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了個大早,阿福阿滿也早起跟著穆老頭兒練拳去了。家卓家斐兩個小子悄悄地跟了去,看到阿福阿滿兩個孩子練功的場景,再回來,兩個孩子看阿福阿滿的眼光都不一樣了。
家卓看滿臉笑嘻嘻的阿滿,心裡不由一陣後怕。昨天那一拳一腳幸好沒落在他身上……想想早上看到阿滿一拳出去,兒臂般的木棍咔嚓一聲齊齊斷成兩截的場景,他心裡就一陣發(fā)寒。
旋冰示意著邱晨看過去,見小小子一臉懼色,看阿滿都不太敢正眼了,忍不住好笑,卻也不表現(xiàn)出來,只招呼著道:“都多吃點兒,吃過飯,咱們要去山上尋找適合種果樹的地方,吃的少了,待會兒爬山可爬不動。”
阿福阿滿都?xì)g快地點頭應(yīng)著,家斐雖然對阿福阿滿練功之苦之累頗有感觸,卻並不害怕,隱隱還興奮著想跟著一起練,自然地也神情自然歡快,也跟著應(yīng)和著,家卓多少有點兒心事,卻因爲(wèi)已經(jīng)跟阿滿和好,後怕卻不是真的害怕了,是以,略一遲疑也就跟著應(yīng)下來。
吃過早飯,阿福阿滿都換了短打棉衣褲加輕快的鹿皮小短靴,如外又各穿了一件齊膝短皮袍子,不同的是,阿福是寶藍(lán)色四象團(tuán)花緞面外表,用的是小灰鼠皮,簡單大方的圓領(lǐng);阿滿則是櫻桃紅精繡著星點小雛菊的縐紗雙層外表,用的則是上好的雪兔皮,小立領(lǐng)微微地翻出一圈雪白的茸毛來,襯著小丫頭的蘋果臉,大眼睛亮閃閃,格外俏皮好看。
家卓暗暗感嘆,這樣的小女兒家多好看,不知道的誰會想到她一拳能將那麼粗的木棍打斷!
這一次上山自然不能坐車了,邱晨仍舊是昨日的皮袍子,身上裹了一件碧青色夾絲綿漳絨斗篷,腳上同樣穿著一雙鹿皮短筒輕靴,手上戴著羊皮手套,身形清瘦卻挺拔,英氣颯爽。
看著家卓身上的長袍斗篷,邱晨笑著睨了阿滿一眼,阿滿嘟嘟嘴,嗒嗒嗒地跑出去拎了兩隻包袱進(jìn)來,塞給家卓和家斐哥倆:“拿著,我娘給你們準(zhǔn)備的騎裝!”
因是臨時起意,這兩套騎裝也不是特意給兩兄弟準(zhǔn)備的,是邱晨爲(wèi)俊言俊章哥倆備下準(zhǔn)備送回去的,恰好有了這事兒,就先拿來借用了。
家卓和家斐都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連忙將包袱打開來看,一看是跟阿福同款不同色的皮袍子,鹿皮靴子,皮帽子,連羊皮手套和羊毛圍脖都有,兩個半大小子立刻就笑的咧了嘴。
邱晨笑著道:“時辰不早了,趕緊去換了,咱們出發(fā)了!”
家卓家斐連連點著頭,也不用小廝,親自抱著包袱,齊齊朝邱晨鞠了一躬,臉兒紅紅地跑回去換衣裳去了。
九月底,天氣初冷,卻還沒到數(shù)九寒天的酷寒,孩子們穿了薄絲綿襖褲,套了一件小毛皮袍子已經(jīng)足夠了。
也就一刻鐘功夫,家卓家斐哥倆兒滿臉興奮喜悅地?fù)Q好了衣裳轉(zhuǎn)了回來。家卓家斐比俊言俊章小一兩歲,這兩件袍子穿在二人身上略有些長,袍角到了膝下,不過腰身尺寸只是略寬鬆,不顯鬆垮垮的,這個時代的袍服本就偏寬鬆,倒也不顯什麼。
兩個孩子顯然是第一次穿騎裝,又對接下來的騎馬充滿憧憬和期待,都滿臉興奮著,眼睛亮亮地。邱晨上下打量著哥倆的衣裳,又上前親自給哥倆整理了一下袍子、圍脖,點頭笑著道:“不錯,一下子成了男子漢了!”
家卓家斐兄弟倆互相看看,羞澀而喜悅地笑了,到底是詩禮之家出來的,也沒忘向邱晨長揖致謝。
邱晨原本想把昀哥兒留在家裡的,穆老頭兒卻拍著胸脯保證,不會凍到不會磕到……邱晨見他堅持,又怕自己不同意他偷著帶孩子出門,也只好同意了,也好將孩子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這會兒,幾個大孩子收拾利落,邱晨從汪氏懷裡接過同樣穿著皮袍子帶著雪兔皮帽子的昀哥兒,黑色紅團(tuán)花帽子邊緣翻著一圈白色的茸毛,頭頂上還縫了兩隻半圓形的白色的毛茸茸的小耳朵,戴在昀哥兒的大腦袋上,一晃一晃,像極了胖乎乎憨態(tài)可掬的小熊貓。
邱晨抱過來親了親,逗得昀哥兒咯咯咯地笑起來。
阿福阿滿也上前來踮著腳摸著昀哥兒的小手,一臉的喜愛。昀哥兒被哥哥姐姐簇?fù)碇赃h(yuǎn)些還站了兩個大哥哥,眼睛都不夠使了,一臉的歡笑喜悅。
會齊了人,從莊院裡走出來,秦禮等人已經(jīng)備好了馬匹,昀哥兒直接被穆老頭兒抱了去,選了一匹黃驃馬,一手抱著昀哥兒一手拉著馬繮,擡腳踏上馬鐙,幾乎沒看到怎麼動作,一大一小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搅笋R背上。
邱晨看著略略放了心,招呼著阿福阿滿幾個孩子也上馬出行。家卓家斐不會騎馬,只好屈就著讓護(hù)衛(wèi)們帶著,再看阿福阿滿自如地上馬,控馬而行,兩個小子羨慕的眼都綠了。
邱晨的胭脂也一路跟著她到了京城,只不過,胭脂跟了邱晨也算是委屈了,一年到頭也出不了幾趟門。今兒被收拾的乾乾淨(jìng)淨(jìng)精精神神的出來,邱晨剛走到它身旁,胭脂就親暱地低了頭過來蹭她,還有些急不可耐地踱著步子,好像在催促邱晨快點兒。
執(zhí)了馬繮,認(rèn)鐙上馬,邱晨剛剛坐穩(wěn),胭脂就邁動長腿出發(fā)了。
邱晨笑笑,拍拍胭脂的脖子,安撫著心急的馬兒,回頭看看跟著來的承影和蒸雪也都上了馬,更重要的是充任嚮導(dǎo)的劉大壯和劉柱子爺倆也上了馬,邱晨對他們爺兩個點點頭示意著,劉大壯一抖馬繮,喊了一聲:“去!”身下不起眼的黑馬揚起蹄子,徐徐前行。
劉大壯僅存的右手控著馬,回頭對邱晨笑道:“這馬兒跟我多年,如今也老了!”
邱晨掛著笑,微微瞇著眼,目光從陡然不一樣的劉大壯身上,轉(zhuǎn)到他的黑馬身上,就見這馬兒雖然有些老邁,可仍舊看得出來,骨架高大,腿長蹄大,行走間雖然遲緩了些,卻仍舊不失優(yōu)雅,甚至隱隱可見壯年時雄壯之姿,邱晨的目光迴轉(zhuǎn)間,瞥見馬臀上一個菱形的烙印……這是軍馬獨有的印跡,她在秦錚的大黑馬身上見過!
這一匹老馬,這一個老人,想當(dāng)年也曾叱詫疆場,幾無匹敵!
邱晨轉(zhuǎn)回目光,擡眼看著劉大壯道:“這馬兒跟人一樣,年輕時拼的是力氣膽氣,上了年齡啊,靠的可就是積年的經(jīng)驗和閱歷了。老馬識途,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都是這個意思呢!”
劉大壯微微一怔,隨即咧嘴笑起來,少了許多謹(jǐn)小慎微,多了幾許豪氣爽利,連連點著頭道:“夫人說的極是!”
控著馬繞著零落的莊戶房屋院落,一路出了莊子,劉柱子在前頭領(lǐng)路,穆老頭兒帶著昀哥兒緊跟在他旁邊,邱晨伴著劉大壯老爺子緊隨其後,後邊是阿福阿滿,丫頭護(hù)衛(wèi)們,連帶被護(hù)衛(wèi)帶著的家卓家斐哥倆分散四周,一行人放開了馬速,一路奔跑著上了山坡。
莊子近旁一大片都是人力休整過的菜園果林,去年建起來的幾個玻璃暖棚零落地分散在莊子周邊一些比較平緩的山坡上。這一段路還算平坦寬闊,馬兒能夠跑起來,如是走了兩刻鐘功夫,衆(zhòng)人已經(jīng)穿過了栽培果林,來到了自然山林的邊緣。
前頭的劉柱子勒住馬兒,回頭跟邱晨回報:“夫人,再往前就沒有大路了,山路崎嶇,夫人小心著些!”
邱晨含笑點點頭,隊伍又前進(jìn)起來,所有人都控著馬兒,小心翼翼地踏進(jìn)了山林之中。
劉柱子生在此長在此,對這一片山林極爲(wèi)熟悉。由他帶領(lǐng)著進(jìn)入林子,雖說崎嶇不平,卻總算是有路,馬兒也能夠順暢通行。
地上積了厚厚的落葉,消減了馬蹄的踏踏之聲,落地多日的樹葉乾脆了,發(fā)出細(xì)微衆(zhòng)多的咔嚓破碎聲響。
九月底的山林,樹葉落了大半,少部分留戀在枝頭的葉子,也呈現(xiàn)出透紅、橙黃的絢爛來,山林的色彩繽紛豔麗著,雖然臨近寒冬,卻美得令人心顫,讓人目眩!
如此又走了約摸小半個時辰,山林漸漸稀疏,裸露在外石塊越來越多,往上看,已經(jīng)能夠看到山頂漸漸近了。漸漸地山石越來越嶙峋,山路也越來越陡峭,已經(jīng)沒法子騎馬而行。
劉柱子停住詢問,“夫人,從這邊繞過去還有路,若是登頂,就要下馬走路了!”
邱晨點點頭,回頭看向四個孩子,見幾雙眼睛都亮亮的,帶著期望和踴躍,邱晨笑著招呼一聲,帶著衆(zhòng)人下了馬:“上山頂,看一看層林盡染!”
阿福阿滿歡呼著,家卓家斐也暫時丟下不會騎馬的懊惱,紛紛下了馬,幾個孩子招呼著雀躍著,朝著不遠(yuǎn)處的山頂攀爬上去。
登上山頂,眼前豁然開闊,大片的紅色橙色潑灑開來,染盡層林,也染盡大小高低的山峰,人站在山頂之上,陽光、山石、層林……寂靜著炫麗著,彷彿站到了一副濃墨重彩的油畫世界!
孩子們是活躍的,看到如此美景歡呼雀躍著。邱晨和身旁的劉大壯一樣,目光深遠(yuǎn)悠然著,都下意識地抿緊了脣角,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屏息靜氣地感受著大自然的絢爛美麗,也感受著生命輪迴的壯麗熱烈。
在山頂逗留了一刻多鐘,衆(zhòng)人從山頭下來,重新上了馬,繞過這座山峰往後邊更深處走去。
山林漸深,鳥獸的活動痕跡越來越多,越來越明顯,從最初需要劉大壯父子指點著,到後來連昀哥兒都看到了,指著矇頭蒙腦撞出來,又飛躥進(jìn)樹林草棵子去的一隻錦雞呀呀大叫著!
急著趕路尋找合適種植果樹的地方,衆(zhòng)人也沒有停留,一路繞過兩座山樑,行走中,也看了幾片相對較緩較平坦的朝陽山坡地,邱晨跟劉大壯父子商量著,最後確定了轉(zhuǎn)過第一道山樑後的一片,那一片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好,卻離著莊子最近,周圍植被也相對低矮,沒有過於高大的樹木,開發(fā)起來比較容易。清理掉灌木叢雜草,稍加整理修建後就可以建暖棚。今年有些晚了,只能清理休整,建暖棚種果樹都得明年進(jìn)行了。
確定了正事兒之後,衆(zhòng)人都放鬆起來,秦禮帶著幾名護(hù)衛(wèi),有劉柱子帶著,進(jìn)樹林子裡轉(zhuǎn)了一圈兒,就帶回一頭狍子和十來只野兔錦雞來。尋了一處山泉小溪生起了火,護(hù)衛(wèi)們帶了掛耳鐵鍋,架在火堆上,將清理好的錦雞兔肉連帶幾大塊狍子肉放進(jìn)去燉上,又拿籤子串了肉串,在火堆上烤。
承影等人也將帶來的點心肉乾燒餅之類拿出來,或直接食用,或拿到火上炙烤,不起眼的白麪燒餅在火上烤成兩面金黃色,咬在嘴裡酥脆濃香,滿滿的都是最自然的帶著焦香的麥香味兒。
一回頭功夫,邱晨找不見了穆老頭兒,還有一直被他抱在懷裡的昀哥兒。
邱晨嘆口氣,這老頭兒怎麼總愛整點兒不告而別的事兒?不過,她這回也沒驚慌,穆老頭兒雖然不靠譜,但說過不會偷偷帶孩子走,就一定不會去做,他雖不是君子,卻也不屑不守信。
果然,沒多會兒,穆老頭兒就轉(zhuǎn)了回來,仍舊一隻手抱著阿滿,腳步輕鬆著,另一隻手中卻拎了一大串黑乎乎烏了吧唧的東西回來。
“穆伯,您這是去哪兒了?”邱晨上前接過昀哥兒,一邊說著話一邊看向穆老頭手裡的一串東西上。
剛剛離得遠(yuǎn),看著烏漆嘛黑的,看不出什麼東西來,這離得近了,看清楚了,邱晨忍不住就歡呼起來:“穆伯,您這是去那裡尋來的?這個季節(jié)居然還能找到蘑菇和木耳啊……哎,這是石耳?哎喲,這可是好東西!”
石耳跟木耳銀耳相似,都是真菌類生物,卻比木耳珍貴的多。而且因其只生長在背陰潮溼的懸崖峭壁之上,採摘極其不易,自古就是極其難得的山珍。
邱晨在現(xiàn)代的時候只是在飯店裡品嚐過一次,因爲(wèi)感興趣回來搜索了一回資料,見過原生態(tài)石耳的樣子,否則,她這會兒也根本認(rèn)不出來。
她記得搜索的資料顯示石耳大都生在南方山區(qū)的懸崖峭壁上,沒想到實打?qū)嵉谋狈骄┏巧絽^(qū)居然也有這東西。不過,略略一想也大蓋能找出原因來,這個時代的植被保護(hù)的相當(dāng)好,京城山區(qū)罕有人至的地方,夏季也不乏溫?zé)岢睖岬膽已虑捅谏姝h(huán)境,也出產(chǎn)石耳就不足爲(wèi)奇了。
“趕緊的,把這個洗乾淨(jìng)了放到鍋裡去!”邱晨笑著吩咐。
蒸雪接過去,卻有些嫌棄地看著黑乎乎的一串爛布片一樣的東西嘟噥著:“啊,這是什麼啊?看著好髒!”
邱晨正抱著昀哥兒跟穆老頭兒說話呢,聽到蒸雪的嘟噥,指著她笑道:“你個不識貨的,這可是好東西,比猴頭燕窩也不差的,今兒咱們沾了穆老伯的光才能嚐嚐鮮,輕易可吃不上!”
蒸雪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提提手中的東西:“沒想到這麼個東西,還挺稀罕啊!”
邱晨笑笑,催促著:“快去吧,待會兒吃上,你就知道了!”
蒸雪似信似疑地拎著石耳去了。穆老頭兒瞅著邱晨微微瞇了瞇眼睛。
他從早就覺得這婦人有些不對,一個莊戶人家出來的閨女能有那麼多見識……之前,他沒怎麼注意,即使有些不同,也只當(dāng)她在書裡學(xué)來的。今兒這石耳,別說北方?jīng)]人認(rèn)識,就是南方的山民,若非慣於攀巖溜索的採藥人,也沒幾個人知道……吃過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這女子從未去過南方。這石耳往往沾著地衣苔蘚,即使吃過的,見了這剛纔回來的石耳也認(rèn)不出……她卻只用一眼就辨別出來了!這太不合理……太不可思議了!
邱晨沒有注意到穆老頭兒的表情異樣,抱著昀哥兒來到溪水邊,要了點兒熱水過來給他洗著手臉,又趁溼乎給他塗了防皴裂的面膏。
穆老頭兒也走到溪邊,直接蹲在溪水邊用冷水洗了手臉,水滴淋漓著,回過頭,看到邱晨細(xì)心給昀哥兒塗面膏,皺著眉頭道:“小子粗養(yǎng),抹得香噴噴的成丫頭了!”
邱晨不依地瞪他:“在風(fēng)道里吹了,皴了臉很疼,而且一臉皴,多難看!細(xì)細(xì)滑滑的小奶皮兒,多好!”
說著,捧著昀哥兒的包子臉響亮地親了一個。昀哥兒咯咯咯地笑著,眉開眼笑地嘟著小嘴兒,也湊上來親了親邱晨,母子倆愛意濃濃的,看著穆老頭兒一陣不舒服。
扭回頭正準(zhǔn)備躲開,不在這裡受刺激,就聽的邱晨叫他:“穆伯,你在哪裡發(fā)現(xiàn)的石耳啊?多不多?”
穆老頭兒氣不順,睨著她道:“做甚?”
邱晨抱著昀哥兒湊近了些,低聲笑道:“我剛剛看你抱著昀哥兒還找了那好些來,是不是沒什麼危險?……那個,能不能再採一些回來,等下了雪,咱們賞雪吃山菌鍋子,用雞湯打底,不見一絲兒肉,吃到嘴裡卻濃香滿口……嗯,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穆老頭兒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道:“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吃?你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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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吃過!”邱晨下意識地回答,說完看著穆老頭兒疑惑道,“穆老伯怎麼了?往年咱們冬天不是經(jīng)常吃鍋子?雖沒吃過山菌鍋子,可也吃過素鍋子啊!我記得您很愛吃啊!”
邱晨說這些話神情一派坦然,沒有半點兒作僞的痕跡。
穆老頭兒有些彆扭地撇開眼,心中也有些不確定,難道只是這丫頭聰慧,從書中知道有‘石耳’一味,憑描述猜測出來的?似乎除了這個理由,也沒有其他理由能解釋了。
“咦,穆老伯,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邱晨終於察覺到穆老頭兒的異樣,有些擔(dān)心地詢問著。
穆老頭兒是醫(yī)武雙絕,可醫(yī)術(shù)再高的醫(yī)生也照樣生老病死,說不定就生了病呢!
被她這麼關(guān)切地一問,穆老頭兒更加赧然,還隱隱有些愧然,卻臭著臉不耐煩地擺擺手:“能有什麼事兒……嗯,你還想要就去拿個褡褳來……”
邱晨微微一怔才明白過來,連忙歡喜地應(yīng)了,招呼那邊守著篝火烤肉的秦禮幾個,“你們來兩個人,帶上個褡褳,陪著穆伯去一趟!”
秦禮和秦孝剛纔就看到了夫人跟穆老頭兒商量著什麼,此時聽到呼喚,秦禮秦孝二人根本不用別人,跑去馬背上一人扯了一條褡褳飛奔過來。
穆老頭兒看著兩人手中拿的搭在馬背上的皮革褡褳,每個袋子都是一尺寬一尺半長,平時放乾糧武器的大皮口袋……用這東西裝石耳,沒個二十斤三十斤的裝不滿啊!真當(dāng)是去河灘上撿卵石吶!
不過,穆老頭兒一句話沒多說,扭頭朝著林中走去。邱晨對秦禮秦孝低聲囑咐:“看護(hù)著穆伯些,太高太險的地兒別讓他上去,不過是些小玩意兒,有沒有的都沒關(guān)係!”
秦孝秦禮連連應(yīng)著,拱手一禮,也急忙轉(zhuǎn)身追著穆老頭兒去了。
穆老頭兒看似走的不快,卻眨眼進(jìn)了林子看不到了。只不過他也察覺到秦孝秦禮沒有立刻跟上來,進(jìn)了林子就放緩了腳步等候。他的耳力好,隔著很遠(yuǎn)也隱隱約約將邱晨低低的囑咐聲聽了個大概。擡起頭,望著蕭瑟卻美麗無比的黃葉紅葉,悵然著,又釋然著吐出一口氣來。這丫頭待人以心,看著大大咧咧的,卻總是能夠替人著想……就這樣吧,管她怎樣!管她是原主還是孤魂野鬼、鬼怪神仙,關(guān)他屁事兒!
看著秦孝秦禮追著穆老頭兒進(jìn)了林子,邱晨微微笑著抱著昀哥兒回了火堆旁,接了承影盛好的半碗肉湯,掰了些碎乾糧泡軟了,一點點餵給昀哥兒吃。
小東西在家裡不算太挑食,卻也諸事精細(xì)著,這會兒也不知是環(huán)境吃法都新鮮,還是一上午玩的累了有了胃口,竟吃了一小半燒餅,喝了小半碗肉湯,又撕了一些細(xì)碎的野雞肉狍子肉吃了好幾口。
這邊肉湯燉的香氣馥郁出來,滿鼻子的香了,烤肉烤乾糧的也好了,卻一直不見穆老頭兒三人回來。邱晨隱隱有些擔(dān)心起來。
那石耳之所以難得,生長條件苛刻還在其次,主要就是生得地方都在懸崖峭壁上。那三個人也有繩索,更沒有專業(yè)的攀爬工具,若是上了懸崖峭壁一個不慎……
想著想著,邱晨不由有些自責(zé)後悔起來。
心裡擔(dān)憂著,邱晨就喚了兩名護(hù)衛(wèi)去林子裡尋尋。兩名護(hù)衛(wèi)答應(yīng)著剛走到林子邊緣,其中一個就高聲喊道:“回來啦!”
邱晨的心忽悠悠落了地,臉上的憂色瞬間散去,再看到好好地走出林子的老少五人,邱晨就綻開滿臉滿眼的笑意。
剛剛蒸雪驚訝著好奇著,趁著嘗鹹淡的機會吃了一小片石耳,沒想到絲毫不起眼很醜陋的東西,入口竟然糯滑的幾乎含不住,順著舌頭就滑下了喉嚨,更讓人叫絕的是,混合了肉類的濃香之後,湯汁中多了一股釅釅的鮮味兒,讓人身心俱暢,口舌生津!
這會兒看到那些人回來,蒸雪最積極地迎上去,伸手去接秦孝肩上的褡褳。
秦孝側(cè)側(cè)身躲開,笑著道:“不重,我扛著就行!”
蒸雪也不堅持,直連聲問道:“得了?多不多?”
秦孝笑地憨厚:“得了……不是很多!還得了幾隻猴頭,在秦禮袋子裡!”
說完,看到蒸雪微微嘟了嘴,連忙道:“別不高興,你要是喜歡,過會兒我再求著穆老先生去一趟找找……”
走到前頭的穆老頭兒有些氣惱,轉(zhuǎn)回頭來道:“你小子討好小丫頭,也不用讓老漢我去拼老命吧?想去自己個兒去!”
此話一出,秦孝和蒸雪同時大囧。蒸雪紅著臉啥話不說就奔了回來,跑到邱晨身後躲著去了。秦孝也紅著臉,低聲扯著穆老頭兒道:“穆先生,你別說了,別說了……”
秦禮恨鐵不成鋼地扯著秦孝就走,秦孝愕然著,連肩上的褡褳都丟了。剛剛還怒氣滿滿的穆老頭兒眼睛一亮,跟撿了褡褳的兩個護(hù)衛(wèi)一起跟了上來。
秦孝紅著臉,努力地想要掙脫開,卻被秦禮低聲呵斥道:“想娶蒸雪就跟我走!”
秦孝掙扎的動作一下頓住,然後就乖乖地任由秦禮扯著往火堆方向走去。秦禮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這貨,不爲(wèi)娶媳婦,啥時候這麼聽話過!
邱晨剛剛沒聽到穆老頭說了什麼,只看到蒸雪突然匆匆跑回來,就躲到她身後,扭著身子守著大鍋,一下一下用勺子攪合著裡頭的湯。
轉(zhuǎn)轉(zhuǎn)眼睛看了看那邊幾個人,又看向蒸雪,這才發(fā)現(xiàn)蒸雪手裡用力攪著鍋裡的肉和湯,這肉燉了好半天了,讓她再這麼攪下去,肉都給攪碎在鍋裡了……邱晨愕然著,一轉(zhuǎn)眼就看到蒸雪耳根出通紅通紅的!
心思一閃,邱晨瞬間明白了什麼,瞇了瞇眼睛,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
這麼會兒功夫,秦禮已經(jīng)拉著秦孝來到邱晨面前,二話不說,就將秦孝按倒在地:“夫人,這小子來跟您請罪了!”
邱晨已經(jīng)收了臉上的笑,疑惑地看看秦禮,又看向紅著臉一臉尷尬地跪在面前的秦孝道:“好好地怎麼請起罪來了?秦孝,你做錯什麼事兒了要來請罪?”
秦孝平時看著憨厚,其實是個茶壺煮餃子肚子裡有數(shù)的人。這會兒被秦禮拖到邱晨面前來,跪下前心裡也有了注意,原想著夫人看到蒸雪的樣子已經(jīng)有所瞭解,他再來請罪,夫人若是同意就會順手推舟了……夫人在這事兒上很爲(wèi)人著想,只要不做出什麼醜事來,她還是很通融的。秦禮秦勇兩個人去劉家?guī)S不到兩年,就娶了夫人身邊的兩個大丫頭……
可讓秦孝和秦禮都沒想到的,一貫爲(wèi)人打算,替人著想的夫人,今兒居然突然‘愚鈍’了,居然問起他做錯了什麼事?
這個問題看著是接了秦禮的話說的,沒什麼特別,但只要想的深一點兒,就能聽出來,這話裡可是隱有埋伏的。
秦孝不過是關(guān)心討好了蒸雪一句,然後被口無遮攔的穆老頭兒將他的心思一語道破。說起來,秦孝不算啥大錯。只要不作出什麼事來,光明正大地求了夫人同意,把蒸雪娶了,這根本不算錯。
可這會兒夫人如此詢問,秦孝只要承認(rèn)自己錯了,那就是否定了求娶蒸雪的心思。若是不承認(rèn)錯……他不認(rèn)錯,就會把爲(wèi)他著想的兄弟秦禮陷到尷尬境地。
秦孝遲疑了,卻並沒有太久,不過轉(zhuǎn)瞬間,秦禮就狠下心來,撲地朝著邱晨重重磕下頭去:“小的看中了夫人身邊的蒸雪,求夫人將蒸雪許配給小的爲(wèi)妻!”
邱晨將秦孝的愕然看在眼裡,正暗自得意呢,沒想到秦孝居然直接求娶,連半點兒迂迴含蓄都沒有了!
一口氣憋在喉嚨裡,差點兒閉過氣去。
盯著趴在地上的秦孝,再看旁邊也跟著跪下請求的秦禮,邱晨冷冷地瞇了瞇眼,臉色難看著,半天沒有說話,也沒有叫起,只任秦孝和秦禮跪伏在一片冷硬的卵石上。
原本歡聲笑語的丫頭侍衛(wèi)們沒了聲息,連在火堆旁烤肉烤餅的阿福阿滿家卓家斐四個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兒,擡著頭睜著眼睛,懵懵懂懂地看過來。
見孃親臉色不對,阿福阿滿最初還只是保持著和沉默,可眼看著好一會兒來,還不見孃親叫起,禮師傅和孝師傅就那樣跪伏在又硬又冷的鵝卵石上……阿滿甚至都暗暗吸起冷氣……兩位師傅的膝蓋一定很疼!
阿滿扯了扯阿福的衣角,向哥哥示意著,眼神交流著怎樣求情呢,卻聽那邊一直沉默著不語的邱晨終於開了口:“蒸雪承影幾個雖然是我身邊的大丫頭,我卻一直把她們當(dāng)閨女看待的!”
秦禮暗暗鬆了口氣,趴著一動不敢動。
夫人這話中的意思可深了……當(dāng)閨女看待的,他們一個二個地都去謀算人家閨女,能給好臉子看纔怪,不拿大棒槌砸出去就是好的了!
秦孝卻平靜非常,恭敬地應(yīng)道:“是!”
邱晨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既然當(dāng)閨女看,我就不會隨意把她們指個人嫁出去。想要求娶我的丫頭,首先要丫頭自己看著順眼,其次,是我要看好了,要人品好,要恭謹(jǐn)知禮,謙虛謹(jǐn)慎……”
秦孝再次應(yīng)道:“是!”
邱晨眼中的笑幾乎忍不住了,又生生壓下去。秦孝這算什麼?無條件不反抗?還是無暴力抗拒到底?以徹底的順從表達(dá)最強烈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