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眉心瞬間皺出一個“川”字，放在身體兩側的手，也不由的握成拳。
—看來你誤會了，我不是代表黎家來參加葬禮的，我只是單純的來找我的翊宸哥。
孫真真的這句話，更像是一種挑釁。
溫暖面無表情的看向孫真真，這個女人下頜微擡，神色傲然，讓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脣角彎彎，溫暖衝孫真真溫和一笑，“你想和七少坐在這排的話，倘若七少也沒意見，我再幫別人調一下位置。”
話落，她徵詢的眼神移向顧翊宸。
顧翊宸略一沉思，客氣的回道：“那就麻煩你了。”
溫暖心頭突突的亂跳，表面依舊保持著平靜的神色，“一點小事而已。”
孫真真也笑了，笑得燦爛明媚，“那就謝啦。”
她拉著顧翊宸大大方方坐下來，半邊身子緊貼著顧翊宸，而顧翊宸竟然沒有任何躲閃的動作。
溫暖胸腔裡窩著一團火，等著，等葬禮結束後，她一定要和姓顧的把這筆帳好好算算。
她使出所有的力氣，這才轉動腳步，朝著溫世遠的方向走去。
短短幾步路，她敏感的察覺到太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還有那竊竊私語聲，敲打著她的耳膜。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溫暖要嫁給顧七少了嗎？他怎麼坐到了第三排？”
“是啊，好奇怪啊。按理說，作爲溫家未來的準女婿，就算不幫忙招呼下賓客，也該坐到第一排去吧。而且啊，顧家竟然沒其他人過來……”
“還有那個，是孫真真吧，她怎麼坐到顧七少身邊去了，還跟顧七少一副很親密的樣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溫暖也好想問問顧翊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收回心神，不再去聽這些人的閒言閒語，擡眼，在人羣裡尋找溫世遠。
很快的，就看到了他的身影，與此同時，也看到了另一個人。
腳下的步伐就隨著慢慢放緩。
今天，溫老太太的葬禮，有太多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人到來，孫真真是其中一個，陸霆禹也是一個。
他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神色莊重的矗立在溫世遠面前，頭顱略低，和溫世遠說著什麼。
溫世遠表情淡淡的，看出他對陸霆禹不是很熱絡，甚至有些不太歡迎。
溫暖只是頓了頓，最後還是走了過來。
對於陸霆禹，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或者說，只拿他當一個稍微熟悉的陌生人，既然如此，她就沒有躲開的必要，該怎樣就怎樣。
“爸，時間差不多了。”她停在溫世遠旁邊，小聲提醒道：“你去前面吧，再來賓客，我會安排好。”
“行，那我先去找牧師看他準備的怎麼樣了。”溫世遠拍拍溫暖的手臂，又看了一眼仍然站在近前的陸霆禹，神色沉了沉。
但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給溫暖。
溫世遠離開後，這塊就剩下陸霆禹和溫暖兩個人了。
溫暖神色如常，像對待其他來賓一樣對待陸霆禹，禮貌的謝道：“謝謝你能在百忙之中抽空過來。我得在這招呼客人，就先讓別人帶你找位置坐下吧。”
溫家還有一些親戚在幫忙招呼賓客，給來賓安排座位。溫暖四下看去，準備喊一個人過來。
兩人已有一段日子沒見。陸霆禹眸光深深的凝著溫暖，她上了一些淡妝，可還是無法遮掩憔悴的神色。出車禍，溫老太太病逝，煩心的事一件接著一件，她最近應該沒能好好休息。
“你還有空管這些？”陸霆禹斜眸朝前面瞥去，顧翊宸和孫真真肩並著肩坐在第三排，正交頭接耳的聊的火熱。
他莫名的有些惱怒。看到顧翊宸和溫暖關係密切，他不舒服。可看到顧翊宸這樣對待溫暖，他更不舒服。
溫暖裝出一副不解的模樣望著他，他壓在心底的火氣燒的更旺了。
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嘲諷：“我還以爲你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後，就會長點記性。”
“陸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溫暖維持著恬淡的笑容，衝不遠處的一個表妹招了招手。
“永遠不要裝大方的讓任何一個女人跟自己的男人走的近，否則，你會後悔的。”
她裝糊塗，可陸霆禹偏想挑明，沉聲警告了一句。
他承認，他和溫暖婚姻失敗，有很多因素，但和溫晴更是脫不了干係。
溫暖表面上不理會陸霆禹的話，跟走過來的表妹交代：“帶陸先生到右面第四排坐下吧。”
“好咧。”溫暖的小表妹應著，看向陸霆禹：“陸先生，請跟我來。”
陸霆禹紋絲不動，依舊盯著溫暖，臉色陰沉，渾身散發出陣陣冷意，嚇得溫暖這個沒見過太多世面的小表妹都不敢吱聲。
溫暖倒是習以爲常，毫不畏懼的迎向陸霆禹透著冷意的視線，“不好意思陸先生，我真的很忙，實在沒辦法親自帶你過去。”
她擺明了不想和他聊，也沒必要和他聊，讓他對她的感情生活指指點點。
陸霆禹深吸一口氣，胸膛起伏了二下，終究還是跟著那個小表妹走了。
八點的時候，教堂左右兩面的多排椅子，除了左面第一排靠裡的位置空著幾個外，差不多都被坐滿了。
那幾個空位置，原是留給顧家人的。
溫家的至親，還有溫老太太孃家人，都被安排在了前二排。
溫暖站在梯型教堂的最後面，俯視著那空下的位置，眸光晃了晃，繼而飄向第三排，在黑壓壓一片頭顱中，她還是一眼就找到了他。
他坐在人羣中，因爲身形比較高，自然顯得比較突出。
他的頭依然離孫真真的很近，兩個人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自從見面，就一直在聊天。
過了好一會兒，溫暖才收回視線，讓溫氏的員工把教堂的大門關上。
遺體告別儀式很快開始。
溫世遠做了一番感人落淚的悼詞，訴說著自己對溫老太太的不捨，懊悔自己沒能盡到一個爲人子女該盡的責任……
然後是牧師祈禱，衆人哀悼，哭喪……
一切完畢後，溫世遠帶著三個溫家的男家屬，一人負責一角，把棺材擡了起來，朝外走去。
當溫暖走出教堂的時候，這才發現天空中飄下了零星的雪花。
S市很少下雪。這也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雖然不是下雨，但雪等同於雨。這是一個好兆頭，看來，奶奶的靈魂可以順利進入天堂了。
“啊欠！”
附近有人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一道醇厚的聲音隨即響起：“怎麼？有點冷？”
回覆他的，是一個帶著一點點嬌嗔和抱怨的女聲：“在洛杉磯呆久了，有點不習慣這麼冷的天氣。”
二個聲音，特別是第一道聽起來那麼熟悉，溫暖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扭過頭，正好看到顧翊宸把自己的黑色外套脫下來，披在了孫真真身上。
孫真真沒有一點謙讓的意思，雙手抓緊領口，讓衣服把自己包裹得更緊。
溫暖細眉一皺，惱怒的瞪著孫真真，顧翊宸脫下外套後，上身就剩下一件薄薄的襯衫了，她沒看到嗎？怎麼這麼心安理得的穿著別人的衣服，難道別人不冷嗎？
她剛想上前，溫世遠站在臺階下叫她，“溫暖，過來送送你奶奶吧。”
溫暖捏緊拳頭，壓下心底的憤怒，腳步重重的走下臺階。
溫老太太的棺材已經在殯儀館的靈車裡安置好，靠著車身的兩邊，分別有一排椅子。
“爸……我……”溫暖有些掙扎，不知道該不該坐進靈車，畢竟，她並不是真正的溫家人。
也不知道是誰傳出的消息，溫家好多人都在懷疑她不是溫家的孩子。溫老太太一去世，等待著溫世遠和溫氏的，會是一場難打的硬仗。溫暖不想這個時候給他增加麻煩。
可她，確實也想最後送送奶奶。
“沒事，即使你是女孩子，也是我家唯一的孩子，可以坐進來。”溫世遠裝作以爲她在顧慮自己性別的事，在衆目睽睽之下，拉她上了靈車。
……
火化，下葬，溫老太太最後在死去多年的丈夫身邊安眠。
最後是宴謝，等所有賓客都離開之後，天也快黑了。
溫暖累得快虛脫，還是堅持陪溫世遠回到溫家。
原還有一些溫家的親戚想陪溫世遠回來，溫世遠沒有什麼能力，但不傻，知道這些人在打什麼主意，就一一婉言謝絕。
溫家別墅，沒有了宋如雅、溫晴、小胖子、溫老太太之後，顯得空曠又冷清。
溫暖讓溫世遠躺下休息，“爸，人死不能復生，你也別太傷心了。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柔聲的安慰了一句，順手關掉牀頭燈，拉上窗簾的臥房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正欲離開，溫世遠又叫住了她：“你是去見顧七少嗎？”
黑暗中，溫暖輕輕的嗯了一聲。
“他今天做的太過分了，你見了他可不能示弱。”溫世遠語氣決絕的又說了一句：“記住，你現在有溫家做後盾。就算咱們溫家連他們顧家百分之一都不如，你也不能任由他欺負。”
這樣的支持，是溫暖期待了多少年的。如今得到，她該高興，可一想到顧翊宸，又高興不起來。
片刻後，溫暖才緩緩的開口回道：“爸，你放心，我心裡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