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天賜這個孩子雖然年紀(jì)還小，不能說他以後就怎麼樣。但是有一點(diǎn)大家都能看的出來，這孩子不僅身體不錯，而且絕對沒有智商上的缺陷。
這是個正常的孩子。
田氏對這一點(diǎn)也是很滿意的。她抱著田天賜逗他說話，這個時候田天賜已經(jīng)改口喊田氏做姑奶了。
“你二姨可疼這孩子了。”田氏還一邊跟夏至說話。
“她自家兩個孫子都不在跟前兒，估摸著是這個緣故吧。”夏至就說。
“應(yīng)該是有點(diǎn)兒。她跟大寶媳婦處的挺好?！闭f到這，田氏就特意看了夏至一眼。
夏至表示不明白田氏的意思。
田氏見夏至裝傻，竟也不肯明說。
這個時候田帶娣就一邊喊著田天賜的名字，一邊尋了過來。田天賜聽見田帶娣的聲音就顯出特別高興的樣子來，然後就奶聲奶氣地喊姥。
田帶娣尋聲過來。她看見田氏抱著田天賜似乎就愣了一下，不過隨即也就恢復(fù)了正常。田帶娣過來，很自然地將田天賜給接了過去。
田氏似乎還有些捨不得，看著田天賜的樣子有些眼巴巴的。
“你也不用著急?！碧飵ф分捞锸系男乃?，“用不了多長時間，你也能抱上孫子?！?
田氏現(xiàn)在管著夏橋和孫蘭兒兩個，她很希望小兩口早點(diǎn)兒生兒育女，而且還說好了，到時候就由她來帶孩子。田氏自己不能再生了，卻似乎更加喜歡小孩子了。
夏至總懷疑田氏是感覺到夏橋和孫蘭兒不會任由她拿捏，所以將希望寄託到了下一代的身上。這麼想著，夏至就決定她要提前給夏橋和孫蘭兒提個醒。
“我不著急。我著啥急啊。大橋和蘭子她們成親日子還淺。二姐你也知道，蘭子在她孃家過的不咋樣，恐怕是虧了身子。到咱們家，還得好好給她補(bǔ)補(bǔ)她才能懷上身子。”
田氏嘴上是說不著急，但是言語之間分明是將小夫妻倆還沒孩子這件事的責(zé)任推到了孫蘭兒的頭上。
夏至聽出來了，田帶娣也聽出來了。
“我看蘭子身子沒啥事，應(yīng)該是個好生養(yǎng)的。他們倆還是年紀(jì)小，成親的日子淺。往後就怕你抱孫子都抱不過來?！碧飵ф肪托χf。
這卻是給孫蘭兒說話了。
田氏就乾笑了兩聲，然後又伸出手去逗弄田天賜。
“……眼睛沒大寶媳婦的好看，也就這點(diǎn)兒隨大寶……”田氏又仔細(xì)地打量著田天賜。
“天賜該吃奶了。”田帶娣就說，然後就抱著田天賜走了。
田氏看著田帶娣抱著田天賜的背影，好半晌她才把視線挪開了?！按髮毾眿D咋生了天賜就沒動靜了？估摸著還是有點(diǎn)兒嫌大寶吧……”
夏至聽見了田氏的自言自語，她就勸田氏：“娘，你別管的太寬了。你剛纔不是說要給我蘭子姐補(bǔ)身子，那你就在這上頭多用心吧。你早點(diǎn)兒抱上孫子，也不用看著別人的孫子眼饞，還琢磨人家咋不接著生……”
“我管啥了，我沒管啊。”田氏不服氣，“我就背地裡說說。你不都看見了嗎，這幾年我管他們啥事了，我啥事都沒管?！?
“對，娘你做的不錯，繼續(xù)保持啊。”這麼說著，夏至就走開了。
嶽紅正在夏家後院西廂房給田天賜餵奶。她坐在炕沿上，一面還跟夏三嬸說話，說的自然都是媽媽經(jīng)。
夏至往後院走的時候正好遇到臘月，姐妹倆說著話也到西廂房來。嶽紅看見夏至來了，忙就站了起來。
田天賜已經(jīng)快吃飽了，現(xiàn)在正有些昏昏入睡。嶽紅一站起來，他就醒了。嶽紅就讓田天賜喊夏至和臘月。
田天賜喊了兩人姑。
夏至就讓嶽紅坐下好好哄著田天賜。大家小聲地說話，一會的工夫田天賜就睡著了。
“你別總抱著他了，就放我這炕上吧。我這炕熱乎?！毕娜龐鹁驼f。
嶽紅依言將田天賜放在炕上。夏三嬸還幫著給田天賜蓋了牀小被子。
因爲(wèi)談到夏三嬸懷~孕的事。嶽紅就說她娘說的，看夏三嬸的懷相，這一胎應(yīng)該是個兒子。
“丫頭小子都行，啥都好?！毕娜龐鹁驼f。
“我就稀罕小丫頭?！睅[紅看著夏三嬸的肚子，眼神中難掩羨慕。不過隨即她的目光就暗淡了下來。“這人也不能太貪心了。能有天賜，我就該知足?！?
說的是應(yīng)該知足，而不是知足。所以嶽紅心中還是不滿足的。
但這種事情夏至又能說什麼呢。
院子里人來人往的，就有人咳嗽了一聲。嶽紅的嘴角微微翹了翹，隨即就將田天賜託付給夏三嬸，自己卻邁著輕快的步子出去了。
自然的，錢大郎今天也在夏家?guī)兔?。他還是話少，但是肯出力氣，幹活的時候?qū)Ｌ趔v的累的，別人不樂意幹，他做起來卻沒有絲毫的抱怨。
因爲(wèi)他的這種特質(zhì)，雖然人長的醜了些，又因爲(wèi)少言寡語顯得陰沉了些，但還是有媒人肯給他做媒。不過不管媒人說的是什麼樣的姑娘，錢大郎都拒絕了。
他拒絕的次數(shù)多了，就有傳言說他古怪的。他似乎一點(diǎn)兒都不放在心上，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
到了現(xiàn)在，大家除了覺得這個人有些古怪，不喜歡女人之外，都覺得錢大郎這個人還行。甚至還有人懷疑他是在逃荒的時候傷了身子，所以不能娶媳婦，因此暗中還很同情他。
錢大郎和嶽紅都在夏家?guī)兔?，難免就有碰頭的時候。不過兩人最多就是點(diǎn)點(diǎn)頭，彼此並不說話。
夏至坐在上房裡，偶然之間瞥見兩人走碰頭的情形。這兩人雖然沒有任何形式上的交流，但夏至卻覺得兩人的神情都變得柔和了。
臘月十三，因爲(wèi)知道李夏要來，夏家衆(zhòng)人一大早就忙活了起來。以小黑魚兒爲(wèi)首的一衆(zhòng)小輩們都早早地到村口去迎李夏了。
一會的工夫小夏林就跑回來跟夏至報信，倒不是李夏來了。李夏來不了那麼早。是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騎著毛驢往臨水鎮(zhèn)上去迎李夏了。
夏三叔忙說他去追兩個人。
夏老爺子就把夏三叔給攔住了?！皠e追了，讓他們倆去吧。他們跟李夏好?！?
夏至就笑著搖頭：“我看到鎮(zhèn)上他們倆都不一定停下來，肯定是一直往前走，接到李夏爲(wèi)止。”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叔侄兩個在這幾年之間已經(jīng)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情誼。他們兩個在一塊如果沒有人管束的話，淘氣起來能把天給捅個窟窿出來。
單獨(dú)因爲(wèi)這個，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就都挺感激和佩服夏至的。
能把夏家最淘氣的兩個孩子給約束成這樣，夏至肯定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夏至他們在後院上房正在說笑，就聽見大門口有喧鬧的聲音。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忙起身：“李夏來了？！”
“不會這麼早吧！”夏至將信將疑。
等大家從屋子裡出來，就發(fā)現(xiàn)來的並不是李夏，而是五月和張坊。
五月和張坊不請自來，還帶了不少的禮物來。
來了就是客，禮物可以推，人卻不能往外面推。因爲(wèi)這種時候，就算來的是陌生人，那也是能夠在夏家坐到桌子上吃飯的。
五月和張坊到上房坐，大家就不鹹不淡地說著話。
夏至暗中打量這兩個人。五月似乎更瘦了，而張坊好像也清減了一些。張坊不大說話，都是五月在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夏老爺子出於禮貌先打聽張家老夫人。
“我婆婆身子硬朗的很?！蔽逶戮驼f，神態(tài)語氣中透露出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東西來。
五月和張家老夫人處的並不好。
“沒啥事，你們也不用總往這跑。”夏老爺子就說，“好好在家孝敬你婆婆。你婆婆這輩子不容易。這爲(wèi)人子女的，第一就要孝順?！?
“我倒是想孝順……”五月就冒出一句來，然後往旁邊瞥了一眼張坊，隨即就閉上了嘴。
五月在上房坐了一會，就跟夏二嬸去東廂房了。
只有張坊在上房，雖然他不大說話，但屋子裡的氣氛卻似乎更自然了一些。
“五月這丫頭，嫁到你們張家了，那就是你們張家的人。該管的你們就管。”夏老爺子就跟張坊說。
張坊似乎這才得了說話的機(jī)會似的，他竟然跟夏老爺子告狀。
“……剛進(jìn)門啥都不知道，就要管家。我娘不讓她管，她就生氣我娘讓她管，她管的雞飛狗跳的，還說我娘坑她。氣的我娘吃不下飯，心頭總疼。我說她，我也說不聽她……”
夏老爺子雖然說是讓張坊和張家老夫人管教五月，但他沒想到張坊竟然這樣輕易地說五月的不是。
張坊不是稀罕五月稀罕到非五月不娶嗎。這兩人才成親沒幾個月，怎麼張坊好像對五月的意見很大似的。
五月和張家老夫人因爲(wèi)爭奪管家的權(quán)力而鬧的雞飛狗跳，這對於夏至來說並不是新聞。
這個年代沒有報紙、電視和網(wǎng)絡(luò)，但人們口耳相傳，消息擴(kuò)散的速度一點(diǎn)兒都不慢。
張家老夫人是個很強(qiáng)勢的女人。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個是兒子，再有一個就是家產(chǎn)了。這兩樣，張家老夫人恐怕只有到死纔會鬆手。
現(xiàn)在張家老夫人已經(jīng)妥協(xié)讓張坊娶了五月，再將管家的權(quán)力交到五月的手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別說是她本心不喜歡的五月，就是她親侄女周娜也不行。周娜在張坊家裡幾年，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張家老夫人安排、說了算的。
張坊在上房告狀的同時，五月在東廂房也在跟夏二嬸抱怨。
“……一點(diǎn)兒家都當(dāng)不起來，就跟個麪糰似的，他娘說啥就是啥?！髅魇撬锊粚?，指望他幫我說兩句話，他躲的比誰都快。躲了還是好的，他還說我不對……”
說到這裡的時候，五月的眼圈都紅了。
“說啥家大業(yè)大，一文錢都到不了我手裡。我就是買個紙，都得伸手跟他娘要錢。還不如在家裡了，我手裡還能有倆零花錢兒?！蚁胍畟€門，沒跟她說，一會就讓人去找我，回來就罵我，還要抹脖子上吊，好像我給她兒子戴綠帽子了……”
五月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夏至在上房都聽見了五月的抱怨聲。
張坊的臉就黑了。
夏老爺子覺得丟臉，不像話，又不能讓夏老太太去說，只能高聲把夏二叔給喊了過來。
“讓你媳婦和五月講究點(diǎn)兒，幹啥呢，大過年的……”
這樣，五月那邊才安靜了些。
張坊就結(jié)結(jié)巴巴地替張家老夫人解釋：“……不是沒門沒戶的，那媳婦出門不得跟婆婆說一聲？我娘也是爲(wèi)了她好。要不是我娘特別嚴(yán)謹(jǐn)，也不能保住家業(yè)，把我拉扯到這麼大……”
夏老爺子覺得很頭疼。
這種事情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婆婆待兒媳婦是寬鬆些還是嚴(yán)厲些，完全都得看婆婆的爲(wèi)人。
另外還有的就是各家不同的風(fēng)氣和規(guī)矩了。
夏老爺子是那種很傳統(tǒng)的男人。五月嫁給了張坊，那就是張家的人，就得遵守張家的規(guī)矩，張家老太太給她立的規(guī)矩。
“一會我說她……”夏老爺子就說。
夏至在旁邊聽見了，就乾咳了一聲：“……你們成親的時候，我們家可都跟你們娘倆說的清清楚楚的。你們的事吧，還是你們自己管比較好?！?
因爲(wèi)張坊靦腆，夏至對他也就比較溫和、委婉。但她說話的意思卻沒有絲毫的含糊。
五月不是夏家的人。
張坊和張家老夫人跟五月處不好，他們應(yīng)該自己想辦法，這種事跟夏家並沒有關(guān)係。
張坊聽明白了夏至的意思，就吶吶地不說話了。
夏老爺子就嘆氣。
說話的工夫，外面又熱鬧了起來。
這次來的纔是李夏。
夏家衆(zhòng)人都接了出來。李夏已經(jīng)下了馬車，正被夏橋、小黑魚兒、小樹兒、小夏林幾個圍在當(dāng)間，他的胳膊上還挽著大青毛茸茸的腦袋。
夏老爺子一看到這個場景就歡喜的眉開眼笑。
衆(zhòng)人將李夏迎到上房，這屋子裡就沒有了五月和張坊坐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