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慈父引領(lǐng)跪府上,嚴師採藥道乾坤
“歇一會兒吧。”
“哦!”
這一句比那皇帝老子的赦令天下還要能給人帶來幸福感。
坐在樹蔭底下,吹著涼爽的山風(fēng),砍柴,砍個毛線……
“沁兒,累不累?”
“累。”
“那回去跟著師父好生習(xí)武?”
“不去。”雖然心裡想,但爲了面子的事情,那可是僅存的尊嚴。我還剩下什麼,就這點虛榮的東西了。
劉永站了起來,把周圍散落的柴禾收到了旁邊,然後拎著柴刀走到了空地正中。
“當年,劉家刀法乃是虎堂一霸,你爺爺手持一刀,便可得三十六路渠帥誇讚。喝!”
說著,起手左,刀如扶風(fēng),綿綿不絕,一招連貫一招。
“劉家刀法講究快如閃電,力如山嶽,只要出手,便沒有迴旋的餘地。至剛至強,所向披靡!”
劉永一套刀法三十六招,耍得行雲(yún)流水,如臂使指。
“只可惜我學(xué)藝不精,不及爺爺?shù)娜种唬@才被歹人斬去一臂。假使一天,你親近的人被人威脅,你愛慕的人有生命危險,你拿什麼去救他,去保護他?那時候你會不會後悔,假如當初我肯勤奮努力用功的話,今天會不會就不是這個樣子。孩子,不要等到有朝一日的時候,除了眼淚就只能後悔當初。”
“爹……”
“回去跟師父認錯吧,以後好好的學(xué)好不好?”
“好,爹,我以後一定好好的學(xué)!”
“乖兒子,男兒流血不流淚,有淚不輕彈,知道嗎?”
“我知道了,沁兒知道了……”
兩父子緊緊地抱在一起,劉永也止不住眼睛發(fā)酸。
日頭被風(fēng)吹得逐漸向西,村民們第一天見到劉樵夫空手而歸。兩父子對著陸家大宅而去,一路載滿了霞光。
走進大門,轉(zhuǎn)過屏風(fēng),便見得徐虎和陸月蓉正在院子中對招拆招,上下翻飛。
“劉沁!”
“沁哥兒!”
三人正想喜悅一會兒,陸放卻是陰沉著臉,從那屋裡走來。
“繼續(xù)!”
喜色在兩人的臉上飛快劃過,轉(zhuǎn)眼又打在了一起。
“陸先生,小兒昨日……”
“打住!”陸放道:“令郎已自負盛名,不必在陸某這裡大材小用。”
“陸先生,都怪劉某教育不佳,此子才心高氣傲,還望先生大人不記小人之過,原諒他這一次,他一定好好侍奉,刻苦學(xué)習(xí)。沁兒,快給師父磕頭認錯。”
說著,劉沁也聽話的跪了下去。
陸放一看,輕哼一聲,道:“陸某人才疏學(xué)淺,有何德何能傳授於貴子,還是請回吧,陸某承不起這麼大的禮。”
“陸先生,孩子一時不懂事,千錯萬錯都在父母,陸先生對我家大恩,劉永沒齒難忘,還望先生成全孩子,令他能有一技傍身,不必再像劉永一樣砍柴爲生啊……”劉永說著,聲淚泣零的也跪了下來。
如此一來,陸放臉上的“氣憤”頓時消散一空,正準備把劉永扶起來時,一旁的劉沁卻哭了起來。
一邊哭一邊磕頭,一邊磕頭一邊大喊:“師父我錯了,師父我錯了,我以後一定好好的學(xué),師父我錯了,我一定好好的學(xué)……”
“咚咚咚”一陣響,那額頭便滿是血污。
“混賬!”陸放一聲大喝,伸手就把他拉了起來,就像抓小雞子一樣。
“師父,我以後一定好好的學(xué),再也不跑了……”
看著這張眼淚鼻涕與血混得一塌糊塗的臉,陸放的心也終於軟了下來。
“蓉兒,快帶沁兒下去洗把臉。”
“是!”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了。”
“你也快起來吧,此生既已脫身世俗,又何必再來這太平道里沾染葷腥?”
“還望先生成全。”
“今非昔比了,大道,已經(jīng)死了……”
“只要先生在,大道就在。”
“回去吧,你既然求太平,陸放便傳太平。”
“多謝先生。”
春秋輪迴,一年又這樣悄然逝去,這一年多的時間裡,陸放一直都不曾離開過徒弟們,每日悉心教導(dǎo),每日……魔鬼一般的修煉。
三人不曾停止,三人不曾偷懶,即使流著眼淚,嘴巴里也叫喊著不疼。痛苦與收穫永遠是成正比的,每每在那古亭寬闊的草壩上施展開來,便再也看不見以前那稚嫩的把式。
冬結(jié)春來,正是進山尋找回春草的好時機,那回春草滋陰補腎、強健筋骨、養(yǎng)心安神,乃是錯過了這個時節(jié)就沒有,不可多得的寶貝。
早晨清風(fēng)剛剛拂面,三個弟子就揹著揹簍跟在了陸放的身後。
從天方魚肚兒白,一直走到了豔陽高照。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路程,只知道那山腳之下到處都難見人家。遠遠望去,這邊是山,那邊也是山。
“師父,師姐,渴了吧!”徐虎從後面遠遠地就喊了上來,劉沁站在不遠處,吹著山風(fēng),春日裡的太陽格外溫柔,像多情的大姐姐,不妖不厭。
“徒兒們,你們看那座山,像不像是一位守關(guān)的將軍。”
“是啊,爹爹不說,還真想不到哩。”
“那山聳立在那裡,千百年不曾改變,堅持它的就是它的道義。”
“師父,那那一座呢?”
徐虎指向了旁邊稍矮的那座。
“那座就像是它的副將,沒有它的支持,旁邊的將軍也只能轟然倒下。”
“所以說它們兩個捨棄哪一個都不行。”
“是啊,蓉兒,你再看那些白雲(yún)。”
“它們漂浮著好像是無根的浮萍。”
“浮萍自有它要去的地方,這些雲(yún)會聚到某一個地方,然後下雨,再到另一個地方聚集,這些堅持著它們的力量,也是它們的道義,也就是信仰。”
“師父,那我們呢?”徐虎問道。
“你不是常常都咬著牙堅持練功嗎,你爲什麼要那樣做呢?”
“我……”他想說是爲了保護陸月蓉,可是這個情景是不好意思說這樣的話的。
“弟子想在將來保護弟子想保護的人,幫助弟子想要幫助的人。”
“嗯,這種想法就是你的道義,就是你信仰的力量。”
聽得此話,劉沁暗想,那堅持自己的又是什麼呢?那一跪的屈辱?當時,父親那一跪讓他所剩的那一絲自尊破碎,讓他有一個念頭,不學(xué)成一身好武藝誓不爲人。這種念頭也是自己的信仰嗎?是的,父親是自己的牽掛,我此生將要去保護他。
“你們要領(lǐng)悟這種信仰,堅持它,它就會給與你無窮無盡的力量。”
“謹遵師父教誨!”“謹遵爹爹教誨!”
“一草一木,生有天運,死有地運,在生長的過程中所遇到的事情,我們稱之爲人運,萬物如此,人也是如此。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天與地的命運是不會改變的,改變的是中間的氣運,好的東西,我們稱之爲善,壞的東西我們叫做惡。從善而棄惡,謂之太平人,善者善與之,大善也;惡者善與之,不善而棄之,大善也;知惡而不爲,上善也。真者執(zhí)其道,無以察其心,真無,道之根本也……”
師徒四人隨意坐在林蔭之處,你問我答,不解之處又反覆推敲。陸放講得格外的仔細,徒弟們也聽得特別的認真。
他們白天傳道,夜晚打坐,一直到揹簍裡的乾糧吃完纔打道回府。於是乎進山大半個月,卻是連一片藥草都沒有采回來。
雖然沒有一絲收穫,但三人的身上莫名的有了一種無形的氣質(zhì),這氣質(zhì)使得他們在人堆裡也能讓人覺得特別,覺得親切。是謂信仰之力,浩然正氣。 是謂粗繒大布裹生涯,腹有詩書氣自華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