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倒黴蛋？”步折花一臉的好奇。
“太尉府！”夜錦衣薄脣一動緩緩吐出三個字。
“嘖嘖，”步折花嘖嘖兩聲，“這把刀好。雖說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死死盯著那個位置，但如今在較勁的不過是太尉府和丞相府，若是太尉府的人知道丞相府勾搭了百毒谷，這覺，怕是當下就睡不安穩了。”
“是啊，誰也不想自己一不留神就被人毒死。到時，就算百毒谷有再多的毒蟻、毒蟲，太尉大人也絕不會退縮一步。”夜錦衣黑湛湛的眸子中是滿滿的篤定。
“爲百毒谷默哀，爲太尉大人默哀。”步折花一臉的幸災樂禍，“那我們什麼時候去百毒谷？”
“越快越好。待這賬本略有眉目，我們就趕往百毒谷，一天一夜，差不多就可以了。”夜錦衣眉頭微蹙，“不過在此之前，苗姑……”
“小僧有法子。”一直靜默的諸葛無名出聲道，“她如今這般年紀看起來卻像雙十年華，定然是用了駐顏術。這駐顏術用一日，停止後，便會比原來的模樣蒼老十日。待小僧破了她的駐顏術，她怕就沒臉見人了。”
“好。”夜錦衣這才略略安心，“你今日就準備，我們連夜將賬冊查完，明早去百毒谷，不然真等百毒谷的人到了梅城，再牽涉到無辜百姓，事情就麻煩了。”
夜幕，無聲輕垂。月兒偏西，星斗滿天。
驛館的正廳燈火通明，剛又搶了巫月一把瓜子的步折花不耐起身，望向沉浸在棋局中的諸葛無名和夜錦衣抱怨道，“都這個時候了，你們倆都不著急？我看那陳大人是想……”
“王爺！”
他話未說完，石磊的大嗓門已經在門口響起，“陳大人來給王爺送賬本了。”
聞聲，屋內幾人俱轉眸向門口看去。
擡腿跨過門檻的陳應江側了側身，將身後的小廝讓了出來。
瞬間，巫月的眸子就撐大了，手一僵，扒了一半皮的小桔子當下滑落，咕嚕嚕的滾到了圈椅下。
跟在陳應江身後進來的兩個小廝，合力擡著一個紅漆托盤，紅漆托盤上整整齊齊碼著兩摞一尺多高的賬冊。
我去！
這賬是怎麼記得？巫月滿心的詫異。
不過是救災物品的賬冊，她覺的賬目再繁多，頂多也就一兩本賬冊，可眼前這賬本也實在太誇張了。
“見過王爺！”
望著衆人驚詫的面容，陳應江滿意的躬身向夜錦衣行了禮，這才帶著毫無誠意的歉意解釋道，“此次事發突然，下官又沒什麼經驗，所以這賬目記得有些混亂、繁瑣，還望王爺體諒。”
話雖這樣說，可他渾濁的眸子裡閃爍的分明是得意。
這麼多的賬本，又記錄的雜亂無章，就算夜錦衣請來十個賬房先生，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審查完畢，更何況，他豈會給夜錦衣請賬房先生的機會？
“王爺，”不顧夜錦衣沉下來的臉色，陳應江繼續道，“這賬冊事關此次所有賑災物品，是重要機密，還望王爺不要輕易給他人翻閱，以免引來不必
要的麻煩。下官就不打擾王爺清查賬本了。”
說罷，陳應江轉身退下，腳步輕飄飄的差點沒飛起來。
“這姓陳的擺明了就是故意的！”說著，步折花走向那兩摞一尺多高的賬冊，順手拿起一本，翻開，只瞄了一眼就丟向夜錦衣，“雜亂無章！這一晚上，別說兩摞賬冊，能看完一本，就算好的。”
巫月探頭去看夜錦衣手中的賬冊，的確是混雜一片。
只第一頁上就記錄了絹布兩匹、垂珠月釵一支、黍米兩石、芙蓉軟底鞋一雙、藍水晶鐲子一隻、粟米一石……
“我從沒見過哪個賬房會將賬冊記成這個樣子。”步折花又一連翻了幾本，“啪”的一聲將手中的賬冊丟下氣哼哼道。
“這不是讓你見到了嗎？”夜錦衣瞥向那兩摞厚厚的賬冊，“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這賬目，肯定有鬼。一晚上，你能查完嗎？”
“能查完嗎？”步折花氣哼哼的拍了拍那厚厚的一摞賬冊，“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一晚上我能查完一本。”
“再者，這麼多賬冊，只查一本、兩本根本發現不了問題。若你想要查出這賬目究竟有沒有問題，就必須將所有賬冊都翻閱覈對一遍，然後再與總數進行覈對。”
“小僧對賬目一竅不通，”見步折花掃向自己，諸葛無名當下起身雙手合十衝夜錦衣道，“小僧還有事要忙，先行告退！”
“小和尚，你太不講……”步折花的話未喊完，諸葛無名已溜之大吉。
他氣哼哼回眸，愁眉苦臉的用摺扇敲著賬冊，“我算算，這麼多賬冊清查完要多久，十天，不，十天都不……”
望著步折花愁眉不展的模樣，巫月心中突然一喜，或許，她的樓外樓，能弄到手了。
最近，別說讓她去畫夜錦衣和別人滾牀單的畫冊，就算想一想那畫面，她就呼吸不暢。所以，這與步折花的約定註定是要黃了。
可現在，機會好像又來了。
“唉！”巫月故意重重嘆了口氣，引得步折花看向她才故作不屑道，“王爺請步公子前來幫忙查賬，我原以爲你多厲害，誰知也不過如此而已。”
“什麼意思？若這賬本記錄的條理分明、清清楚楚，這一晚上，我用點功夫自然能清查完畢。可這完全就是一堆亂麻，別說我，就算將整個梅城所有的賬房都找來，怕一夜也覈對不完。”
巫月撇撇嘴，臉上的不屑之色又重了兩分，“步公子，不行就是不行！一個大男人，勇於承認自己不行，也沒什麼的。”
“言之有理！”夜錦衣黑湛湛的眸底閃過一抹笑意，當下挑眉道，“步折花，你就痛快承認自己不行吧，本王不會笑話你的。”
“我的錦王爺，你這也太重色輕友了！”
話出口，步折花突然回過味來，轉眸望向巫月，“巫月姑娘的意思是說，你一晚上能將這所有的賬冊清查完畢？”
“當然，小意思了！”巫月雙手攤開很是輕鬆道，“這幾本賬冊，隨隨便便找個賬房一晚上也能看完。”
“嗤！
”步折花嗤笑一聲，“我怎麼看到滿天的牛在飛？”
“要是我能整理完如何？”巫月按住心中的竊喜，故意激他道。
“你說如何？”
巫月緩步走近步折花壓低了聲音道，“樓外樓，歸我！”之後，她又故意擡高了點聲音道，“再加一千兩銀子，你敢不敢賭？”
“那我的……”步折花瞥了眼夜錦衣，無聲向巫月道，畫冊呢？
“就我剛纔的條件，步公子就說敢不敢答應吧？”巫月翻著賬冊道。
雖這賬冊有厚厚的兩摞，但她可以過目不忘，就省了重複翻檢賬冊的功夫，再加上簡單的速記，應該一晚上能搞定。
“或者，步公子自知自己水平有限……”
“賭就賭！”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那咱們就說定了。”巫月笑的是眉眼彎彎分外得意。
這樣一來，樓外樓就到手了，而且她也不必再整日裡撓心撓肺的想著畫夜錦衣的那種圖冊。
“本王爲你們作見證。”夜錦衣清淺的聲音裡帶著一抹難掩的寵溺。
“多謝王爺，”巫月眉眼彎彎、眸子亮晶晶的望向他，“讓石頭幫我找兩根這般粗細的碳條可好？”
巫月邊說邊向夜錦衣比劃著。
片刻，石磊便將巫月要的碳條送來，她削尖了一頭，又用絹布裹上一截，做了一隻簡易的鉛筆。
之後，一連攤開七張宣紙，分別在正中標註上首飾、金銀、布匹、衣物、糧食、藥品、雜物，之後又分別在每頁宣紙的最上端標註上物品、數量、日期，合計、總計等等字樣。
忙活半晌之後，她才長長出了口氣，在黃花梨木長案後的交椅上坐定，擡眸衝夜錦衣展顏一笑。
那笑容，仿若明珠生暈、美玉瑩光，又仿若明媚春光下的十里桃花，嬌美至極、璀璨至極，屋內的光線也爲之一亮。
夜錦衣的呼吸一滯，心，瞬間失了神。
而巫月，卻已垂眸開始翻檢賬冊，掃過一頁之後，便將頁面上的各類物品分別默填到對應的表格之中，之後，便是下一頁。
時間隨著夜色流淌，熒熒的燭火映在巫月臉上，襯得她小臉愈發瑩白、專注。她或是翻檢賬冊、或是默默記錄，半晌，又將手中奇怪的碳條在一側嘩嘩嘩的磨一磨，之後再記錄。
步折花一臉驚歎的搖著摺扇在巫月身後探頭探腦了半晌，終於耐不住好奇道，“這是什麼東西？”
只可惜，專注查賬的巫月此刻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既沒有留意到步折花的動作，亦沒有聽到步折花的聲音。
被巫月牢牢吸引，一息也沒有移開眼神的夜錦衣，黑湛湛的眸底，笑意與驚歎層層的綻開。
每次都是這樣，他已經以爲她很好很好了。
可她，卻總是能帶給他驚喜。
看著賬冊如流水般一本本從巫月手中流過，步折花的桃花眼眸愈來愈亮，“我的錦王爺……”
“不行！”不等步折花繼續，夜錦衣薄脣一動，已然拒絕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