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FF
昨日,如畫一聽到自己哥哥被降爲四等小廝,腦袋一熱就衝出去了,後來更是痛哭流涕的回來,眼淚流了一路。
蘇二丫以爲如畫這一夜肯定的睡得不安穩(wěn),輾轉(zhuǎn)難眠,然後一到清晨就守在門口,哭著求蘇二丫出手相救。
再不濟也應該欲言又止的反覆提到阿屏的事兒。
總之不應該是這個狀態(tài)。
如畫端了沾了花瓣的溫水進來給蘇二丫梳洗,伺候蘇二丫漱口,洗面,綰髮,有條不紊。神色已經(jīng)和往常一樣了。眼眶雖然還有些未退的紅腫,但目光已經(jīng)沉穩(wěn)了許多。
這和蘇二丫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如畫這麼快就把情緒燙慰平整了,跟什麼事兒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蘇二丫伸手摸了摸頭上的七寶翡翠碧玉簪,入手冰涼,翠色清亮。見老祖宗前,蘇夫人派人送來許多裙裝首飾,蘇二丫掃了一眼,並沒有今天這支簪子,這簪子是早上新送來的。
“這簪子是新的?”
“是,這是這一季的新花樣,蘇夫人今天早上剛送來的。”如畫說起蘇夫人的時候眼中閃爍了一下,又笑著說道:“咱們夫人可是事事都先想著小姐這一份兒呢,這簪子可是朱寶齋送過來水頭最好的?!?
蘇二丫點點頭:“今兒早上送來的?”
“是……”
蘇二丫繼續(xù)說道:“你去求蘇夫人了?”
“是……”如畫只是慣性的脫口而出,可這話一說出口立刻就明白過來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說到:“主子,你這話打哪兒說起啊……”
蘇二丫紋絲不動的坐在梳妝檯前,用手理了理鬢角。方纔如畫一緊張,這縷髮絲都沒綰好。
“你昨夜回來就魂不守舍的,跟如信換了班兒,我以爲你是太難過回屋去了,現(xiàn)在想想,應該是出門去了。今兒早上你是早班,我又是新主子,你拿不準我的習慣是幾時起身的,必然會守在門口,出不去就,又探聽不到消息,必然會心神不定。但這會你神情自若,像是吃了顆定心丸。那就只有旁人把消息帶過來給你,這大早上的,來咱們倚翠園的,也就蘇夫人派來送新簪子的下人?!?
如畫聽的冷汗直流,大小姐猜的沒錯。昨天夜裡她的確跑到蘇夫人那兒,求蘇夫人相助。自家小姐雖然是嫡親的大小姐,但畢竟根基淺,蘇夫人近些年風頭被蘇三姑娘蓋過,但餘威尚存,只要蘇夫人肯出面保人,大總管周貴就沒有不放人的道理,阿玨那個狐貍精也會顧忌幾分。
蘇二丫看如畫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料想的不錯。又道:“昨日你求我,我並沒有不允,只說從長計議。那是因爲你是我的人,你的家人遇上事兒了,我能幫則幫,這是顧念我們主僕的情分。可是你去求蘇夫人,蘇夫人憑什麼幫你?難道蘇夫人也是你的主子?”
如畫聽到後一句,嚇的魂都沒了。白著一張小臉連連磕頭。
“主子這說的是哪兒的話,一奴怎可侍二主。小的絕對沒那個膽子,敢背叛大小姐,求大小姐明鑑啊……我昨夜是急瘋了,根本沒想那麼多……再說蘇夫人肯照顧我這個下賤的奴婢,也是看在小姐的金面上……小姐,小姐您可千萬不要多想啊……”
蘇二丫嗤笑一聲:“不過是句玩笑話,你怎麼就當真了。蘇夫人是我的孃親,你是我的下人,自然也孃親的下人。起來吧,再磕下去,腦門子都該破了,一會怎麼出門見人??!”
如畫戰(zhàn)戰(zhàn)兢兢,也不知蘇二丫這話是否真心。但也認清了自家小姐並非表面上看上去那麼軟弱可欺。
蘇二丫抖了抖袖子去扶如畫起身,故意露出老祖宗賞的那件翡翠手鐲。
如畫盯著那鐲子看的眼睛都直了。她是蘇家的家生奴,從小就長在蘇家,哪裡會不曉得這鐲子代表的含義。爲了這鐲子,蘇三小姐和蘇夫人都掙破頭急紅眼了,也沒撈到手,大小姐頭一天回家,老祖宗就破天荒的賞下這麼貴重的東西,恩寵之盛,絕無僅有。
如畫的目光變得又敬又畏。
蘇二丫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到:“行了行了。說說你哥哥那事兒最後怎麼解決的吧!”
“是?!比绠嬕桓耐针S便的態(tài)度,變得恭敬和嚴謹起來,半低著頭說到:“他們說我哥哥前陣子患感冒,誤食了一種叫福壽膏的藥,這藥起初很管用,後來成了癮,就算病好了,也離不了。這藥五十兩一小瓶只夠用三天,哥哥他爲了拿銀子買藥,竟然偷了清影園裡的古畫去當鋪。被人捉到以後這才降了級,關進木香園,找身強力壯的婆子們看著也是怕哥哥癮病犯起來傷了人。昨天蘇夫人給了恩典,讓我鄉(xiāng)下的表親把哥哥接走,回鄉(xiāng)養(yǎng)病了?!?
“福壽膏?”蘇二丫皺起眉頭。沒想到這個時代也有這種禍害人的東西。
“小姐,我以後不敢了。”如畫又“騰”的一下跪在地上。身體簌簌的發(fā)抖。
“行了起來吧!你也是思兄心切,只是下次再有這種事兒,要先知會我一聲?!碧K二丫擺擺手,坐在桌前。桌上擺著五小盤精緻的早點。小籠包,南瓜酥,醬蘿蔔,滷鳳爪,蔥花豆腐。嚐起來清淡爽口,但是總覺得缺了那麼一點什麼。好想念容珩……
本來還以爲會有什麼新鮮事兒。比如說,阿屏無意間撞到了阿玨和某人的私會,所以被阿玨關在木香園,還專門找人看著,怕他亂說之類的狗血。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吧,自從到蘇家以後,就變得疑神疑鬼,但不這樣又不行,做一步想百步,步步爲營,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如畫,去吩咐下面的人,準備一輛馬車,要舒服一點的馬車,去平安鎮(zhèn)把姑爺接回來?!?
“是,蘇夫人早就吩咐過了,說小姐和姑爺伉儷情深,一刻也離不了,一準起來就要提到姑爺?shù)?。?
“喔~”蘇二丫拔高了音調(diào),臉上滑過一絲不屑的笑意,不過如畫站在蘇二丫身後,並不能看清蘇二丫的表情。蘇二丫頓了頓又說:“那蘇夫人還說了別的嗎?今天她有什麼安排?”
“夫人吩咐了,要小姐去暖玉園找她,小姐剛剛回府,府裡的大小管事都得挨個見過小姐,給小姐請安?!?
她這個孃親還真是把她當成牽線木偶,事事都替她“安排”了。
蘇二丫心中雖有不悅,卻也強壓著,換了一副乖順的表情說到:“走吧,別叫母親大人等著急了?!?
蘇二丫起身走了,如畫也趕緊跟了上去。
如畫注意到,大小姐以前總是把母親大人之類的敬語掛在嘴邊,但今天早晨呵斥她時,卻張口閉口蘇夫人,莫非大小姐和蘇夫人並非表面上那麼親暱,而是貌合神離……
想起蘇夫人昨夜那探究的眼神,忽左忽右的詢問……大小姐方纔懷疑的態(tài)度,和冷厲的表情……如畫頓時覺得步履維艱,她這個一等女婢也不是那麼好做的。
蘇夫人讓蘇二丫見見蘇家大大小小的總管,是動搖蘇三姑娘地位的第一步。
蘇家的總管大小七人。大總管周貴統(tǒng)管蘇家大小事務,另外還有六人,分管各個園子裡的膳食,成衣,花草,車馬,醫(yī)藥等等……
這些人大多是蘇家的家養(yǎng)奴,從粗使下人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就算不是人精,也定然不是笨人。一見到蘇夫人這樣大張旗鼓的架勢,就明白了一二。
這位嫡親的大小姐,雖然看上去年輕,卻是個大來頭的。
有蘇夫人做後臺,給她撐著門面,又得老祖宗的寵愛,連家傳的翡翠鐲子都賞了,這蘇家的家業(yè),說不定,哪天老祖宗一個高興,就也賞下來了。
也怪不得蘇三姑娘今天一早就寒著一張臉,出城去接從南方來的絲綢貨物了,連蘇三姑娘都不得不暫避大小姐的鋒芒啊!這位大小姐,可真是了不得。
周貴總管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裙裝,脖子上戴著一串瑪瑙的珠子,咧著嘴笑個不停,蘇夫人說一句,她點一下頭。分明是個應聲蟲的樣子。
但可別因爲她此刻這慫樣,就看不起她。周貴不是個簡單的人,她左右逢源,不僅在老祖宗面前吃得開,在蘇夫人面前吃得開,就連蘇三姑娘那邊她也通通都吃得開。
雖然周貴面向蘇夫人,忙不迭的迎合蘇夫人,但那瞇縫成一條線的小眼睛,從一開始就沒停過的暗自打量蘇二丫。
蘇夫人軟硬兼施明裡暗裡的提醒這些管家們,蘇家的大小姐是蘇爾雅,剩下的“不三不四”的東西,氣數(shù)已盡,良禽擇木而棲……
“是是是,大小姐身份尊貴豈能和那些不相干的人相比,嶺南送來了三盒荔枝,一路都是用冰護著的,一顆值千金,就這麼三盒,老祖宗今兒早上才送過去,蘇夫人和大小姐的份兒,小的馬上就差人送過來?!?
這荔枝只準備了三盒,應該是老祖宗、蘇三姑娘、蘇夫人這三位掌權(quán)人的份兒,周貴也是剛剛得到消息,根本沒料到蘇家又冒出來了一位嫡親大小姐。這荔枝給了大小姐,那三小姐那兒肯定就要輪空了。
蘇夫人嘴角微微上揚,對周貴如此“識時務”的安排十分滿意。
另外六位管家,有的如周貴一般見風使舵的隨聲附和著,有的面無表情的低著頭。蘇二丫將他們的表情一一記在心裡。
“諸位管家都是蘇家的中流砥柱,若無諸位的傾力協(xié)作,蘇家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有條不紊井然有序。爾雅是晚輩,以後若有什麼不妥當之處,請諸位儘管指出來?!碧K二丫抱拳一拜,謙有禮,倒是比蘇夫人更能博得好感。
“行了,你們都回去吧?!碧K夫人發(fā)了話。七位掌櫃魚貫而出。
等掌櫃們都走後,蘇夫人就忍不住說教蘇二丫。
“爾雅,你方纔說話的態(tài)度太軟弱了。你是主子,他們是下人,你若是鎮(zhèn)不住他們,他們就會奴大欺主。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點心店小老闆了,你是蘇家的嫡長女,將來整個蘇家都是你的,你若是還是以前那個軟弱的樣子怎麼能成大事兒。”
蘇二丫恭敬的頷首:“女兒記下了,多謝母親教誨?!?
許多年後,當蘇二丫終於執(zhí)掌了蘇家上上下下,大事已成之時。
蘇夫人指著她的鼻子罵道:“我怎麼會生了你這個不孝女,不擇手段,心狠手辣,你這麼做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蘇二丫笑道:“母親大人忘記當初是怎麼教導我的嗎?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如今這樣,不也是母親諄諄教誨的結(jié)果嗎,爲何母親還不滿意?”
宅鬥什麼的寫起來比想象中的麻煩- - 這都寫了好幾章了。
我會告訴你我本來打算28W字兒完結(jié)嗎……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