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香料,衣物,但凡用過的杯碗瓢盆,還有吃過的菜譜,食單,都被翻出來仔細(xì)看。
“這食單怎麼不用我列的?”
許薇姝只看了看食單,就挑出好幾個不大對的菜來,也不是完全不能吃,就像這薏仁粥,就不大適合進(jìn)口。
丫鬟耷拉下腦袋,苦著臉道:“咱們夫人懷孕了,姑爺很高興,甚至還親自指點廚房的吃食,夫人爲(wèi)了姑爺?shù)念伱婧每矗c的菜色,總要吃下去。”
許薇姝:“……”
許愛麗看著瀟灑,實際上心裡頭還是盼望和自己的丈夫感情越好越好。
身爲(wèi)女子,這很正常!
扔下食單,許薇姝翻了翻薰香的渣滓,大部分沒問題,可裡面有那麼一點兒,聞見就氣血沸騰,顯見是有活血的作用。
平日裡用一用舒緩精神,到無大礙,可用在孕婦的房間裡,即便其實效果也不算明顯,一般情況下,不至於造成孕婦流產(chǎn),最多早產(chǎn)罷了,卻到底不正常。
“給麗娘看診的那幾個醫(yī)生呢?”
許薇姝臉上不動聲色,心裡頭卻沸騰起來,當(dāng)初她可是介紹了醫(yī)生過來的。
小丫鬟的臉色頓時更難看。
“被姑爺氣走了!”
不等她說話,許愛麗醒轉(zhuǎn),“姝娘……”
許薇姝握住她的手,就聽她氣息微弱地道:“是我自己蠢笨,你什麼也別問。”
說完,她就閉上眼,再不肯說話。
她不說,許薇姝也不好在這時候還刺激她。出了門,想了想,這是一條人命,還是自家姐妹的命,即便多少顯得有些多管閒事,可她還是管了。
沒道理一直爲(wèi)了別人做好事,賺功德。到原主的姐妹這兒。就因爲(wèi)那姑娘自己不爭氣,不肯說原委,就惱了當(dāng)不知道。
許薇姝交代丫鬟好好照顧麗娘。出門就叫毛孩兒他們過來替她查一查,肖家跟著許愛麗的那些下人們都被賣到社麼地方去!
這事兒好查,肖家又不是大戶人家,更沒底氣真打殺了下人。最多就發(fā)賣而已。
出了肖家的大門,許薇姝心裡頭不痛快。就想四下轉(zhuǎn)轉(zhuǎn)。
其實想想,明明掙脫了前世歸墟束縛,來到人世間,理應(yīng)覺得處處都好。可她最痛快的那幾年,居然是初來乍到守孝的時候。
出孝了,她好像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亍?寂僖彩前瘟祟^籌,從沒有受過委屈。可終日應(yīng)酬些不愛應(yīng)酬的人,她還是總矯情地不很樂意。
剛把馬車叫過來,吩咐車伕四下走走,就聽見有人輕聲喊:“許……許書官。”
許薇姝轉(zhuǎn)頭,便見飛將軍高傷,沒穿他那一身甲冑,反而換了京城最時新的窄袖衣袍,頭上還是紫金冠,越發(fā)顯得眉目俊美。
高傷緩緩走過來,低著頭不敢看許薇姝的臉,小聲道:“當(dāng)時來不及道謝,謝過許書官救命之恩。”
許薇姝:“……”
想了好半天,纔想起當(dāng)初驚馬一事,這都過去多少日子,他居然還記得。
而且,謝了不只是一次半次吧!
許薇姝莞爾:“高將軍言重,真要謝,該謝謝安郡王纔是。”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這位飛將軍聽見她這句話,臉上的肌肉都在扭動。
“是,應(yīng)該好好謝謝他。”
這說出口的話,更是咬牙切齒。
不知道爲(wèi)什麼,她有一種自己再‘欺負(fù)’人家小將軍的感覺,壞心情一下子就都飛走了——原來欺負(fù)人居然會是如此美妙的滋味。…
咳咳,應(yīng)該說,欺負(fù)一個願意爲(wèi)你露出受氣包表情,忍氣吞聲的小將軍,滋味不錯。
“姝娘。”
許薇姝正想著要不要再嘗試一下欺負(fù)美人的感覺,方容就來了。
他沒坐車,騎著馬直接過來,彎下腰笑瞇瞇道:“就知道你來看你姐姐,正好路過,走吧,我送你回去。”
高傷:…………
他身後兩個士兵死命抓住他的披風(fēng)一角,總覺得自己一鬆手,他們將軍下一秒就要撲上去咬斷安郡王的脖子。
“咦?高公子也在?”
方容很意外,低下頭笑道,“傷都好了?”
“多謝關(guān)心!”高傷深吸了口氣,連半個眼神也不肯給他,扭頭衝許薇姝笑出一朵燦爛的花。
“姝……許書官,我送你!”
“……好。”
許薇姝上了馬車,高傷替代車伕,一路回國公府,方容騎馬跟在後面。
一直到國公府門前,許薇姝下了車,然後高傷和方容倆人就一塊兒走了。
玉珍扶著自家小娘子進(jìn)門,還忍不住回頭看了那兩個一眼。
秋爽齋裡一切如舊。
許薇姝去了一趟江南,家裡到?jīng)]多少變故,大體上肖氏沒找麻煩。
想想也就知道,這陣子整個京城風(fēng)聲鶴唳的,哪怕肖氏感覺不出來,她那位好叔父也不能一點兒都沒體會,外面的麻煩一多,家裡的麻煩反而會少。
回了家,見過老太君,老太君稍微問了幾句麗孃的事兒,提起來還是傷心。
只見許薇姝也是滿臉疲憊,到底心疼她,就讓她趕緊回去休息。
她替老太君把了把脈,見老人家的身子骨還是老樣子,沒多大問題,就又去看了肖氏。
別管私底下怎麼看不順眼,她可不像原主,大面上的規(guī)矩絕對不肯錯。
肖氏也沒心思關(guān)注她。
坐了片刻,說了兩句場面話,她就告辭而出,帶著禮物去看姐妹們。
阿蠻不在,其他人都在家學(xué)讀書呢。
許薇姝徑直笨了外書房,正好趕上大家都在一處喝茶,不用來回跑了。
很難得,愛春面上冷淡,到?jīng)]冷嘲熱諷,好像幾個月不見,家裡的姐妹們都成熟不少。
處理完種種瑣事,許薇姝回去洗澡睡了一覺,第二天一大早,毛孩兒就傳來了消息。
說是找到了那些被髮賣的下人。
國公府沒陪嫁多少人,主要是擔(dān)心肖家有看法。
陪送的人,大部分都替麗娘管著她的嫁妝,平日裡伺候的就兩個貼身大丫鬟,其他都是肖家自己的下人。
那些下人他們發(fā)賣起來也容易,毛孩兒就找到了當(dāng)日在麗娘身邊守夜的婆子。
她早年積攢下不少銀錢,家裡還有個兒子在,一被髮賣,就回了自家。
現(xiàn)在許薇姝找上門,她心裡一受驚,就噼裡啪啦地把事兒都給說了。
麗孃的小產(chǎn),根本不是丫鬟們說得莫名其妙,直接原因,是她無意間聽見那位表妹向他丈夫哭訴。
“你還想納我?納我進(jìn)門,給你媳婦立規(guī)矩?人家是什麼人,國公府的千金,我算什麼東西,真進(jìn)了門,還不是由著她揉圓捏扁,憑什麼?她除了出身,哪一點兒比我好?她有我和你的感情深厚?還是比我賢良淑德?讓我一輩子讓她一頭,絕不可能!”
肖文嘆氣,摟著表妹小心翼翼地哄:“好表妹,你這樣的性子,嫁給旁人我可不放心,就嫁給表哥我,我一輩子待你好,等你生了兒子,將來也就有了依仗,到時候我擡你做平妻也不是不行,你看看人家趙家,曲家,都是大商戶,家裡不都有平妻,日常和正頭奶奶也沒什麼區(qū)別,我有國公府做靠山,以後生意就越發(fā)好做了,保證給咱們兒子掙下一大筆家業(yè),他這幾輩子都不會愁了。”…
那位表妹半晌沒出聲,可能還是心裡頭不痛快:“平妻?那個女人現(xiàn)在都懷了身孕,肖家族裡還能容許我做平妻?”
“急什麼,懷孕了也不一定生得下來,生了也不知是兒是女,就是兒子,養(yǎng)得大,養(yǎng)不大,還另外一說,就算養(yǎng)大了,誰知道有沒有出息!”
肖文冷道。
這一番話,簡直……
許薇姝運(yùn)了運(yùn)氣,肖文哪裡有一絲半點兒把麗娘當(dāng)妻子?連對待她肚子裡的親骨肉都如此冷漠,根本就不當(dāng)一回事兒!
開什麼玩笑,是肖文上趕著求娶的麗娘,要不是他腆著臉要娶,難道麗娘還找不到好人家了?憑什麼這般作踐人!
“你接著說。”
許薇姝深吸了口氣,繼續(xù)聽。
那婆子抖了抖,耷拉著腦袋道:“夫人聽了這些,一時氣上頭,就衝進(jìn)去和郎君理論,說得急了,表小姐昏了過去,郎君抱著表小姐去看病,夫人吃了一肚子氣,晚上就腹痛不止,下面見了紅,請了醫(yī)生過來已經(jīng)來不及,好好一個孩子,就這麼沒了!”
到了這個地步,許薇姝反而不著急,冷下臉來,也沒說什麼,只給了婆子一筆銀錢,又讓毛孩兒找人盯著她,過一陣子說不定能用得上。
她不知道明明婚後看起來爽利很多的麗娘,爲(wèi)什麼忽然一下子又軟了,遇見這種糟踐人的事情,居然還不回家求助,就算肖氏不靠譜,老太君還在。
她老人家平日裡確實不管事,可真知道始末,絕不會放任自家女孩子受苦。
前面如何先不去說,許薇姝拿著藥去看麗娘,一定得問清楚她到底想什麼。
這次再進(jìn)許愛麗的門,肖文也在,還是那麼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見許薇姝過來,這才避開,避開之前,還很溫和地叮囑一定要給夫人喝補(bǔ)湯云云。
如果不知道前面的事兒,這就是個在任何人眼中都完全正常的好丈夫。
男人嘛,好色納妾都是正常的,只要肯給妻子體面,就是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