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剎那間,也許是一個時辰,鍾啓於冥冥中感覺到一絲莫名氣息自五臟之中、自厥陰經中生出,納入了那處氣穴,無極而太極,隨著意守存思,於氣穴中漸漸生出了一絲真氣,緩緩旋轉,正是“青木真氣”,倒與“玄水真氣”產生的方式並無二致,都是自體內精氣中昇華而得。
鍾啓依舊古井不波,無悲無喜,由後天呼吸轉入先天呼吸,直到以“青木真氣”一舉衝開五處關聯氣穴,才停下修行。
鍾啓感受著體內那兩股真氣暫時並行不悖,不由微微凝思。他所選之氣穴作爲氣海,並非胡亂而爲之,自有其道理,除了與相應的五臟之氣和十二正經對應之外,更隱隱統攝全身氣穴,環與丹田四周,以便將來突破。
此時天色已漸暗,鍾啓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從樹林裡撿了些木柴樹枝回來,生起篝火。沙漠裡晝夜溫差極大,特別是現在才二月份,晚上極冷!鍾啓倒不必擔心這個,他不是普通人,有真氣護體,“玄水真氣”在這種天氣裡更是如魚得水,自不礙事。
若是魏巖能把他的境界一起打落,那也不必費心思追殺他了,只把人往沙漠裡一扔,憑著這晝夜的溫差,必死無疑!可惜,境界雖由真氣而生,但又不依真氣而存,真氣可被廢掉,境界目前還從未聽聞有誰能直接打落。
只是對於修爲高深者而言,一旦被人破了氣海,真氣全廢,那也和境界被打落沒什麼區別,因爲真氣的累積,本不就是一日之功,特別是“天人合一”前後,真氣有了本質上的區別,那點先天真氣被廢,若是重修,還要面對天地元氣的反噬,更絕無可能於短短時間內恢復修爲,好在鍾啓本身修爲並不高,也不怕重新再來,這也是魏巖不敢放過他的緣故。
鍾啓添著火,想著往日所學,忽然有些遺憾,爲何就不隨身帶一兩本書,也好在修煉之餘溫習溫習,不至讓學問落下。正出神間,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自火堆旁的地下傳出。
鍾啓眉頭一皺,稍稍移開身子,右手捏了個法訣,凝神細待。就見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自地下鑽了出來,黑漆漆的小眼睛骨碌碌一轉,抖了抖身上的沙土,後腿一蹬,便跳了出來,朝鐘啓看了一眼,也不害怕,“吱吱”叫了兩聲,繞著火堆一跳一跳的跑了一圈,又向外邊跳去。
“原來是跳鼠!”鍾啓眉頭一鬆,“此時跳鼠應是在冬眠,爲何跑了出來?難道是這堆火的緣故!”
沒過多久,那隻跳鼠又“吱吱”地跳了回來,繞著火堆亂叫了一番,像是在疑惑爲什麼這裡之外的地方還是那麼冷!
鍾啓不再理會那隻跳鼠,又自靜坐下來,開始溫養真氣,爭取早日讓“青木真氣”也能夠溝通天地。
不知過了多久,鍾啓肚子開始咕咕亂叫,他才散去真氣,拿出乾糧來進食,添了添火,見那隻跳鼠依然蹲在那裡,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不由微微一笑,掰下一小塊送到它面前,跳鼠“吱吱吱”叫了幾聲,用細小的前爪一把抓起,放在嘴裡啃起來。
鍾啓見它吃完,又送上一塊。無形中,一人一鼠之間的關係倒是近了不少,跳鼠吃完了便吱吱叫著跳到鍾啓膝上,鍾啓也不管他,復又沉下心來修行。
夜色,便在這一人一鼠或聚或散的影子中沉下去,又散開來。
第二天,鍾啓被一陣“吱吱”叫聲從入定中驚醒,他睜開眼,見那隻跳鼠圍著他亂跳,邊跳邊叫,前爪裡捧著不知是從哪兒尋得的一塊堅果。
鍾啓啞然失笑,知道是那跳鼠對他的回報,摸了摸跳鼠毛茸茸的小腦袋,起身去泉水邊洗漱後,隨便吃了點東西,便準備繼續趕路。
跳鼠跟著他走了幾步,不由吱吱叫了起來,鍾啓心思一動,回身把篝火的痕跡移至別處,才轉身離去。
跳鼠在原地吱吱叫了好大一陣,也不見鍾啓回來,好似才知道鍾啓永遠不會再來此地了,便刨開一個小洞,鑽了進去。
大漠中晚上極冷,白天又似到了春夏之際,鍾啓以手遮面,艱難得行走在無盡的黃沙之中,好在他並不怕迷失方向,亦不怕沒了水源,只把這些困苦當做修行之炭,用以打磨自身,倒也有所得。
轉眼間,十天已過去,鍾啓體內的“青木真氣”早已勾動了天地,也初步凝聚並溫養出了“離火真氣”,在這種如烤爐般的地方,倒也相得益彰,只待再次勾動天地。
這一天,鍾啓正思索著怎樣做到於一步一行之中,配合呼吸進行修煉。在他看來,一人無論怎樣苦修,一天當中總有很多時間被浪費掉,就像讀書一般,人總需要休息。但修煉卻是不同,修煉本身就是在挖掘人體潛能、鍛鍊一人之精神。人之所以不能一直持續修行下去,在於人體本身尚需要吃喝拉撒,尚需要進行其他各種必要的活動。若這種修行方式像呼吸一般融入到骨子裡,那豈不是比別人多了至少一倍的修行時間!雖然對突破境界沒有任何裨益,但卻可以更快的累積真氣。
正稍稍有所得之時,忽然一陣“叮鈴、咚鈴”的駝鈴聲傳來,鍾啓放下心思,轉身望去,只見自北有六七連子共計一百餘頭駱駝的商隊迤邐而來。爲首的駱駝上坐著一半百老人,見鍾啓竟然是一個人,略顯驚愕,朝後邊打了個手勢,翻身下來,向著鍾啓走來:“小兄弟可需要幫助?”
鍾啓微微一沉思,拱手問道:“貴商隊可是要前往中原?”
老人點點頭,道:“小兄弟也是中原人?怎得一人走失了?”商人逐利,大都圓滑,輕易不得罪人,從這句話便可見一斑,明明是打聽鍾啓底細,卻又是絲毫不露。
鍾啓想自己也無甚隱瞞之處,便道:“我自太山而來,想去中原,正要借貴商隊之力,銀兩錢財卻好說!”他走之前,顧青青倒是沒忘給他準備這些黃白之物。
老人狐疑的看了鍾啓一眼,暗暗嘀咕:“太山?那是什麼地方?怎麼從沒聽說過!聽其話語,是一人而行,那怎麼可能!這少年行跡卻有些可疑!”
“老丈可方便?”
老人手指在背後動了動,又於不經意間朝後看了一眼,才道:“倒也可以,只是商隊要在玉門關休整,小兄弟可等的?”
“自無不可!”鍾啓應了下來,他需要一個身份,以便今後之行,也算是給魏巖尋人增加點“樂趣”。
兩人回到商隊之中,見來一陌生人,旁人雖是好奇,卻也沒有誰前來貿然相問,鍾啓見狀,不由暗暗點頭:“這商隊訓練有素,實力不俗,想必主人也是一厲害人物!”
老人把後邊的一頭駱駝讓給鍾啓,自己轉而走到隊伍中間,顯然是彙報剛纔情況,半刻後才復轉來,騎上駱駝,帶領隊伍前進。
鍾啓看了看天色,閉上了眼,繼續溫養體內真氣,衝擊氣穴。眼下他體內有三道真氣,其中兩道可以勾動天地,靠著這些日子修行不輟,他已打通了近六十處氣穴,雖說進境不俗,但其中的正穴纔不足十五個,距離通盡全身三百六十五正穴、一千零九十五道次穴還很遠,更不說越到後面越是艱難。
當然,這只是上上等修行功法纔會有如此之厚的積累,而一些不入流的功法,爲了一味追求修行速度,只修某幾條或一條經脈,自然可以更快的步入“化氣”之境,但幾乎就絕了“煉神”之望,處在同一境界,卻遠比不上鍾啓這般名門正派出身,這正是無數代先賢從初始便注重積累的結果。
帶路老人見鍾啓一開始就閉上了眼睛,安靜之極,但這反而讓他更爲警惕,心下不由埋怨大小姐心太善,就喜歡多管閒事,作爲商人,最應該避免的,就是麻煩!不過看鐘啓面相,又不像是大奸大惡之人,老人心中暗自琢磨了半天,問道:“敢問小兄弟大名,這萬里黃沙,小兄弟就一個人?”
鍾啓睜開眼,道:“在下鍾啓,眼下的確是我一個人,不過!”他想了想,又道:“過上一段時間,我師叔應該要來找我!不知老丈怎麼稱呼?”
“小兄弟叫我董老即可!”老人聽他說不是一個人,反而暗暗舒了口氣,最怕的就是那種摸不清來路之人,既然有跡可尋,便可在談話中或多或少打探出一些什麼,無論是好是壞,總可以提前做準備。
鍾啓知道他不怎麼放心自己,不過也不在意,又問道:“董老做得乃是通國之貨的生意,利潤應當極爲豐厚吧!”
“一般,一般而已!”董老忙謙虛,只是眼裡還是極快地閃過一絲得意,“太平天下,生意也是好做,中原的絲綢、瓷器,西域的玉石、黃金,我等商人不入四民,只好做些中間流通的活計,比不得,比不得啊!”
“各司其職,各有所用,商人不入四民,但論重要度,卻不下四民。若無商人,錢幣便失其用,若無商人,百姓生計便愈艱,商人也是一朝一國穩定之關鍵,豈可妄自菲薄!”鍾啓淡淡笑道,他讀書萬卷,自不會受單單某一學派的影響,凡事凡物,均有自己的看法,這纔是讀書的真諦,所謂讀書可通神,也在於此,非是死讀書、讀死書!
兩人正說話間,忽聞陣陣呼嘯聲自遠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