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阿嵐
“荒唐!”軒轅広面有怒色,“尋找胤龍翼是何等重要之事,你身負(fù)的便是整個胤龍族的興衰存亡,卻整天糾纏於這種小事,如何成大器?”
“父君,兒臣已經(jīng)整整一千五百年沒見到二弟了,他向來體弱,不知如今身子可好,甚是掛念,求父君準(zhǔn)許……”
他還沒說完,軒轅広已經(jīng)收起法力,望星臺上再見不到太子殿下苦苦相求的臉龐,又恢復(fù)成浩瀚星雲(yún),廣渺宇宙,永不爲(wèi)人事牽絆,漠然行止。
就像在軒轅広的邏輯裡,永遠只有大是大非,而沒有小情小愛。
一千五百年前,他將胤龍翼的秘密告知自己的長子軒轅玹華,派他離開天庭,外出尋找胤龍翼的下落。
同時,次子璟華剛從雲(yún)中子處精修武道兵法,便派他四處征戰(zhàn),累積赫赫戰(zhàn)功,甚至不惜自己以軟弱懼內(nèi)的形象示人,用以幫助他迅速在三軍中建立威信,成爲(wèi)九重天上最年輕勇武的戰(zhàn)神。
天下人都誤會他,沒關(guān)係。
兒子們不懂他的苦心,也沒有關(guān)係。
終有一天,你們都會明白,父君這樣做,自有父君的道理。
亙古滄桑,天道永恆,沒有什麼比化解天地戾氣,守護寰宇平衡更重要的事。
胤龍現(xiàn)在還不能亡,既然如此,那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將它維持下去,哪怕衆(zhòng)叛親離,背盡一切罵名,我也在所不惜!
等有朝一日,你們兩個走到父君這個位置的時候,就會明白,你們眼中的兩情相悅、死生不渝,在衆(zhòng)生大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到那時,你們也會贊同父君,做出和我同樣的選擇!
姜懿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四周無人,她面色慘白,脣角卻掛著一絲勝利者的冷笑。
呵呵,軒轅広,你藏得再深,卻終究還是被我發(fā)覺了!
姜赤羽逼她逼得緊,她左右無門,心想這幾百年裡,她已經(jīng)暗中查看了不知多少次,均無斬獲,唯一沒有試過的,便是望星閣。
如今青瀾便是她私生子的事,已被姜赤羽捏爲(wèi)把柄,再不探查出胤龍翼的秘密,他便要拿青瀾開刀。也罷,這幾千年的孽債也是該了了。大不了拼著被反噬,化一縷神魄跟隨軒轅広進望星閣一探究竟,好在她畢竟是明媒正娶的天后,一同祭過天,將生辰姓氏寫進了宗廟族譜的,這私窺天機的反噬雖厲害,於她也不過是折損幾百年的修爲(wèi)而已,並不足爲(wèi)懼。
如今最讓她牽掛的便是青瀾。
日思夜想,寢食難安。
她失去這個兒子兩千八百年,一直不知他下落,甚至有時候強迫自己去相信他已經(jīng)不在人世,相信他已經(jīng)離去,已經(jīng)和阿嵐重逢在另一個世界裡,父慈子孝,過著愉快的日子。
而留她獨自一人,在這奢豔悽迷的宮殿裡受著罪業(yè),等罪業(yè)償完,她便也能去那裡與他倆相聚。
唯有如此想,才能讓她在漫漫歲月中稍微有些期盼,緩一口氣,繼續(xù)走下去。
她後來也有過夫君,有過兒子,甚至這個夫君還是九重天至尊,天下人人仰慕的天帝陛下。
但她卻已經(jīng)不再有感覺,不會再愛。
留在她記憶裡的,只有阿嵐對她的好。
阿嵐會在清晨溫柔地叫她起牀,輕聲喚她的小名。她是驕縱的公主,裝睡不肯起,他便來呵她的癢,她嬌笑著,將他也一併拉到了牀上。
阿嵐會帶她一起騎馬。
他騎那匹黑色的烏騅,她騎白色的踏雪。
他的騎術(shù)很好,馬兒跑得很快,連烏騅和踏雪都是一對。
阿嵐會教她彎弓射箭,他就在她身後,矯正她姿勢。
他離得那麼近,溫?zé)岬纳眢w和專注的神情讓她目眩神迷。
她常常轉(zhuǎn)過頭,偷偷親他一口。
阿嵐會陪她在月光下對弈。
她技不如人,沒幾步便要耍賴。他也縱著她,讓了一子又一子,悔了一棋又一棋,他再好的棋也被殺得片甲不留。
嬌美的公主和英俊的侍衛(wèi),在那個年年歲歲裡,有太多年少輕狂的事。
每一天醒來,要想的便只有今天又和阿嵐一起去哪裡玩?再玩些什麼?日子過得像沒有盡頭,不知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