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頭是一個環(huán)衛(wèi)工人，每天就爲(wèi)了一點微薄的工資起早貪黑，今天晚上他接到電話，他在鄉(xiāng)下的老伴病了，匆匆忙忙地收拾了大包小包，王老頭來到新西路路口，這是一條年久失修的公路，沒有公交車經(jīng)過，以前總有一些麪包車停在路邊招人，但是今晚等了一個多小時竟然一輛車也沒有，此時，身邊的人越來越多，都在東張西望地找車。
這時，有一輛車開了過來，車還沒停下，就有不少人蜂擁而上搶著上車，麪包車司機(jī)不失時機(jī)地大叫：“到火車站，一個一百塊錢。”那些人中有人開罵：“草，這麼貴。”
麪包車司機(jī)冷笑，說：“嫌貴就別上車。”所有人對司機(jī)的態(tài)度很是不滿，但車就這麼一輛，你能怎麼辦？
王老頭擰著行禮始終在人羣外來回走，就是搶不進(jìn)去，只得眼巴巴地看著麪包車啓動，往公路一頭的黑暗裡駛?cè)ァ?
今晚格外的冷，四周起了霧，朦朧一片，遠(yuǎn)處的紅白車燈看起來模糊不清，像黑暗裡有什麼東西在眨著眼一樣，人羣簇?fù)碓诼房诮诌叄袔讉€年輕情侶互相搓著手相對哈氣，王老頭突然想起年輕時候和老伴的青春時光，心裡就更加擔(dān)憂妻子的健康狀況了，拿起手機(jī)給家裡打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兒子王漢生的聲音：“爸，你在車上嗎？”
“我還沒上車，這裡沒什麼車，你媽怎樣了？”
王漢生有點哽咽：“爸，你快回來吧，媽她……”
“住院的錢夠嗎？”
“夠，夠了，我身上還有五萬塊錢。”
“你哪來那麼多錢？”
“爸，你別管我錢是哪來的，你快回來吧，媽她快不行了。”
王老頭一激動，腦袋一陣暈眩，說：“我儘快，你媽能說話嗎，讓我跟她說說話。”
不久，電話那頭傳來一陣虛弱的聲音，正是老伴的聲音：“喂，老王，你，你什麼時候回來？”
王老頭眼淚奪眶而出，說：“我就回去，我馬上回去，你等我，你等著我，我馬上回去。”
老伴在電話那頭說：“老王，回來時注意安全，天冷了，多穿點衣服，別讓自己凍著。”
王老頭擦了一把眼淚，說：“我知道了，你別說話好好休息，我明天就能回去。”
“明天，明天嗎？”電話那頭的聲音更加虛弱了。
“喂，喂，老伴……”王老頭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特別害怕電話裡頭的這種死靜。
“爸，是我，媽要休息了，你回來時注意安全，到家時給我打電話。
王老頭掛掉電話，此時，遠(yuǎn)處一輛麪包車開了過來，王老頭咬著牙提著行李衝了過去。
但是他到底還是老了，沒有走幾步，後面的人已就將他擠出人羣，一陣呼喊聲叫罵聲過去，麪包車再次開走，王老頭摔了一跤，膝蓋上磨破了一個口子，淒冷的寒夜裡格外的刺痛，王老頭痛的呲牙咧嘴,試了幾下都沒站起身，旁邊的人只是漠然看著，沒人來幫他，這時，突然一箇中年黑衣男子上前來拉著他的手臂將他扶起。
“謝謝。”王老頭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土。
黑衣男子顯得很和氣，問：“這麼多行李，是要去火車站嗎？”
王老頭點了點頭，焦急萬分地看著遠(yuǎn)處，卻再也沒見到有什麼車開過來。
“今天是鬼節(jié)，所以很少有車過來。”黑衣男子突然開口說道。
王老頭覺得奇怪，同樣是鬼節(jié)，爲(wèi)什麼別的地方車水馬龍，這裡卻這樣荒蕪。
黑衣男子掏出一根菸點燃，又遞一隻給王老頭，說：“看你這麼著急，有急事嗎？”
“家裡有點急事。”王老頭接過煙，無意間看到黑衣男子右手上只有三根手指，無名指和小指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切斷一樣。
黑衣男子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嘴巴上的兩撇鬍須在寒風(fēng)中顫動。
等的越久，周圍的人也就越來越少，只剩下王老頭，黑衣男子，還有兩對情侶和一個夾著手提包的中年人。終於，遠(yuǎn)處傳來一陣?yán)嚷暎惠v老式麪包車緩緩開了過來，車門一開，裡邊走出六七個人，往黑暗的地方走去，轉(zhuǎn)眼消失在夜色裡。
這次的人比較少，所以每個人都不著急，先是那兩對情侶鑽進(jìn)車內(nèi)，王老頭抱著行李坐進(jìn)去，但是他們沒想到車裡還有個人沒下車，車內(nèi)只有六個空座位，兩對情侶加上王老頭和沒下車的人剛好坐滿，車內(nèi)昏暗，所有人都看不清司機(jī)長的什麼樣，自始至終也沒聽他說一句話。
這時，車外就只剩下黑衣男子和那個夾著手提包的中年人，王老頭看見黑衣男子臉色很怪異，就沒見他移一下腳步，王老頭朝他招手，叫道：“上來吧，還有空缺，擠一擠。”
黑衣男子搖頭，始終不動。
這時，車上突然掉下來一個毛線球，在地上滾了滾散了一小片，一個穿灰衣的人影跳下車來彎腰去撿，正是剛纔沒下車的那個人，那個夾著手提包的中年人突然從那灰衣人背上跨過去鑽入車內(nèi)坐在那人的位置上，那兩對情侶沒人吭聲，倒是王老頭看不過去了，對中年人說：“這位兄弟，那是別人的座位，你不能搶啊。”
中年人兇巴巴地用一嘴潮州口音罵道：“關(guān)你糟老頭什麼事啊，幹。
王老頭不敢有所迴應(yīng)，中年人又將一個皮包扔下車去，裡邊全是毛球，掉的滿地都是，王老頭連忙下車幫忙撿，等把所有毛球都裝入皮帶裡，那灰衣人突然推開王老頭鑽進(jìn)車內(nèi)，搶了王老頭的座位關(guān)掉門，
王老頭懵了，上去拍打門，車緩緩開動，他看到那中年人在車內(nèi)一臉嘲笑，那灰衣人轉(zhuǎn)過臉來，王老頭驚呆了。
那灰衣人的臉?biāo)煜ち耍置骶褪亲约豪习榈哪槪灰娝炱鹨浑b手在身前招了招，嘴巴上做了一個口型：”再見“
黑衣男子上前來拉住他，不住地說：“你太幸運(yùn)了，你太幸運(yùn)了……”
王老頭腦中一片空白，問：“什麼幸運(yùn)？”
黑衣男子抽了一口煙，瞇著眼說：“剛纔，你沒看見那輛車有點怪麼？”
王老頭看著麪包車離去的方向，突然，一聲巨響從遠(yuǎn)處傳來，那輛麪包車在遠(yuǎn)處爆炸，一團(tuán)火焰在霧氣中極盡迷濛。
同時，王老頭德爾電話響了，王老頭木然看著遠(yuǎn)處燃燒的火焰，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兒子王漢生哽咽的聲音：“爸，媽走了……”
王老頭垂下手，看著夜空，眼淚不住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