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楚芙瑤身子好的差不多時,也應該去福壽堂看看老夫人了。對於自己的祖母,她實在是談不上有什麼感情。老夫人原本就是個妾室,幸而肚子爭氣,生了楚恆,在侯府嫡少爺去了之後,這便走了大運,掌管大權。
奈何老太太本就是個妾室,說不得有什麼見地,纔會容許庶長子這種腌臢事兒出來。不過,老太太還是喜歡別人奉承,對她這個嫡出的孫女兒,因爲秦氏的原因,有些淡淡的,不過也說不上差便是了。
要說秦氏爲何嫁與楚恆這個庶子,還得益於當年老侯爺所定下的親事,原來,老侯爺極爲疼愛嫡子,便和自己好友右相秦哲約定,將來小輩結爲秦晉之好,誰知道老侯爺的嫡子倒是個不爭氣的,拖到十二便去了,秦蘊寧的婚事也便落到了楚恆身上。
楚芙瑤出了漪瀾園,只帶著紅冉和青涯,主要是藍羽的性子實在是有些跳脫,萬一衝撞了老夫人,豈不壞了她的打算?
雖說有個妾室出身的祖母,楚芙瑤倒也沒瞧不起她,要知道,這可是她未來的一大助力,趁著秦婉母女未到之時拉攏,纔有最好的效果。
走到荷塘之前,看著開的正豔的白荷,楚芙瑤頓了下,嘴角掛起一絲甜蜜的笑意,讓一旁的紅冉很是疑惑。
比巴掌大了不少的白蓮,在滿池青翠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吐出,清雅有餘,卻少了些雍容的氣度,微風拂來,花瓣顫了顫,便有一片落了水中。
“小姐?”
楚芙瑤擺了擺手,將流連在荷塘的目光收回,繼續前行。
想著那個被人誇讚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女子,她便忍不住想要發笑,明明就是妾身未明,穿不得大紅這種象徵身份的顏色,偏偏裝的一副清高模樣,林玉嬈,我等著你。
又走了一會子,便到了老太太所居的福壽堂,堂內修繕的極爲華麗,從江南運來的流光紗,千金難求一批,做成襦裙,彷彿有光暈流轉,好不燦爛,但在老太太這裡,居然用如此珍品用作簾帳,以防夏日裡陽光刺眼而設。
楚芙瑤想著自己母親掌管中饋,小臉上笑意更濃,配上那張明豔的面龐,讓金釵之年的少女看上去那麼動人。
老太太倒是沒在外堂,楚芙瑤一進去,福壽堂的大丫鬟碧柯便迎了上來,十八九歲的女子,著著青色的織錦暗繡寒梅的外衫,一張臉蛋看上去並不是多麼出衆,但是臉上掛著的笑意,已經妥帖的舉動,深得老太太喜歡,這也是碧柯能做到這般地步的原因。
“小姐來了,老太太都想的緊呢!”
碧柯在前頭領著,一張巧嘴倒是會說,楚芙瑤聽著,淡笑著道。
“也妥了碧柯姐姐在祖母面前成日誇我,這方討得她老人家的歡心。”
說實話,以楚芙瑤的身份,原本是不必理會這些丫鬟的,但是想著以後林玉嬈便是靠著所謂的‘體恤下人’,打破她身邊的壁壘,讓楚芙瑤在丞相府無所依靠,最後才落得三餐不濟,被害而死的慘烈下場。
見到大小姐與往日不同的態度,碧柯眼神微斂,並未說什麼,只是帶著笑意的眼神一直落在楚芙瑤身上,笑著點頭稱是。
進到內室,入目到不會被其中的奢華所折,楚芙瑤好歹是候門嫡女,秦氏也算嬌慣,雖比不得老太太奢侈,但好物件也算見了不少。
因老太太年紀大了,受不得以冰製冷,所以內室的門窗都架的較高,顯得極爲寬廣,夏日裡,通風極好,所以福壽堂一度是侯府中最涼快的地方。
老太太端坐在八仙椅上,著了瑪瑙紅的蘇繡所制的錦衣,鬢間插著飛燕型嵌碧璽的簪子,面容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顴骨略高,顯得有些刻薄。
“芙姐兒來了。冷月,取來新進的銀針茶,給芙姐兒嚐嚐。”
老太太淡淡的吩咐一聲,身後那個與碧柯服制打扮相同的少女,乖巧的應了聲,然後便娉娉嫋嫋的前去泡茶。
要說這銀針茶,沖泡時極有講究,必然是用舊年蠲的雨水來沖泡,否則便糟蹋了這一壺好茶。
“祖母,芙兒給您請安。”
楚芙瑤低斂著眼,語調恭順,完全去了平日的高傲,恭敬的緊。
老太太看了,雖說有些疑惑,但也未想到此刻的楚芙瑤早就不是先前的那個她了,只以爲一場病痛,讓這孩子懂事不少,比她那個傲氣的孃親來的順眼。
“恩。”
老太太應了一聲,帶著紅瑪瑙的拇指輕敲了敲紫檀桌面,對著碧柯說道。
“將我房裡的和田碧海棠的頭面取來。”
碧柯一愣,倒也沒敢多說些什麼,隨即乖巧的進了裡間。楚芙瑤看著丫鬟進去的小門,不由心中暗喜。
需知,上一世,楚芙瑤也是見過這和田碧海棠的,只是,與今日不同的是,這套頭面,老太太是賞給了林玉嬈。
林玉嬈的真實身份,老太太必然不會知道,要不然也不會彷如親孫女一般,什麼都捨得往似錦園送。
沒過一會兒,碧柯便捧著楠木雕花的盒子,約麼有兩手大小。楚芙瑤眼見著,目光有些發亮,讓一旁的老太太心裡倒是痛快些。
楚芙瑤暗自有些想笑,老太太的心態她不是不懂,只因爲自己母親,是正經宰相家備受寵愛的嫡女,而她方只是個妾室,且中饋掌在秦氏手中,老太太自然是不痛快的。
紅冉接過盒子,楚芙瑤忙福了福身,說道:
“謝過祖母,芙兒早就見過這和田碧海棠,如今倒是得償所願了。”
聞言,老太太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也不禁露出一絲微笑,楚芙瑤眼尖,看著老太太扯動嘴角時臉上的鉛粉噗噗往下掉,不由有些恍然。
原說,老太太早已年過五十,就算保養的再好,也不可能彷如四十出頭,想必這就是鉛粉之效了。
上一世,記得老太太也是這般,甚用鉛粉,最終導致的嚴重的後果,而林玉嬈倒是想出個法子,讓老太太臉上的潰爛止住,這才奠定了她在侯府的地位。
如果,這一世,林玉嬈的法子,沒有絲毫作用呢?這般想著,楚芙瑤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著更是漂亮。
從福壽堂回來,楚芙瑤錦嵐居,那就是秦氏與楚恆的居處,但楚恆今日裡有公事在身,去了金陵一趟,也就是老太太的祖籍地。
老太太本姓秦,身份也不算太不堪,是個七品官兒的女兒,但是隻是庶出,她的親弟弟,便是秦婉的父親了。
置於楚恆與秦婉這對錶兄妹爲何沒走到一起,主要便是因爲秦婉的出身太低,配不上身爲小侯爺的楚恆。
待到秦婉另嫁之後,楚恆才發覺,他一直割捨不下這可人的表妹,在藥罐子表妹夫身體每況愈下之時,楚恆接著探親的機會,便暗自與秦婉私通。
至於林玉嬈,自然不是楚恆的種,要知道,楚恆與秦婉發生第一次關係之時,便已經有一個月的身孕了。
林家也是小門小戶,在次子撒手人寰之後,僅生了一個女兒的秦婉,自是過不順當,沒多久便帶著女兒,被休回秦家。
這正遂了楚恆的心思,自那之後,探親的次數便多了不少。這些,秦蘊寧不是不知道,只不過懶得管而已。
想著那種腌臢人居然與自己同姓,雖說並沒有實質的關係,秦氏還是有些犯膈應。
到了錦嵐居,秦氏正在用燕窩,見楚芙瑤來了,便笑著讓她坐下。
楚芙瑤仔細打量著秦氏的臉,大抵是天生麗質的緣故,秦氏從不用那些鉛粉之流的物什,素日裡用的香粉,也是取了院子裡的牡丹白芍,精心熬了鮮花汁子,混了珍珠粉才製成的。
秦氏用的香粉,這法子是從宮裡流傳下來的,女眷自不會輕易將它傳人。以前的老侯夫人倒是知曉,但是絕不會紆尊降貴將此事講給一個妾室,所以老太太自是不知,素日裡用的也是回妍堂的脂粉,裡面摻了比例不少的鉛粉。
“母親,這香粉是您自己制的麼?”
楚芙瑤倒是好奇的很,上一世,她對這些小物件不感興趣,等到真正想要了解時,倒也晚了。
那時林玉嬈早就得了牧恆之的歡心。離了侯府,楚芙瑤便再也不是那個尊貴的嫡小姐了,連回妍堂的鉛粉都用不上。
“自然不是,掌管中饋已經不得閒了,哪有空子做這些事?這都是忠心的家生子,在郊外開了個別莊,專門飼花。等到季節,在做出一年的香粉,送到各府。因身契都在手裡握著,他們自是不敢有二心。”
聞言,楚芙瑤點頭稱是。這香粉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是在這些東西里面動些手腳,對女子的損害極大。
“那母親,這方子你可要交予我,不然我可不依!”
楚芙瑤嬌嗔道,一雙鳳眼亮的厲害,櫻脣微微撅起,孩子氣十足,也只有在秦氏面前,她才能真正放下防備,只當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