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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瑾言走的時候,對蘇二丫說:“你這碧落雪霜茶的味道不錯,改日讓門口看門的那個小姑娘送到我府上兩盒?!?
蘇二丫笑著點頭。親自將宋瑾言送至門口。
——碧落雪霜。
真不知道宋瑾言是從哪兒編出來這麼文縐縐的名字,這茶壺裡衝的明明是最普通的一兩銀子半斤的毛尖。以宋瑾言對茶道的研究,不會喝不出來。他故意這樣說,又專門提到如初去送,是在示意蘇二丫,他願意合作,可以吩咐信得過的自己人以送茶爲(wèi)名去他府上遞送消息。
宋瑾言當(dāng)然會選擇和蘇二丫合作。
一來,是蘇二丫手上捏著足夠多的籌碼。
八眼蠱蟲的秘密。如果蘇夫人知道宋瑾言不僅想毀了那幾百匹的錦緞,更想毀了蘇家數(shù)十位繡娘繡郎,恐怕就算宋瑾言想和蘇夫人繼續(xù)合作,蘇夫人也未必能再次信任宋瑾言。
那從南方調(diào)來的十車織花瑤光錦緞如今又落在蘇二丫手上。這更是一個始料未及的大變數(shù)。對蘇夫人而言,失去十車錦緞,她就失去了主動性,即便蘇夫人從蘇三姑娘手上成功奪權(quán),也難以在短時間內(nèi)再籌集足夠多的錦緞,力挽狂瀾。
二來,蘇二丫坦言她想要的和蘇夫人恰恰相反。
蘇夫人的願望是利用這次事件,使蘇三姑娘聲威大降,失去老祖宗的信任,順利的將蘇家的經(jīng)營權(quán)收回,能順利當(dāng)然最好。如果沒有想象中那麼順利,就利用蘇二丫蘇家嫡親大小姐的身份,將蘇家的產(chǎn)業(yè)交給蘇二丫管,自己“從旁協(xié)助”。
而蘇二丫的願望則是將蘇家的成衣店逼至絕路,最好是讓大家都以爲(wèi),蘇家的成衣店非倒閉不可。
兩相對比,當(dāng)然是蘇二丫的意圖能夠給宋瑾言帶來更大的利益。
如果蘇家只是換了一個當(dāng)家人,那蘇夫人顯然比蘇三姑娘更難對付,宋瑾言與蘇夫人合作從長遠(yuǎn)來看,倒像是純粹爲(wèi)蘇夫人上位做了嫁衣。
如果蘇家的成衣店真的瀕臨倒閉,那麼此消彼長,宋瑾言的生意一定客似雲(yún)來。
只是,蘇二丫的意願如此極端,到底是真還是假?
宋瑾言沉思了許久,還是說服自己信以爲(wèi)真了。也許這就是蘇二丫重回蘇家的原因,報復(fù)蘇家,毀滅蘇家。聽說他這個姑姑,年輕時極爲(wèi)花心,對原配正夫十分冷血無情,蘇二丫爲(wèi)了她親生爹爹,痛恨蘇家也是常理。
可惜這緣由,宋瑾言只猜對了一半。
蘇二丫早就探聽出了那位曾經(jīng)欺負(fù)過容珩的張大人,因爲(wèi)和蘇三姑娘是表親,所以張家的生意和蘇家聯(lián)繫極爲(wèi)緊密,蘇家成衣店裡張家就佔了兩成的股,另外張家還有三四間鋪子都是依附蘇家綢緞生意而興起的,譬如染料店,針線店,手帕店等等。
如果蘇家的成衣店瀕臨破差,那張家的日子一定也不好過。
蘇二丫手上還有十車的織花瑤光錦緞,蘇三姑娘和蘇夫人暗地裡都在派人用大價錢收購這種錦緞,她只需要一點一點放貨,捨出去一兩車,就能套到不少現(xiàn)銀。再用這些現(xiàn)銀,收購和控制,受到蘇家風(fēng)波影響生意凋蔽的張家店鋪。
這只是一個開始。
張家總共二十三間鋪子,以後會一家一家的改姓。
你不是仗著自家富貴,肆意欺辱旁人嗎?那我便讓你嚐嚐一貧如洗,無所依仗的滋味。
蘇二丫的眼中浮現(xiàn)一絲濃濃的殺意,但瞬間即逝,落在容珩臉上時,又變成了溫柔的暖意。
“早知道宋瑾言會來,我方纔就哄你睡個午覺了。叫你聽了這麼一籮筐無趣的話,嚇得臉都白了。”蘇二丫捏了捏容珩的臉頰,只覺得入手的肌膚,細(xì)膩的快要把手指吸住了。
容珩雖然已經(jīng)強令自己要鎮(zhèn)靜??赡樕廊挥行┎话?。
蘇二丫方纔和宋瑾言說話,一點都沒有避諱他。
這是蘇二丫對他信任的一種方式。他心裡很感激,也很燙慰。但更多的是替蘇二丫憂心。
蘇家比想象中的更復(fù)雜,明裡暗裡不知有多少人多少雙眼睛都盯著,算計著。但容珩也看得出,自己的妻主雖然一直在風(fēng)口浪尖上,但從未吃過虧。蘇二丫比他想象中的更堅強,更睿智,更勝券在握。
容珩有些遲疑的問道:“你真想毀了蘇家嗎?”
容珩並不知道蘇二丫回到蘇家,更多的是爲(wèi)了替他向張小姐報仇,倒和宋瑾言想的一樣,都以爲(wèi)蘇二丫是爲(wèi)了替自家爹爹報復(fù)蘇夫人的薄情而回來的。
蘇二丫也並不準(zhǔn)備把張家的事兒說出來。那些臭水溝裡的老鼠,由她來掐死就好了,弄髒了的手,至少要在容珩面前擦乾淨(jìng)。
蘇二丫點點容珩的鼻子,說道:“破而後立?!?
蘇家的綢緞莊只有在瀕臨滅亡的時候,蘇二丫站出來重整旗鼓,纔會最大程度體現(xiàn)了蘇二丫的價值。而且,瀕臨倒閉時,一定會精簡店中的人手,這樣蘇二丫纔會堂而皇之的將蘇夫人和蘇三姑娘的親信除去。
蘇三姑娘淪落至此,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wèi)她上位的時候清理的不太乾淨(jìng),給了蘇夫人可趁之機。這樣的錯誤,蘇二丫絕對不會再犯。
蘇家的那些勾心鬥角,蘇二丫實在不想容珩知道的太多,便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容珩說起了“甜不語”新店佈置的細(xì)碎瑣事,後來兩個人越扯越遠(yuǎn),一會說起曲寧的孩子要生了,一會說起昨天晚上吃的綠心糕。
即便是漫無目的的東拉西扯,閒聊絮語,只要和容珩在一起,蘇二丫就是最歡喜不過的。
過了一會,如畫如信都回來了,一人捧著一束粉蓮,淡黃色的花蕊,花瓣粉白如瓷,層層疊疊,像是少女的衣襬,搖曳生姿,開的十分雅緻。
蘇二丫瞧她們褲腿上沾了泥點子,就讓他們先回房裡換套衣服,吩咐如初把荷花修剪一下,找個稍大點的瓶子盛起來。
如初應(yīng)了一聲。
瞧著他們?nèi)税€從眼前走過,蘇二丫突然覺得少了一個。再一想,居然一整天都沒見過如婉。便問如婉去哪兒了?
如初剛說了一句“她呀……”,就被如信的聲音蓋過。
已經(jīng)走到小廂房門口的如信回過身,扯出一個笑臉將話搶了過來,說道:“那個饞貓鬼前兩日也不知道揹著我們吃了什麼,竈王爺正懲罰她呢,肚子有些不利索,這會估計還軟趴趴的躺在牀上呢!”
如婉的確是個貪吃嘴的,再說吃壞了肚子也不算大事,歇兩日就好了。
但如信不自然的搶白,讓蘇二丫留了心。
如初和如婉同住一屋,所以蘇二丫問起如婉的時候,如初最先開口回答。
如信雖然有時喜歡在蘇二丫面前搶風(fēng)頭,但與如畫在一起時,總是有所避諱的。畢竟如畫是一等女婢,如信不過是二等,殷勤的太過,必遭如畫的反感。
今日如信的舉動,倒像是爲(wèi)了堵住如初的嘴。
蘇二丫瞪了如信一眼,那眼神冷的讓如信渾身一顫。她相信如信沒膽子騙她,如婉應(yīng)該只是吃壞了肚子,但如信的話肯定只說了一半,將最重要的一半掩蓋掉了。
“如初你來說,如婉生病之前都吃了些什麼東西。一樣也不許落下?!?
大小姐很少說話這麼嚴(yán)厲,如那初嚇了一跳似得肩膀一抖,打了一個激靈。她半低著頭,伸出手指一樣一樣的數(shù)著,像是怕自己真忘了什麼,被大小姐狠狠責(zé)罰似得。
“包子,雪梨,甘草糖,……哦對了,還有昨日午膳的雞湯,大小姐您嫌油膩沒用,如畫姐姐說如婉前陣子得了咳癥,就全賞給她補身了?!?
一般主子們的用食是不會放到下頓接著吃的,所以那日蘇夫人送來的雞湯,蘇二丫沒喝,倚翠園的其他下人就算是得了賞賜,可以加一頓餐了。如畫將雞湯賞給如婉,大約也是看如婉機靈,想拉攏、提拔如婉,打壓如信,這些小伎倆,就不必多提了。
重要的是那個“全”字。別的飯食零嘴,大家都有份,只有這個雞湯,全賞了如婉。
這雞湯,是蘇夫人送的……
蘇二丫眼眉一挑,眼含深意的瞟瞭如信一眼。
如信是蘇夫人的人,若是知道這雞湯有問題,當(dāng)然會替蘇夫人兜著。
可是,就算是蘇二丫或者是容珩喝了這讓人拉肚子的雞湯,對蘇夫人又有什麼好處呢!這樣的手段,粗陋的就像是三歲小孩的惡作劇。
蘇二丫低頭思忖著。
如信卻有些惶恐不安了。大小姐一聽說,如婉是喝了雞湯出了問題,臉色就變得十分陰鬱,莫非是對蘇夫人起了嫌隙。蘇夫人曾暗中吩咐過,任何想要破壞她和大小姐母女之情的人和事都要儘量排除。蘇夫人想要的是一個真正“聽話懂事”的乖女兒……
任何人都要排除……
如信膝蓋一軟跪了下來,叩頭說道:“大小姐,如婉病了之後,我也覺得事有蹊蹺,就私下裡去廚房問了問,他們說憐相公曾將廚房裡做工的人盡數(shù)趕出,大概……大概是碰亂了什麼東西,把給老祖宗藥房裡的幹葉和熬湯用的香葉弄混了……後來小廚房裡的人知道出了岔子,給奴婢幾兩銀子,叫奴婢幫襯著說幾句好話。奴婢一時財迷心竅就……”
這番話就把蘇夫人摘得乾乾淨(jìng)淨(jìng)了。憐相公本來就與蘇二丫交惡,就是再多上這麼一條也不打緊。
“如信,你說的可是真的?”
“字字屬實?!?
蘇二丫點了點頭。若說這事是憐相公做的,還真是有可能。母親的這位藍(lán)顏知己,心眼比針還小,腦袋比棉花還空,做出這樣的蠢事來也不足爲(wèi)奇。
這雞湯雖然有問題,但畢竟蘇二丫和容珩都沒喝,如婉一個三等婢女,也沒死人,只是拉肚子而已。若是再去找蘇夫人告狀,就顯得她這個大小姐有些小家子氣……
但是暗不做聲的吃下這個啞巴虧,又實在不是蘇二丫的風(fēng)格!
作者有話要說:如X如X什麼的姑娘們都繞暈了沒~
小莞子給各位看官梳理一遍哈。蘇家的小廝和婢女起名是有規(guī)律的。??女的叫【如X】,男的叫【阿X】。
蘇夫人的主要婢女 如雲(yún)。如霧。
憐相公的小廝
阿岱。
老祖宗的小廝
阿玨。阿屏。阿沁。
蘇二丫的婢女
如畫(一等,老祖宗的人)如信(二等,蘇夫人的人)如婉(三等,蘇三姑娘的人)如初(三等,目前賣身契捏在蘇二丫手上,所以算半個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