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無妄卻理也不理費千機,只是上下打量著鍾啓,道:“久聞師弟大名,今日終得一見!”
鍾啓笑了笑,並無言語,心下不由有些無奈,自己打小跟隨老師左右,已讓很多人心生疑惑,太一宗自開宗立派以來,從無一人有此待遇,自然會引起很多人的好奇心。雖說自己常年駐留小竹峰,但這些個師兄,無不是心高氣傲之輩,自不會爲了區區好奇心而專門去小竹峰,加上自己也常年不走動,是以四位師叔的得意弟子,包括費千機,自己都談不上熟悉,甚至有的連面都沒見過,眼前的明無妄便是其中一位,他乃是離火峰明師叔的大弟子,修爲高深,是個厲害人物。
明無妄眼裡蘊含著絲絲笑意,又道:“難得有此機會,不如讓我見識見識師弟的修爲如何?”
鍾啓聞言,心中不由生出些許疑慮來,他的修爲境界,想來太一宗上下,怕是無人不曉、無人不知,不然別的弟子也不會那般一見到他就生出不屑之色。只是瞧明無妄,又不似那種喜人出醜之輩,修爲到了他那種境界,更不會如此淺薄,看來對方只是單純的見獵心喜。鍾啓微微嘆了口氣,知道對方定然不太相信常年跟隨老師左右的自己修爲會真在原地踏步。
“可惜!要讓他失望了!”鍾啓心下一曬,忽然又是一動,好似有什麼念頭要破土而出,又好像老師那個問題隱隱有了答案,只是怎麼也抓不住其中的關鍵。念及於此,他的身形不由微微一動。
明無妄見狀,眉頭不由微微一皺,不知鍾啓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一動,恰好把他呼嘯而來的氣勢避得一乾二淨,雖不能說是佔了上風,但也絕不落下風。明無妄收起玩笑之意,體內“離火真氣”微轉,右腳趁勢向前輕輕踏出半步。
鍾啓呼吸頓時一緊,只覺天地氣機一瞬間被對方調動開來,完全壓向自己,若非自己另有手段,只憑這區區半步,就已輸了,不過也是他自己的修爲太差,若是同等修爲的情況下,對方絕不會如此這般舉重若輕,那時候,氣勢反而只能作爲輔助手段,雙方拼得還是修爲。
鍾啓深深吸了口氣,眼眸中閃過微弱的光亮,左腳突然斜斜一跨,踩在對方氣機最爲薄弱之處。
“呼!”大殿中似起了一陣旋風,鍾啓衣袂飛揚,額頭上微微見汗。明無妄不動如山,神色卻凜然異常,他從未見過一人對氣機這般敏銳,就算是師尊、就算是文師伯也定然做不到這般輕輕巧巧直擊要害,雖說氣機只是一人修爲到了一定程度後對天地元氣的無形牽扯,對修爲並無任何增益之處,但若真到了一定程度,便可在同等修爲之中立於不敗之地,這難道就是文師伯對他另眼相看的地方?
“只是,若僅是如此的話,還遠遠不夠!”明無妄身形再動,他打定主意要看看鐘啓到底有何不同之處。
費千機眼裡閃過一絲異色,身子微傾,顯然對於兩人間這種氣機上的無形較量了然於心。
鍾啓眼裡一團團黑氣流轉,這是“玄水真氣”運轉到極致的表現,偶爾又閃過一絲亮色,身形晃動間便讓對方無功而返。只是他終究是吃了修爲不足的虧,短短幾息時間而已,就有種後繼乏力的感覺。
明無妄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不知爲何鍾啓修爲這般底下,在氣機判定上卻能和他一時間爭個高低,難道真得僅此而已?
費千機見狀,不由搖了搖頭,他遠比明無妄瞭解鍾啓,知道鍾啓修爲真得僅僅如此,並無其他特異之處,當初師尊傳授鍾啓讀書之理的時候,他偶爾也在場,知道師尊對他並無藏私,只是放到具體的人身上,方法不一而已。眼下鍾啓這般手段,想來也是他自己的領悟,不過師尊最終的佈局,他還是看不明白,自也不服氣。
“到此爲止吧!”費千機眼看鐘啓越來越艱難,身形一動,已來到兩人中間,左手輕輕拂嚮明無妄。
“領教領教費師兄的絕學也不錯!”明無妄哈哈一笑,知道也試探不出來什麼,便自放過,轉而一指迎向費千機。
“真得是修爲低下嗎?”鍾啓退開幾步,吐出一口濁氣,心中似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只是依然差了點契機,他也不多想,緩緩撫平體內散亂的真氣,擡眼向兩人看去。
費千機冷笑一聲,左手一翻,變拂爲掌,眼中黑氣一閃,一絲絲淡藍色光芒自他掌心透出,大殿內的氣溫似一下子降到冰線以下。
明無妄面色不變,指尖微微顫動,似慢實快,點在了費千機掌心。只聽“咔嚓”一聲輕響,費千機身形未動,明無妄卻後退半步,道:“可惜費師兄的‘冰焰’還未能凝聚成形,不然也不可能被我一指破去,倒可以和我的‘寒炎’一較高下!”說完五指一張,罩向費千機。
“寒炎?冰焰?”鍾啓自言自語了一句,知道這是真氣修煉到極高境界後,出現物極而反的現象,從而形成一種特有的神通,往往威力奇大。
明無妄身形晃動間,五朵大小形狀均不同的火花被他連續彈出,晃晃悠悠,輕輕飄飄,忽而迎風一漲,變爲浩大焰火,或冷或熱,或實或虛,或明或暗,朝費千機落下。
“金中火、木中火、水中火、火中火、土中火,師弟竟這麼快就凝聚出五火?手段當真是了得!”費千機嘴上雖過多驚奇凝重,面色卻無絲毫異樣,眼中黑氣流轉,雙手掐了個奇異的法訣,輕輕吐出兩個字:“神封!”便見五朵火焰一滯,像是被定住,再被費千機大袖一拂,頓時散去。
“號稱一切術法的剋星‘神封’之術,費師兄不也學會了嗎!可惜我的‘五火’遠未達到大成,連一成的威力都發揮不出,不然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封住!”明無妄語氣中充滿了遺憾,說話間,再度出手。
兩人晃眼間已交手多次,限於場合,均只是點到而止,並無大動干戈,饒是如此,其中之驚險依然不下於一次堂堂正正的鬥法。
鍾啓也不是第一次觀摩旁人鬥法,只是這一次尤爲精彩真切,即便他主觀上毫無修煉的意願,卻也體悟到不少東西。
良久,明無妄退開一步,費千機也回到主座上,誰也沒佔到便宜。
明無妄哈哈笑道:“費師兄修爲精湛,師弟甚是佩服,明日會道之時,再行好好領教!”費千機冷哼一聲,並無言語。
鍾啓見無他事,便道:“師兄,師弟先行告退!”費千機點點頭,看著鍾啓走出大殿。
明無妄皺眉道:“你怎麼看?”他問得當然是鍾啓之事。費千機沉吟片刻,反問道:“你有沒有感覺到他體內那股龐大的真氣,覺得如何?”明無妄似已知道了對方的答案,笑了笑道:“那便是文師伯所封真氣吧,當真是驚天地泣鬼神,現在太山之上,無一人能達到那種地步,難怪當年魏巖會吃那麼大的虧!”
費千機揉了揉眉頭道:“師尊的境界,我等現在還不能揣摩,更不要說那只是兩年前的遺留了!”明無妄點了點頭,又道:“境界嗎?遲早會達到!不過鍾啓師弟的心境修爲當真是高妙異常,幾乎做到了萬物皆不盈於心,說實話,你我皆不如!”
費千機眉毛挑了挑,道:“這正是師尊刻意的結果了,不過對於我等修士來講,心境與境界相輔相成,脫離了修爲,心境便什麼也不是,但在師弟眼裡,修煉只不過是小道爾,他現在壓根看不上練氣!”明無妄哈哈一笑,道:“好一個‘練氣即小道’,鍾師弟果然是心思高妙,我等反而落了俗套!”
“那又怎樣?”費千機冷笑一聲,“心境再高妙,還不是要被人反手除掉!”
明無妄聞言,忽而一愣,有些不確定道:“我好想隱隱抓住什麼關鍵性的東西了!”他抓了抓腦袋,又道:“算了,我不比你跟徐卓,這種彎彎道道不適合我,想不通!要是我,只管一把火燒去就是了!”
費千機露出一絲沉思的神色,卻也不說話。
明無妄道:“那件事你怎麼看?”他沒說什麼事,卻極爲篤定費千機能夠聽得懂他在說什麼。果然,費千機慢慢閉上了眼睛,緩緩道:“順其自然吧!只要他不犯錯誤,誰也不能把他怎麼樣!”明無妄聞言,不由嗤笑道:“你到底還是存了私心,想必也是對文師伯這種安排極爲不滿,只是繞這些彎彎道道有什麼意思,最終不過是要看修爲高低,何必多此一舉?”
費千機豁然睜開眼,冷聲道:“明天我自會讓你知道什麼才叫多此一舉!”
明無妄笑道:“我也正期待著師兄的手段!看看‘玄水真氣’在你手中到底能發揮出幾分威力來。”說完不再理會費千機,化爲長虹瞬間遠去。
費千機面容沉靜,看著殿外消失的身影,揮了揮手,關上大殿之門,身形復又隱入墨色之中。
卻說鍾啓出得玄冥殿,並沒有著急離去,而是走過右邊偏殿,看著後邊那幾排錯落有致的小院子,面上難得流露出幾絲猶豫,他想了想,來到其中一座小院前,剛擡起手準備敲門,才發現門上鐵將軍矗立,顯然是沒有人。
鍾啓怔了怔,有些悵然若失,“這種心緒之滋味,果然也是煉心之炭火,收放自如談何容易!若強行斬掉,怕是要墮入偏道!”他忽然笑了笑,迴轉小竹峰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