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柱邊說邊往前湊活,要說他完全信任窗外這人,那也不完全是,反正是三分懷疑,七分相信,一邊靠攏,一邊也做好了應變的準備。隨著兩人距離不斷拉近,牛二柱終於看明白了,眼前這人,果然就是馬鳳儀,倆人相處了好幾年,再熟悉不過,絕對不會看錯。至於頭頂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只是一些碎草根子,爛樹棍子而已,馬鳳儀臉上黑乎乎的,東一塊西一塊,都是些草灰之類的東西,在看身上,塵土爆揚,髒的不成樣子。
大少幾步走過去,一把抓住五姑娘的手,急切問道:“妹子,這是怎麼回事兒?你這是咋弄的?剛纔我一回頭,你就不見了,你上哪兒去了你?”馬鳳儀見大少過來,臉上頓時輕鬆下來,聽牛二柱發問,也是一臉的疑惑,頗爲不解的說:“二哥,你問我,我也不大清楚,在屋裡的時候,我在前邊走了一陣兒,忽然看見前面似乎有個人影,我以爲是黃皮子裝神弄鬼,暗中做好了應對的準備,誰知到了跟前,卻發現那人影不是別人,正是二哥你自己!”
大少一愣,自己?不可能啊,自從在屋裡迷失了方向,自己一直走在馬鳳儀的後面,而且倆人幾乎腳前腳後,相差不過三步,眼睜睜五姑娘就在前邊兒,怎麼又可能到了她前邊?馬鳳儀見他一臉疑惑,也知道牛二柱不知道其中的奧妙,只好繼續說道:“那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見我過來,一個勁兒的打手勢,我也看不明白,大意好像是說讓我小心,後面的人不是你,是假的!我一時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所以站在原地發愣,就在這時候,聽見後面腳步聲響,聽聲音像是你,可我一回頭,四周黑的像鍋底一樣,根本一個人都看不見!”
“我心裡著急,只好扯著嗓子喊你的名字,可喊了半天,你卻一聲不答應,我實在沒轍,只好扭頭再往前走,可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連前面那個影子都沒有了,往後面看,也是黑乎乎一片,我等了半天,也不見你的影子,只好一個人抹黑往前走。腳底下這條道也奇怪,原本前後都是臺階,走都走不完,可此時往腳底下一看,臺階都沒了,只有一條羊腸小道,彎彎曲曲的,也不知道通向哪兒。我不敢亂走,就知道這其中不對,用腳四處一趟,當時就嚇了一跳,除了那一條小道兒,四下裡都是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路,用腳都趟不到底兒,稍微走歪一步,指不定掉到哪兒去!”
“我沒辦法,只好順著那條路走,這路看著挺長,實際上卻沒有那麼遠,走了大約有二十分鐘,路途漸漸變寬,前邊兒也開始有亮光,我怕這是黃皮子的圈套,猶豫著不敢再往前走,就在這時候,前邊兒忽然亮光一閃,出現一個人影,看身形跟你挺像,我走了半天,也沒看見一個人,突然看見有人跟你挺像,心裡挺高興,也沒來得及細想,拔腿就追了過去,眼看著就要追上了,忽然平地裡一股歪風,吹得風沙走石,我眼前一陣迷糊。啥都看不清楚,等風平浪靜,再一看,你也沒了,羊腸小道也不見了,眼前一片荒草,一人多高,仔細一看,竟然已經到了院子裡!”
“我稀裡糊塗,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不過既然已經出來了,也就只能先看看再說,更何況外邊兒而老道正在捱打,還是先救人要緊。我打算先把老道弄出來,回頭再和你會合,誰知道就在這時候,房子忽然塌了,裡邊兒鬧鬧哄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我怕你有危險,剛想進去,想起先前那些怪事兒,怕走錯了路不知道拐到那兒去,想來想去,看見院子裡一片荒草,忽然有了主意,一把火點了起來,打算以火爲號,把你引過來。誰知道火光沖天,還不見你過來,我萬不得已,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你站在那兒看熱鬧!“
牛二柱聽來聽去,終於聽出了一點門道,大概那黃皮子只想弄死自己,所以先把馬鳳儀弄了出去,不過以那畜生的脾氣推測,這應該不是它大發慈悲,關鍵是倆人在一塊兒,馬鳳儀有功夫,牛二柱有頭腦,倆人珠聯璧合,想要趁機下手,只怕不容易,弄走了馬鳳儀,就等於卸去了牛二柱一條胳膊,一旦動氣手來,只不過勝算更大而已。只不過畜生畢竟是畜生,即便是狡詐無比,卻也有限,他就不知道送的遠一點兒,院原子和房屋相差不遠,倆人即便分開,只要其中有一個明白過來,黃皮子也是白費心機。
倆人再次重逢,心裡甭提有多高興,依著馬鳳儀,也別管這黃皮子如何,反正以後的事有的是機會,有張不怕算,先救出老道,回頭找到三耗子,逃離龍潭虎穴要緊。牛二柱思前想後,卻不大同意。這黃皮子已經和自己結了仇了,不趁這個機會把他弄死,只怕以後麻煩不少,這些小黃皮子明顯不是他的對手,如果讓他逃脫了,別說找三耗子,能不能平安逃出奉天,那都是個問號兒,還不如趁早把它解決了,也省得以後提心吊膽。
馬鳳儀雖然潑辣,卻也知道牛二柱考慮周全,聽他的準沒錯兒,但是便不再分辨,閃身跳進屋中,和大少一起靜待時機。再說眼前那些黃皮子,此時的搏鬥已經接近了尾聲,老黃皮子如同虎入狼羣,殺的小黃痞子黃皮子潰不成軍,那些小黃皮子雖然悍不畏死,不過畢竟實力相差懸殊,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所剩無幾,屋子裡頓時血流成河,提鼻子一聞,一股血腥氣直衝鼻孔,能把人薰出一溜跟頭去。
馬鳳儀有點兒看不下去,伸手捅了捅牛二柱:“二哥,難道咱們就這麼看著?這些小黃皮子雖然也不是啥好東西,不過畢竟不是大奸大惡,看著他們死得這麼慘,總不太厚道吧?再說了,他們都是同類,爲啥互相殘殺,而且鬥得死去活來?”牛二柱哪裡知道其中的詳細,搖了搖頭,剛要說話,忽然那藏在黑暗中圓乎乎的東西忽然動了一下,猛然亮出白乎乎的一條胳膊,牛二柱一愣,正待看個仔細,忽然就聽那東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那聲音嘹亮尖細,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在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