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水聲之中，巨大的蘑菇船，如同一條巨蟒，在沼澤裡蛇行前進。
圈圈胡和黑耳朵、白耳朵，坐在大蘑菇的脖頸後面，小心駕駛。
先去一處小島上，接到白尾巴和它挖出的一打銅板，再去另一處小島上，接到白星星和它挖出的兩個青銅瓶子……
便這樣，蘑菇大船接到越來越多師兄弟，大蘑菇背後的狐貍越來越多，銅板、石板、器皿也越來越多，吃水越來越深。
嘩啦啦……
“嗷？”
“嚶嚶嚶！”
“嚶嚶！”
大蘑菇背後，師兄弟們彼此確認，全都來了，沒有狐貍落下。
圈圈胡的狐爪，便擰動方向盤，調轉船頭，向岸邊返回。
狐貍山的暮色已經降臨，天空越來越昏暗，它們要去吃晚飯，吃完晚飯就下班。
嘩啦啦……
水聲之中，大蘑菇如蟒蛇般，蛇行遊動。
蹲在大蘑菇背後的狐貍們，隨之而擺來擺去，左搖右搖。
“嚶嚶嚶！”
“嚶嚶嚶！”
它們時而晃動尾巴平衡身體，都很興奮，一個個咧著嘴，瞇著眼，滿臉笑容。
這是從來沒玩過的東西，是很新鮮的體驗！
大船的中間位置，白星星安穩蹲著，腆著胖肚子，時而晃動尾巴，像其他師兄弟那樣控制平衡。
但它臉上沒有笑容，反而瞳孔顫抖，很害怕的樣子。
不知道爲什麼……它怕蛇，怕蟒蛇，也怕這條大蘑菇。
此時坐在這大蘑菇後背，穿梭在沼澤裡，它更是害怕！
嘩啦啦……
水聲中，大蘑菇游上岸。
“嗷嗷嗷！”
“嚶嚶嚶！”
狐貍們歡呼著，或抱起剛挖出的文獻，或舉起這條蘑菇大船，一起風風火火，衝出廢墟，衝上山路，穿過暮色，衝向狐貍山食堂。
吃飽喝足之後，又擡著大蘑菇，來到宿舍大殿裡。
……
宿舍大殿已經完全黑漆漆，狐貍們睜開暗紅色眼眸，或圍成圈做遊戲，或三五成羣“嚶嚶嗷嗷”狐言狐語聊天。
白星星探頭探腦，“嗖嗖嗖”爬上牀，又去到牀那頭，看見正在忙碌的師父。
它“嗖”的鑽進師父懷裡，腦袋拱拱師父。
今天搭乘那條蟒蛇一樣的大船，可把它給嚇壞了。
“嚶……”
白墨停下手裡的活兒，揉揉白星星的脖子，摸摸它的胖腦袋，捏捏它的胖臉蛋兒。
白星星是一隻很膽小的狐貍，往日裡師兄弟們都很照顧它。
今天它這樣子，是受委屈了？
“怎麼啦？
“有事麼？
“和師父說說？”
白星星縮在師父懷裡，皺皺眉頭。
這能說麼？
告訴師父自己怕蛇？
那豈不是很丟臉？
狐貍也是要面子的！
它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哦？
“沒事麼？
“那就陪師父一起幹活兒吧。”
師父在幹什麼？
它扭過頭，赫然看到，師父身前擺著蟒蛇一樣的蘑菇船，師父的手正在從“蟒蛇”後脖頸，拉出一條條菌絲！
這……
它本應該害怕的。
但此時，縮在師父懷裡，它倒也不怕。
再看那“蟒蛇”，沒了之前想發抖的感覺。
是啊，在師父懷裡，有什麼好怕的？
“嚶……”
它往師父懷裡縮的更緊一些，免得影響師父雙手操作。
白墨便這樣，抱著徒弟，專心炮製這千年蘑菇。
無論動物還是植物，百年或者千年，本身都是複雜繁瑣精妙絕倫的生化機器。白墨在做的事情，便是儘可能，從這生化機器中找到一些運行的規律和原理，再加以改造，加以利用。
此時，大蘑菇的後脖頸上，扯出上千條神經，如同水草一般，在空中顫抖飄搖。白墨的神識，便沿著這些神經走下去，探索它們在大蘑菇身上的功能，探索它們傳遞信號的由來和去向，探索清楚後，再加以改造。
他的大腦高速運轉，不停試探，不停記憶，不停推演，慢慢的想明白越來越多，慢慢的有了解決方案，手掌上又騰起翠綠色丹火，開始改造這一條條神經，開始將大蘑菇改造成他想要的樣子！
……
不知不覺間，越來越多狐貍徒弟，都湊到師父跟前，看師父改造大蘑菇。
毛絨絨的腦袋湊在一起，互相咬耳朵，狐言狐語。
“嗷嗷嗷。”
“嚶嚶嚶。”
白天的大蘑菇船，就已經很好了！
這東西還能更有意思麼？
突然，圈圈胡看到，師父在旁邊扔了一把小椅子。
它湊上去，看小椅子……這是專門給狐貍坐的椅子！小巧精緻，剛好可以讓一隻胖胖的狐貍坐進去！
“嗷！”
它咧嘴一笑。
又看見椅子後面還有個洞，剛好可以把狐貍尾巴探出去。
它當即坐到小椅子上，尾巴從椅子後面的洞甩出來，甩來甩去，很是舒服。
突然，它連椅帶狐，被師父整個抱起，抱到了大蘑菇船脖頸後面，安放下來。
“這是蘑菇船的新座椅。
“剛好，你先試試。”
蘑菇船脖頸生長出一條又一條菌絲，生長到座椅，把這座椅牢牢綁住。
圈圈胡坐在上面，伸出前爪，剛好摸到方向盤。
探出後爪，剛好能踩到……唉？踩到了什麼？
“那是油門，可以讓蘑菇船加速！
“好啦，現在，可以輕踩試試。
“但速度不要太快，萬一蘑菇船撞了牆，會很麻煩！”
一羣狐貍看看蘑菇船，看看遠處的牆，紛紛點頭。
是啊，蘑菇船這麼好玩，不能把它撞壞。
卻見師父搖搖頭。
“你們別誤會。
“蘑菇船結實的很，撞不壞。
“反倒我們這宿舍大殿，已經屬於老古董了，很怕撞。
“我是讓你們小心點，別把咱們的宿舍大殿撞壞！”
一羣狐貍恍然，紛紛點頭，原來是這個意思！
宿舍大殿是它們睡覺的地方，確實該小心點。
……
一羣狐貍，都空開位置。
圈圈胡亦擰動方向盤，調轉蘑菇船的船頭，讓船頭朝向空曠方向。
它興奮的搓搓前爪，張開嘴巴，給前爪哈口氣。
馬上就要用後爪踩油門了，它很想把後爪擡起來，也給後爪哈口氣……但這個動作不太雅觀，師父和師兄弟們都在看著呢，它猶豫片刻，還是放棄了。
它稍微推動方向盤，大蘑菇船便已正常速度，緩慢蛇行前進。
它瞪大眼睛，聚精會神，後爪輕輕踩向油門……這油門，也是菌絲嫁接的木頭，踩起來腳感軟綿綿。
但踩下的瞬間，大蘑菇卻像打了雞血！
刷……
蛇行的大蘑菇，身體摩擦地板，刷刷刷向前，猛然加速！
蟒蛇蛇行，蛇頭是不會搖擺的，圈圈胡坐在後脖頸，沒感覺搖擺。但這速度卻是一衝一衝，速度又極快，向著宿舍牆壁狂衝而去！
大殿裡，狐貍徒弟們開始歡呼跳躍。
“嗷嗷嗷！”
“嚶嚶嚶！”
“嚶嚶嚶！”
便見大蘑菇船，已然衝到宿舍牆壁，被圈圈胡猛打方向盤，扭轉方向。
刷——
巨大的摩擦聲中，蛇頭調轉，蛇身遊動，險些便擦到牆壁。
白墨扯扯嘴角，還真是怕啥來啥，險些讓這貨把牆給撞塌了。
狐貍徒弟們則一個個雙眼放光，偌大狐貍羣，開始追著大蘑菇船，在大殿裡轉圈，跳躍歡呼。
“嚶嚶嚶！”
“嗷嗷嗷！”
“嗷嗷嗷！”
……
圈圈胡開完一圈，雖然很不捨得，但還是從椅子上爬下來，把位置讓給下一個師兄弟。
等大蘑菇船再次啓動，再次在宿舍大殿裡狂飆，圈圈胡也跟著大部隊一起，追著大蘑菇船，在大殿裡轉圈，跳躍歡呼！
“嗷嗷嗷！”
……
白墨坐在牀上，看著徒弟們好幾次，險些把牆給撞到。
這羣貨都喜歡玩，但技術都一般般。
“小心點！”
“唉，寧願撞牆，別撞柱子！”
“拐彎拐彎！”
“方向打死！”
“別！別踩了！”
白星星縮在師父懷裡。
它不想去駕駛大蘑菇船，一點都不想。
看到那東西像一條巨蟒，在大殿裡橫衝直撞的樣子，它甚至很害怕。
幸虧它在師父懷裡，幸虧它的腦袋拱著師父胸口。在師父這，它什麼都不怕。
突然，有狐爪戳它。
“嗷？”
白星星扭過頭，看見是白月亮和白太陽。
它們三個的藥田相鄰，都很熟悉。
白星星胸口有斑斑點點白毛，白月亮胸口有一條月牙狀白毛，白太陽胸口則有一片小小的圓形白毛。
“嗷嗷嗷！”
“嚶嚶嚶！”
一番狐言狐語……原來，白月亮和白太陽，以爲白星星心情不好，已經幫它在蘑菇大船那邊排上號。
再等三個師兄弟駕駛完，白星星第四個就可以上去駕駛，可以圍著宿舍大殿狂飆一圈，爽一爽！
白月亮和白太陽，兩隻狐貍拍拍胸脯，仰著腦袋，一副“好兄弟伱不用謝我”的樣子。
白星星皺皺眉頭，眨眨眼睛。
“嚶……”
白月亮和白太陽，感覺它不太對勁。
“嗷嗷嗷？”
狐言狐語，問它是不是害怕？
“嗷！”
怕？
那怎麼可能！
狐貍也是要面子的！
白星星立刻從師父懷裡跳出來，先昂頭挺胸，眉頭緊皺，表示自己絕對不慫！
再“嗖嗖嗖”跑向大蘑菇船！
……
白星星混在師兄弟們的隊伍裡，跟著大蘑菇船一路狂奔。
它根本不敢看那狂衝的大蟒蛇，眼睛扭到旁邊。但只是聽蛇行的“刷刷”聲，心裡就覺得發毛，脖子後面的毛都要倒豎起來！
這完蛋了！
在下面看大蘑菇船，都被嚇成這副樣子，等會兒上去駕駛，那得被嚇成什麼樣子？
該不會前爪一哆嗦，後爪一抽搐，直接就撞牆了吧？
那樣子的話，自己害怕大蘑菇船這件事，豈不就被師兄弟們發現了？
牆撞塌了，宿舍壞掉，師父和師兄弟們又要去哪裡住？
它一邊追著大蘑菇船跑，咬咬牙，瞪瞪眼，探著脖子，強行把目光扭向大蘑菇船！
看！
必須看！
它要看看師兄弟們怎麼操作的，看看大蘑菇船怎麼蛇行的，要先看，先學，學會了，駕駛才能不出簍子！
看著蟒蛇蛇行，它心裡更發毛，眼睛都覺得刺痛，但這種情況下，再看大蘑菇船，反而能把蛇行的動作看得格外清晰。
大蘑菇船的蛇行、擺動、甩尾……每一個動作，都好像烙進它的心裡！
正在駕駛的白耳朵，扭動方向盤了，大蘑菇船的醜巴巴舌頭，隨之扭動，調轉方向。
白星星突然有種預感……按照大蘑菇船的動作規律，這一下，大蘑菇船的擺動，可能會撞牆？
果然，下一個瞬間，師父不知何時出現，雙手提拉，在四周鼓起翠綠色熱風，強行讓這大蘑菇船“刷”地摩擦地面飄逸，躲開牆壁。
正在駕駛的白耳朵，亦嚇了一跳。但很快恢復歡吠，“嗷嗷嗷”歡呼著，一腳油門，又駕駛大蘑菇船衝出去！
白星星跟著大部隊跑，心裡又安穩許多……它突然意識到，在狐貍山，其實不怕犯錯誤。徒弟犯了錯誤，師父會幫它們兜底。
……
幾圈之後，終於輪到白星星上去駕駛。
它坐在小椅子上，尾巴從椅子後面的洞探出，前爪搭在方向盤，後爪輕輕踩住油門。
從它的視角，能看到大蘑菇船醜巴巴的那張大嘴！
它還是害怕，但它對大蘑菇船的運動規律，已經很熟悉，不怕撞牆！
“嗷！”
它給自己鼓一把勁，一腳油門狠狠踩下，便覺大蘑菇船“嗖”得衝了出去！
……
不遠處，白墨扯扯嘴角。
“啊？
“白星星還有這種天賦？
“起步地板油？”
所有駕駛大蘑菇船的徒弟中，白星星速度是最快的，起步地板油，直接速度拉滿狂衝！
而且，這傢伙對大蘑菇船的運動規律，掌握非常好，如此快的速度，轉彎乾淨利落，始終與牆壁保持合理距離，完全沒有撞牆的風險！
徒弟們追著大蘑菇船，“嗷嗷嗷”歡呼！
白墨站在宿舍大殿中央，皺皺眉頭。
“本來以爲它們還需要再練練，沒想到啊，白星星這傢伙，居然就是個秋名山車神。”
……
徒弟們都睡著了，白墨回到自己西州市的家裡。
窗外蟬鳴聲陣陣，他從櫃子裡取出兩個肉罐頭，準備嘗一嘗。
“軍糧肉罐頭，看短視頻裡測評，很不錯的樣子。
“試試味道咋樣。”
撕開肉罐頭的鐵皮蓋，他沒有先動筷子，而是習慣性打開手機，準備刷刷論壇。
卻見置頂的一條帖子，也和罐頭相關。
“唉？”
【差點被開了罐頭！】
白墨點擊進入，卻見配圖是在公交車裡拍攝的，公交車車門沒有完全關閉，門縫裡從外面擠進來一隻巨大的爪子，似是要撕開這門。
這？
仙獸？
開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