚶嚶嚶！”
它們的小竹筐中，裝了足足八種檢測工具，都是師父給配的。
“嗷嗷嗷！”
一路衝進桃林，便見一條條管道，裸露在地面，縱橫在林間，主幹道粗，分叉道細，最終觸達一棵棵八角桃樹。
不需要再種田，它們的工作變輕鬆許多，只需要開著車，到處完成鬼眼一號的檢修，確認藥田不出問題。
但……六隻狐貍臉上的表情，卻都不輕鬆，反而滿是嚴肅！
它們衝到林子中間去，找到地面冒出的一大坨白色菌絲……正是鬼眼一號！
便見菌絲正中間的一枚鬼眼，正滴溜溜轉。菌絲蠕動著，扎入地下深處，感知桃林的狀況，控制各路管道與閥門。
此時，它正控制管道，咕嚕嚕來水，地下浸灌，澆灌桃林。
六隻狐貍圍在鬼眼一號周邊，擺開小竹筐，面面相覷。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這檢修工作，比之前的種植繁瑣太多太多，而且容不得出錯。
師父講課時，它們已經很努力去記，到此時，仍然把握不足。
但那又怎樣？
硬著頭皮也要上！
啪！啪！……
狐貍們舉起狐爪，兩兩響亮擊掌，給彼此鼓勁！
隨即，大月牙掏出喇叭花聽診器，貼到鬼眼一號表面，開始聽這聲音。
“嗷……”
師父說過了，健康的聲音是“嘰咕嘰咕嘰咕”……聽診器裡這個聲音，是“咕嘰咕嘰咕嘰”麼？
聽起來像，又不太像！
小月牙、白如意、黑如意等，也紛紛掏出喇叭花聽診器，貼到鬼眼一號表面，各自聽診。
幾隻狐貍表情嚴肅，一邊聽，一邊比比劃劃，狐言狐語，互相討論。
“嚶嚶嚶，嗷嗷嗷嗷……”
“嗷嗷嚶嚶嚶……”
一番討論，又回憶起師父的話，又聽烏雲雪學著師父，來了一段口技，模擬正常的聲音，衆狐貍才紛紛恍然，大概明白，目前這個聲音沒有問題。
……
水井旁邊，水泵小組的六隻狐貍，正在認真檢修。
大金箍和小金箍都不太理解，師父幹嘛要讓六隻狐貍一起行動？
檢修水井雖然步驟多，但用不到這麼多狐貍啊？
便見六隻狐貍都是，脖子掛著聽診器，一隻爪子握著水晶放大器，一隻爪子捏著小錘，左左右右，或敲打，或聽診，或觀察。
還有的站到井邊去，把長枝探測器探入井水中。
大金箍進行到觀察樹皮的步驟，看見樹皮竟然微微鼓起……
“嗷？”
這怎麼處理來著？師父好像說過，但它已經忘了！
旁邊的小金箍湊上前，看看這樹皮鼓包，伸出爪子摸一摸，皺皺眉頭。
怎麼處理來著？
它也忘了！
小組裡的爪黃電跑過來，從小竹筐裡掏出一根針，和一瓶黃褐色藥劑，狐言狐語開始演示。
大金箍和小金箍一邊看，一邊學，又回想起，這是師父教過的內容！
心中也明白，爲何師父要讓六個師兄弟組成小隊……就是怕它們忘記操作，纔多狐組隊！不管多複雜的操作，六隻狐貍中，總有那麼一兩個能夠記住！
……
樹人藥田裡，白耳環、星星耳、月亮耳、桃花眼幾個，正在給進料口加料。
這進料口，是一朵蠕動的大嘴花……把料加進它嘴裡，它便可用後面鏈接的蠕動管道，把草藥都送去一尊尊樹人肚子裡。
“嚶嚶嚶！”
桃花眼抱起一大捆西柱草，掂掂分量，便丟進大嘴花嘴裡。
“嗷？”
星星耳在旁邊，瞅著滿地的西柱草、天南星、黃金豆草……已經兩眼昏昏。
爲了自動化種植，師父又改進了幾種肥料配方，新配方有點麻煩，它記不住……
白耳環和月亮耳，也都有點頂不住了，此時各自抱著一捆草，不知該不該往進料口裡面丟。
卻見桃花眼滿臉得意，甩著尾巴，大搖大擺，來到它們三個跟前，一樣一樣加料給它們看，狐言狐語講解，讓它們記住！
三隻狐貍一邊聽，一邊滿臉崇拜……桃花眼好厲害，這就已經完全學會了？
桃花眼抱著一捆黃金豆草，塞進進料口，動作瀟灑，雲淡風輕，用輕快甩動的尾巴，表達什麼叫天才！
實則偷偷把嘴裡的哈欠硬憋回去，憋出了眼淚。爲了記住新配方，昨晚它大半宿沒睡，一直在腦海中重複背誦！
到今天，終於能在師兄弟面前裝嗶了，可千萬不能露餡兒，千萬不能掉鏈子！
……
狐貍山的萬畝藥田中，一輛輛汽車來往，一道道火紅色身影穿梭！
生產模式迎來改變，狐貍們學到新的技術，面臨新的挑戰，每一個都滿臉嚴肅，提心吊膽。
終於，傍晚的冷風裡，下班的鐘聲敲響了。
當……
當……
悠揚的鐘聲迴盪。
一臺臺汽車快速駛上返程的路，停在山腳停車場。
一道道火紅身影衝出汽車，衝上狐貍山，在山路匯成紅色河流。
它們衝進食堂裡，各自取了碗，開始排隊準備打飯。
今天的晚餐是茄子肉蔻炒飯，熱乎乎的香味已經在滿屋飄蕩。
一邊排隊，狐貍們狐言狐語，交頭接耳。
“嚶嚶嚶！”
“嗷嗷嗷嗷！”
它們的臉上都很放鬆，今天一天的工作雖然緊張，但也學到很多東西！
之前師父教的那些，經過一天小組實習，基本都記住了。
刷……
卻是一臺汽車，停在食堂門口。
狐貍們紛紛扭頭看過去。
看到師父從車頂跳下來，笑瞇瞇走進食堂。
它們的表情都凝固，開始緊張。
今天白天，師父一直在藥田裡到處轉，看它們的各項工作。
師父現在纔來，是把所有工作，都檢查一遍了嗎？
師父有沒有查出疏漏？
便聽師父擡高聲音。
“今天，大家都做的很好！
“藥田採用新模式，大家學習新技術，一整天，沒有出現任何錯漏。
“非常好！”
狐貍們紛紛喜笑顏開。
便聽師父繼續道。
“明天我們改變實習形式，從六狐小組模式，重新編隊，改爲四狐小組實習模式。”
狐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雙雙眼睛裡，都閃爍狡猾的光芒。
六狐模式，一整天，剛好完成全部檢修……那四狐模式，檢修更快，豈不是大半天就能完成？
白墨朗聲道。
“沒錯！我們要縮短工作時間，讓大家有更多時間，能把工作幹得更輕鬆，更細緻，有更多時間互相交流，總結經驗！讓大家有更多時間娛樂，保持身心健康！”
師父話音落下，狐貍們便蹦蹦跳跳歡呼起來！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歡樂的聲音充斥整個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