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三奶奶掀開田來寶的袍子，就要脫他的褲子。田來寶的臉漲的通紅，拼命護(hù)著自己的褲子，一面急急地喊：“姥，姥……”意思是不讓田三奶奶脫他的褲子。
他這是害臊了。
然而田三奶奶並不肯善罷甘休，一面扯著他不放，一定要他脫了褲子給夏家人看證據(jù)，一面嘴裡還不依不饒地說個不停。
“淑琴這些年好不容易就得了這麼一個兒子，千傾地裡一顆獨苗苗，從他爺他奶，全家上下，就沒人碰過他一根手指頭！這纔到咱們村裡幾天，前腳放他出門，後腳就讓你們夏至給打哭回去了。不是人拉著，你們夏至還不知道得把他打成什麼樣！”
“老哥哥老嫂子，平時大傢伙可都說你們是厚道老實人。你們家夏至的手咋就這麼黑！小丫頭霸道哩，說了讓我們來寶立時從村子裡走，不許他待在村子裡頭！咱們村裡，可沒有這麼欺生的！”
夏老太太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夏老爺子連連乾咳，最後還是扭頭問夏至：“十六，是你打的來寶嗎？”
他有些不相信，夏至是老實孩子來著，她就沒打過架，更不大可能去打這麼大個的半大小子。如果真是夏至和來寶打起來，誰吃虧可說不準(zhǔn)。夏老爺子對田三奶奶的話半信半疑。他認(rèn)爲(wèi)夏至不是那樣的孩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田三奶奶在大興莊是名聲在外。
她不大講理，而且特別偏袒自家的孩子。如果自家孩子和別家的孩子起了衝突，她不管誰對誰錯，哪怕自家的孩子吃了一點點虧，她都要帶著孩子找上門去，不看著人家當(dāng)著她和她家孩子的面打孩子，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夏至對田三奶奶的行事作風(fēng)也知道一些。老太太如果來客客氣氣地說，她或許會承認(rèn)她打了田來寶，但她也會說清楚那樣做的緣故。
可田三太太來勢洶洶，說話也三分真七分假，很是歪派她。夏至就不高興了，而且她看的出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挺爲(wèi)難的。
既然這樣，她就不打算客氣了。
小屁孩仗著個子大欺負(fù)人，被她打了就該學(xué)乖，卻帶著不講理的老太太找上門來，她不能如了他們的意。
“爺，我不認(rèn)識他呀。”夏至忽閃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她沒說謊，她真不認(rèn)識田來寶，剛纔認(rèn)了半天，主要還是靠推斷確定這個田來寶是那個白蘿蔔頭。
她是這個意思，但是在聽的人，大概就是她沒有打田來寶。
“你打了人，還不敢承認(rèn)！”田三奶奶怒道，“我們來寶認(rèn)得你。你再不承認(rèn)，當(dāng)時還有好幾個孩子。”
“來寶，是我打了你嗎？你說說，我是怎麼打的你？”夏至不理會田三奶奶，帶笑不笑地衝著田來寶問。
田來寶被她一雙大眼睛看住，臉上越發(fā)的火燒火燎。他被夏至給打了，一路哭回家。田家?guī)缀跽隋仯欢朗呛⒆觽兇蚣埽掖蛄怂倪€是個小丫頭，打的也是肉最厚沒妨礙的地方，田家其他人就都不吭聲了。只有田三奶奶，問清楚了夏至的來歷，不顧家裡人的勸阻，就帶他過來，說要找夏至算賬，要讓夏至的爹孃狠狠地打夏至給他出氣。
他點頭，跟著田三奶奶來了。但是走到半路，他就有些後悔。
被個小丫頭揍了屁股，還是剝了褲子揍的，他姥姥再一鬧，只怕全天下都知道了。等到夏家見了夏至的面，他已經(jīng)完全後悔來了這一趟……太丟人啦！
夏至當(dāng)時沒看清楚他，他也沒看清楚夏至。現(xiàn)在才瞧清楚，原來那麼兇狠地打了他，而且特別有力氣的，竟是這樣一個瘦瘦的小丫頭，皮膚挺白，長的還很好看。
現(xiàn)在被夏至當(dāng)著面這麼問，前面的問題他還可以點頭說是，但是後面的問題要他怎麼回答。他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因此，半大小子就呆站在那裡，紅頭漲臉，嘴巴微微張開，說不出一個字來。
田三奶奶看在眼睛裡，越發(fā)心疼小外孫：“你們看看，你們看看，看看我們來寶讓你們夏至給嚇成什麼樣了。我可憐的外孫呦！”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尷尬極了。
小黑魚兒左右看看，跳了起來：“來寶，不是咱倆打架嗎？你攀扯我侄女幹啥？是個爺們，讓我侄女揍了，你很有臉嗎？”
小屁孩而已，還自稱什麼爺們。夏至想笑又不能笑，擡手扶額。
“我、我……”田來寶被小黑魚兒幾句話激的，終於發(fā)出聲音來。他看看夏至，又瞧瞧小黑魚兒，“我是想要跟你打架來著。我……你、你也沒打著我。”
“你屁股是咋回事？”小黑魚兒就問。
大家也想這麼問，所以都看著田來寶。
“我、我那是自己個不小心摔的。”話說到最後，田來寶已經(jīng)可以說的很流利的。對，他就是自己摔的。讓他當(dāng)著夏至的面承認(rèn)他是被夏至打的，絕不能夠。然後，雖然他認(rèn)爲(wèi)如果他說是小黑魚兒打的，小黑魚兒應(yīng)該會承認(rèn)，但他也不想那麼說。
來寶話音落地，屋子裡的傢伙都愣住了。
最吃驚的是田三奶奶，她摟住外孫，看著外孫的眼睛問：“來寶啊，姥在這，你別害怕。咱在家裡頭是咋說的來著。你別怕他們，姥給你做主。”
田來寶看看他姥姥，然後耷拉下眼皮子：“姥，都是他們說的，我沒說啥呀。”
田三奶奶又是一愣。這件事上，田來寶還真沒說謊。他哭著回家，事情的經(jīng)過都是小夥伴們說的，他當(dāng)時就顧著哭來著。
“那，那你也沒說不是啊。”田三奶奶不甘心地追問，“你還跟姥來了。”
“來寶肯定是想著我老叔玩啦。”夏至看準(zhǔn)機(jī)會，笑著說道，“我老叔人緣可好了，大傢伙都搶著和他玩。我老叔可不是誰都帶玩兒的。”
“嗯，嗯。”田來寶就點頭，擦擦眼淚，也不哭了，臉上似乎也沒那麼火燒火燎了。
田三奶奶愣怔著說不出話來。
夏老爺子乾咳兩聲，忙就笑著說道：“孩子們在一處玩，或許就有個磕磕絆絆的。小龍和來寶不熟啊，處處就好了，這倆孩子看著還挺投緣。”
要真打小兒子他也心疼，更別說小兒子沒犯錯的時候無辜被打。而且，事情能這樣消解了最好，他真不願意招惹上田三奶奶。剛纔他本來也想找藉口走開來著，只是沒有機(jī)會。
田三奶奶黑著臉，依舊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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