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卡拉多里亞用一種無法描述、甚至讓人覺得複雜到令人坐立不安的眼神看著他,達克烏斯微微聳了聳肩,隨後露出一個帶著一絲調侃意味的笑容。他笑得自然、隨意,彷彿一切盡在掌握,彷彿她的注視不過是風掠過肩。
他從懷中掏出煙盒,熟練地打開,抽出兩根捲菸,不緊不慢地將其中一根遞向卡拉多里亞。
阿蘇爾海軍上將沉默片刻,最終沒有拒絕。她接過那根菸,動作沉穩幹練,像是在執行某種戰前準備,而非接受一根杜魯奇遞來的煙。隨後,兩人肩並肩靠在突襲艦一側的舷緣,迎著海風開始吞雲吐霧。
飯已經吃完了,至於過程嘛……也就是那回事,不深不淺、不鹹不淡。
“一個縮影……”卡拉多里亞吐出一口煙霧,眼神望向遠處海面,在那蒼茫的海天交界處,天光泛白,風捲過水麪,彷彿命運正隱隱逼近。
“是的,縮影?!边_克烏斯輕輕點頭,吐出一道細長的菸圈,“這就是我找他聊天的原因?!?
“你居然沒有生氣?!笨ɡ嗬飦喐袊@著,語氣中沒有責備,也沒有諷刺,反而帶著幾分近似驚訝的釋然。
“我爲什麼要生氣?”達克烏斯偏過頭看向卡拉多里亞,眉頭輕揚,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你這麼說,說明你其實不瞭解我?!?
他說得坦然,帶著從容與沉穩,不是辯解,也不是謙遜,而是一種事實。
找哈德瑞斯聊天有意義嗎?當然沒有。
哈德瑞斯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平民,一個生活在薩芙睿王國、經營一家旅店的普通阿蘇爾。他沒有能力左右戰爭,沒有話語權決定局勢的走向。
找哈德瑞斯聊天有意義嗎?當然有。
無數的個體,最終匯聚成一個羣體;無數像哈德瑞斯一樣的人,決定了整個阿蘇爾社會的風向。他們的思考,他們的恐懼,他們的接受與牴觸,決定了這個國家、這片土地、這個種族,能不能走下去,以什麼樣的方式走下去。
這也是爲什麼,在通往內海的大門被打開之後,他和馬雷基斯選擇去往阿蘇焉聖殿,而不是立刻讓杜魯奇大軍直接長驅直入的原因。
在馬雷基斯尚未被加冕爲鳳凰王之前,很多表面上看似站在杜魯奇一方的阿蘇爾,其實都是被裹挾著推著走的。他們沒得選,因爲很多事情從來不是由他們自己決定的,哪怕他們是貴族,哪怕他們是軍官。
“是的,我不瞭解你。”卡拉多里亞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某種不甘與釋然,“或許這也是你能站在這裡的原因……杜魯奇出了你這號人。我知道,你不是靠溫柔、憐憫,才坐上現在的位置的,獲得今天的成就?!?
達克烏斯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笑得暢快,毫不掩飾。
他當然知道卡拉多里亞在表達什麼。
不是在威脅,也不是在奉承,而是在感嘆——一種沉甸甸的、無法否認的事實。
你能站在這裡的原因,指的不是卡拉多里亞沒有動手,而是他代表的整個趨勢——是杜魯奇出現在了奧蘇安,是馬雷基斯成爲了鳳凰王,是歷史的長風最終將他吹到了這裡。
他,是杜魯奇的核心,是大核,是引領風暴來臨的星辰。
他靠的,是抉擇,是步步爲營,是敢於撕開遮羞布的冷酷,是敢於走別人不敢走的路。
卡拉多里亞其實和他,本質上是同一類人。
只是,一個來自深淵,一個自光明誕生。
“你是怎麼想的?”笑聲漸止後,他望著卡拉多里亞,語氣平靜地問道。
“是問我,還是那些戰士?”卡拉多里亞沒有立刻答,而是反問。
達克烏斯聳了聳肩,表示隨你怎麼答。
“說實話,原本我是反對的,你應該知道?!笨ɡ嗬飦喛聪蜻h方,她的聲音低了下來,卻依舊堅定。
“知道?!边_克烏斯點頭,語氣沒有波瀾,他從未指望卡拉多里亞一開始就站在自己這邊。
他一直都知道,但現在,她站在了這裡,手中拿著他的煙,一同吞雲吐霧。
這本身,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據他所知,卡拉多里亞的資歷很老,且非常恐怖。她出生於第八任鳳凰王『歌唱人』艾迪斯的治世,她年輕時見證過第九任鳳凰王『魯莽者』莫維爾的加冕儀式。
緊接著,她參加了那場讓所有阿蘇爾都難以忘懷的遠征,親歷了赫赫有名的『鮮血之日』。
她僥倖活了下來,從那片煉獄中逃回了奧蘇安。歸來之後,她沒有選擇退役、隱居,也沒有轉向更安穩的貴族統治,而是選擇繼續留在海軍服役,繼續披甲,繼續站在海風與利劍之間,成爲一道不能被擊垮的屏障。
隨著當年那批比她更年長的老資歷在鮮血之日中大量殞落,她的上升通道迅速被打開。
達克烏斯最初來到這個世界之時,在克拉卡隆德與那幫熱衷權謀與鬥爭的權貴們短兵相接,鬥智鬥勇。儘管他與他堂哥聯手的動作極爲激進,甚至可以說相當過分,但那時候,雙方還沒有徹底撕破臉,彼此之間還留有一點點底線。
但後來嘛……
局勢變化得飛快,雙方終於徹底撕破了臉皮,再無迴旋餘地。而在這場由暗流匯聚成的風暴中,那個意想不到的連接點,就在卡拉多里亞身上。
杜魯奇內鬥與阿蘇爾有毛關係?
那可太有了。
噬心者家族的黑色方舟『怨恨之壘號』在完成一次遠征並準備返回納迦羅斯的航程中,遭到了阿蘇爾海軍的猛烈襲擊。
其麾下的掠奪艦在戰鬥中幾乎被全部摧毀,隨船護航的黑龍也在激烈交鋒中被斬首,怨恨之壘號本體則在重創中勉力掙扎,最終藉著夜色的掩護與剩餘戰艦的拼死牽制才勉強逃脫。
這一切傳回克拉卡隆德後,噬心者家族幾乎當場炸鍋。原本勉強維繫的平衡被瞬間打破,原本的試探性摩擦、小打小鬧,在那一刻變成了一場席捲整個城市與家族聯盟的亂戰。
於是,原本是噬心者家族的『怨恨之壘號』,成了達斯坦·冷眼的座艦——黑色方舟『絕望先驅號』。
當時,據說怨恨之壘號遭遇了艾斯林的座艦——龍船『卡蘭迪瑞安號』,但後來,一對賬,發現並不是。真相浮出水面,出手的,其實是卡拉多里亞的座艦——那艘號稱奧蘇安鋒矛的『日矛號』。
這位活了快一千年的老姐,自從晉升爲阿蘇爾海軍上將之後,便常年鎮守於枯萎羣島與漂移羣島之間的海域,抵擋杜魯奇和諾斯卡的騷擾。她就像一根深埋在那片海域的鋼針,每一次穿刺,都會帶走敵人的血與命。
而當達克烏斯的哈克西耶試煉之航在納迦羅斯引起巨大回響後,許多杜魯奇權貴們看到了新機遇,也不免產生了『我上我也行』的膨脹念頭,於是將目的地從埃爾辛·阿爾文改到了奧蘇安,試圖在他成功的餘波中攫取自己的輝煌。
結果嘛……
卡拉多里亞:嗨嗨嗨。
她像是一個BOSS,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一個守門人,冷漠、精準、強大,永遠站在那裡,等待自認爲能越過門檻的挑戰者自投羅網。
杜魯奇死在她手上的不計其數。
阿蘇爾總會批判納迦瑞斯王國的阿蘇爾怎麼怎麼樣,實際上……
柯思奎王國水手們,在離開親人和生養他們的土地後,變得殘酷而狂野。在與杜魯奇交戰時,他們與海盜無異,甚至可以說更加瘋狂。海盜或許還會爲了贖金暫留人命,但他們不會。他們的武器是沉默的,是對舊日同胞的審判。
而那些落入他們手中的杜魯奇……
能餵魚,那算是被瑪瑟蘭祝福了。
他們會用杜魯奇最擅長的折磨手段去折磨杜魯奇,甚至加碼,變本加厲,摻雜著他們記憶深處的怒火與悲傷,摻雜了他們對杜魯奇的刻骨仇恨與對『背叛』的本能厭惡。
畢竟,在他們眼中,杜魯奇不只是敵人,更是曾經的同胞,是『墮落的鏡像』,是那個曾經站在身邊、如今卻用刀劍指向自己的影子。
對待影子的懲罰,往往比對陌生敵人更加殘忍。
卡拉多里亞就是他們的領頭人,是『我們不會忘記』的代表。她能活到今天,不是因爲她謹慎,而是因爲她狠、準、穩。她是一把刀,是柯思奎王國用來對抗杜魯奇、諾斯卡和其他外敵的刀。
達斯坦在還未發跡之前,其實也曾與卡拉多里亞照過面。那時候他還只是個想要出人頭地的家族領頭人,在枯萎羣島海域附近尋找進入奧蘇安的通道。
如果不是那次跑得夠快,加上海霧奇蹟般地降臨,遮擋了視線,再加上臨機決斷地將船駛入枯萎羣島的迷霧水道中,他也得扔在那。
就沒後來那麼多的事了。
現在,這把刀就站在達克烏斯旁邊,抽著他的煙,聊著戰爭,聊著未來,聊著他們各自所代表的命運交匯點。
過了很久,長到甚至讓人覺得這段沉默就是終點,卡拉多里亞始終沒有再說一個詞。直到煙抽盡,她才緩緩吐出最後一口白霧,接著重重地嘆了口氣,彷彿一口氣壓在胸口許久,終於得以釋放。
“最終……是芬努巴爾說服了我。”她說道,語氣中沒有光輝與高調,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沉穩與疲倦,“然後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達克烏斯沒有出聲,只是點頭附和。他明白,現在是卡拉多里亞的時間,她要說,他就聽。
不過,他的內心其實是挺佩服芬努巴爾的,能夠在這種情況下說動這羣性格剛烈、頭腦清醒的海軍將領,向阿納海姆進發,整波大的。
那可不是靠幾句口號、幾個願景就能做到的。
但這件事的功勞不能全部算在芬努巴爾身上,真正起作用的是多年的鋪墊,是貝洛達這把關鍵鑰匙,是他對杜魯奇海軍的深度改革,是五十年來彼此在海上頻撞後留下的傷痕、回憶與敬畏。
沒有這些背景,沒有他和賽芮妮的神聖身份爲整個轉變披上一層『命定』光環,哪怕芬努巴爾說破天,哪怕他把嗓子喊破也沒用,這羣海將們不會點頭。
他們憑什麼要做?
沒有理由,沒有動因。
“說實話,我個人是不想捲入的。這種感覺……很奇怪。我被杜魯奇傷害過,柯思奎王國也被杜魯奇毀過。我親手殺過很多杜魯奇,真的,很多,我記不住。”
她說著,伸出手,做出一個夾煙的手勢。 達克烏斯會意,沒說話,直接從懷中掏出煙盒,將整盒煙都遞了過去。
“送你了。”
卡拉多里亞接過煙盒,輕輕頷首。接著,她看著遠方,又像是看著過去,繼續道。
“士兵們的分歧也很大,他們信仰瑪瑟蘭,沒錯,但他們不是……瑪瑟蘭之嗣那樣的狂信徒。他們之所以參軍、之所以在海上流血,是爲了保護柯思奎王國,不讓土地再被踐踏。”
她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壓抑某種波動的情緒。
“你也知道,柯思奎王國以前經歷過什麼?!?
見卡拉多里亞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達克烏斯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思想,文化,過去,還有現在。”
她笑了笑,笑意中卻透出一種被迫認清現實的無奈。
“但那是過去,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局勢變了,他們開始渴望爲你而戰,爲瑪瑟蘭之女而戰,爲鳳凰王而戰。所以!”
說到這裡,她將煙夾在嘴角,擡起雙手,兩手大大地攤開,如同要擁抱這個變化中的世界,又像在展示一份無奈的答卷。
達克烏斯沒有接話,只是揹著雙手,輕輕嘆了一口氣,目光穿過崖畔的石欄,看向港灣中停靠的兩艘龍船——日矛號與卡蘭迪瑞安號。
“等回到洛瑟恩,再根據實際情況決定吧?!?
他說得不卑不亢,沒有矯情,也沒有客套,而是事實如此。
下一階段的部署,毫無疑問,是圍繞內海展開的。這個決定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戰略圖上早已標註的重點。雖然黑色方舟這類巨型島嶼因爲尺寸問題無法進入內海,但即便如此,現有的杜魯奇艦隊依舊足夠用,甚至還有盈餘。
他在最初構思整個計劃藍圖時,就早已爲最壞的情況做了準備——也就是完全沒有任何阿蘇爾海軍的支持。
簡而言之,就是阿蘇爾海軍被杜魯奇海軍連鍋端了,送到海里喂鯊魚的結局。
但現實並沒有滑向那個最陰暗的劇本,在他、賽芮妮、瑪瑟蘭與芬努巴爾的多方協作與高強度外交博弈下,阿蘇爾海軍得以保留。
這也就意味著,杜魯奇與阿蘇爾之間並非走向了徹底的吞併或毀滅,而是達成了某種『命運共同體』式的協商共識。
在加冕儀式結束後的那個下午,一場會議迅速召開,主題明確:圍繞下一階段的作戰與治理部署進行系統規劃。
當然,說是討論會議,實則是具體落實。
真正的方案其實早就準備好了,塔裡恩丹有無數個預案,一套一套地排演過,幾乎涵蓋了從最樂觀到最絕望的所有可能路徑。
會議上,後續部署方案正式浮出水面。
集中在洛瑟恩的杜魯奇陸軍部隊,已經開始向伊泰恩王國東北部進軍。以海陸並進的方式,最終部署至伊泰恩王國的第二大城市——安格瑞爾。
而當薩芙睿王國的政治風向變得明朗之後,杜魯奇陸軍將從安格瑞爾出發,迅速越過陶爾半島,進入薩芙睿王國,第一目標——薩芙睿王國的第一大港口城市:伊萊斯忒港。
這座港口的意義不止於軍事控制,更關鍵在於它將成爲整個杜魯奇-阿蘇爾陣營的農業與供應鏈核心樞紐。配套的農業作業裝備、大型的鐵塔結構、遠自納迦羅斯與艾希瑞爾運輸過來的工程材料,將在此集結,迅速在風拂平原展開農業建設,確保未來長期糧食供給與戰略儲備。
與此同時,陸軍還將繼續北上,目標直指薩芙睿北方的重鎮——塔爾·芬努。
這個部署的目的十分明確:駐軍將嚴防來自阿瓦隆王國方向的突襲,牢牢控制芬努瓦爾平原的戰略通道,爲後續的農業推進預留安全屏障。
等到風拂平原上的農業開始進入第一個穩定收成期,接著便會轉向北面的芬努瓦爾平原,展開種植作業。
然後就沒然後了。
至此,薩芙睿王國便完全落入杜魯奇控制之下,並與南部的伊泰恩王國、東南的伊瑞斯王國,以及柯思奎王國形成連接。
奧蘇安的東南部,將在極短時間內實現戰事清空,成爲杜魯奇方牢固的戰略後方——安全區。
而與此同時,查瑞斯王國方向也有部署。
柯思奎王國的陸軍部隊聯合伊瑞斯王國的部分精銳軍力,將跨越火燎河,抵達查瑞斯王國首府——塔爾·阿查爾,並展開長期包圍。
意圖很清晰:對查瑞斯王國施加壓力。
這一部署同樣兼顧了柯思奎的本土防禦需求,確保查瑞斯與柯思奎王國接壤的塔爾·代諾與埃利西亞兩座關鍵港口城市在戰略意義上的安全。
至於查瑞斯王國的第二大城市——塔爾·格爾德,目前的確沒有一個特別好的應對辦法。塔爾·格爾德,這座曾被人忽視的山地小鎮,在大分裂中大放異彩。
查瑞斯王國在那場戰爭中拼死防守,硬生生將這個小鎮打造成了一座天然堡壘,地形複雜,交通要道扼喉在手,攻守轉換極爲困難。
當然,從純粹的軍事角度來說,硬攻也是能打下來的,扭曲炮瞭解一下,除了扭曲炮,還有魔法。
但問題在於,沒意義。
阿瓦隆王國和鳳凰門要塞還在那杵著呢,像兩根紮在地圖邊緣的釘子,動不得,也拔不掉。
要解決塔爾·格爾德的問題,前提就是解決這兩個地方。正因爲如此,塔裡恩丹的計劃才定調爲不動,而不是莽撞地推進。核心很明確——只需要確保阿蘇爾軍隊不會從阿瓦隆王國的森林地帶衝出來,保住芬努瓦爾平原這塊核心戰略地就行。
至於主動打進阿瓦隆王國?暫時不考慮。
原因也很簡單:在阿瓦隆那片林海里展開作戰,就像往荊棘堆裡鑽,會嚴重削弱杜魯奇方的戰鬥力。生活阿瓦隆的阿蘇爾擅長林地伏擊與遊擊,而杜魯奇這邊講究的,是快速行軍、壓制與衝擊,一旦進入林地,反倒成了對方的獵物。
整個進軍計劃,並不是一步一步地慢慢推,而是直接全盤發動,一體化的同時鋪開多線進攻。
杜魯奇在向薩芙睿王國進軍的同時,也會同步將艦隊調集整合,集中力量直插艾里昂王國,封鎖那條至關重要的中軸線通道,切斷查瑞斯王國、阿瓦隆王國與艾里昂、卡勒多以及泰倫洛克三大王國之間的聯繫網,確保不會出現大軍合流,壓力被放大。
至於鳳凰門和納迦瑞斯王國……
那句話咋說來著,黑化強三倍,洗白弱三分?
同時,爲了進一步削弱抵抗力量、減輕戰線負擔,杜魯奇海軍與一部分陸軍將會出現在浩瀚洋,對卡勒多王國的雌龍灣展開打擊,並同時發起對泰倫洛克王國的進攻。一方面是牽制,另一方面是破壞其後勤運輸線路,徹底切斷卡勒多王國與內陸的聯繫,掐斷它的軍需補給。
這一切的核心思想,其實就一個詞:切割。
切得他們支離破碎,切得他們首尾不能相顧,切得他們呼應無望,各自爲戰。
洛瑟恩爲什麼重要?爲什麼說它是奧蘇安的『鑰匙』?原因就在這裡。洛瑟恩和那幾座門戶要塞如果一直在那裡杵著,阿蘇爾方就能贏。
但現在……
至於阿蘇爾的海軍怎麼安排?就像達克烏斯之前說的那樣:等回到洛瑟恩,根據當時的實際情況來決定。
暮光要塞、黎明要塞這些殖民地都需要人手拱衛,不能出現空窗。同時,也必須考慮到可能從海上冒出來的諾斯卡襲擾者,再加上埃爾辛·阿爾文需要部署海軍,保證瑪麗恩堡精靈和勞倫洛倫的安全。
卡拉多里亞沒有再說什麼,該說的都說了。
達克烏斯則對遠處等候的同伴們點了點頭,示意談話到此爲止。
“祝你一路順風?!笨ɡ嗬飦喭肆艘徊剑嵵仄涫碌貙χ_克烏斯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眼神中透露出某種複雜的意味,像是在送別,又像是在承諾。
在薩里爾熟練的操作下,突襲艦輕輕震顫了一下,開始緩緩升高。直到船上的乘客視野豁然開朗,才真正看清那鋪展在腳下的壯麗畫卷。
大片的平原如毯一般從視野邊緣鋪陳開來,層迭起伏,綠金交錯,那種魔法催生的豐收感宛如被永恆定格的夏日時光。能量的光暈在空氣中若隱若現,如一層薄薄的霧紗懸浮於天地之間,極具夢幻感。
田埂之間有著鶯啼鳥語,蟲鳴林響,一切彷彿是某幅描繪神之居所的畫卷被強行拉進了現實世界。風中瀰漫著淡淡的作物芳香,不是單一的麥香或果甜,而是一種混合著魔法催熟與自然豐潤的奇妙氣息,讓人聞之便生安心與沉醉。
“真美。”達克烏斯由衷感嘆道。
田野的邊緣,一座白石神殿孤零零地佇立著,它那傾頹的牆體由與懸崖相同的石料砌成,歲月痕跡斑斑,卻依舊維持著某種貴族式的莊嚴與優雅。神殿的造型頗爲奇異,殿中塑像並非神聖肅穆,而是錯落有致地散佈在田間,彷彿正親手收割稻束,像是一幕永恆的農耕神話。
達克烏斯扭頭看了薩里爾一眼。
“迷霧女神,拉德莉莉的神殿。”薩里爾如實回答。
“啊~”達克烏斯拉長語調,用一種戲謔而又帶點惋惜的語氣迴應道。
沒有多做停留,突襲艦在微光中掠過那片神殿上空,徑直朝荷斯白塔的方向疾馳而去。
眼前的場景依舊是廣袤無垠的平原,但達克烏斯知道,它和他記憶中的平原是不一樣的。
他記得自己路過華北平原和遼河平原時,目之所及,幾乎看不到哪怕一寸空地,村鎮與城市之間的地帶被整齊劃分爲無盡農田,一壟接一壟,一塊連一塊,密不透風。
可到了這,這片魔法構築的奧蘇安腹地,卻有一種他第二次來到艾希瑞爾後,在那待著時的美。
“就這逼樣,還經略埃爾辛·阿爾文?”他輕哼了一聲,收回目光,“本土都沒玩明白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