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佟佳習梨驟然聞見舜安顏出聲，忙循聲望過去，就瞧見了正朝著自己走過來的舜安顏。

佟佳習梨一下子撲到了舜安顏的面前，紅撲撲的小臉就這樣擡頭看著舜安顏。

舜安顏身材修長，加之大了佟佳習梨幾歲，已是高了她兩個腦袋還多。

可舜安顏居高臨下地看著，眼裡卻是充滿了關懷與寵溺的。

“噯！”舜安顏笑著應了，伸手摸了摸佟佳習梨的腦袋，看著她神采奕奕的樣子，才道：“這幾日，在府裡休養得還好麼？”

佟佳習梨點點頭，回答道：“很好，有勞哥哥掛心了。倒是太皇太后病了，姑姑怕是也要過去一起侍疾吧？”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身子自然不如以前。

康熙爺與這位太皇太后的感情可不一般，祖孫之間的孺慕之情遠超常人。此番太皇太后病了，闔宮上下看在康熙爺的份上，少不得都是要當心的。

“嗯。”佟佳習梨點點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道：“我離宮之前，路過承乾宮，恰好見到皇貴妃娘娘帶著四阿哥去慈寧宮。”

“四阿哥跟在皇貴妃娘娘身邊，兩個人可是有說有笑的樣子呢。”

“四阿哥？”佟佳習梨語氣稍稍上揚，稍顯幾分歡快。

而記憶裡，則是浮現出了那年樹下，初見這個小男孩時的模樣。

彼時，正是佟佳習梨的額娘那拉氏頭一回帶著她入宮的日子。

六歲的小姑娘家，心中懷著一絲天不怕地不怕的情緒，就跟在額孃的身後進入到了這個以硃紅色的宮牆所包圍的地方了。

看著這輝煌大氣的宮殿，佟佳習梨心裡總是有著幾分好奇的。

額娘告訴佟佳習梨，佟佳貴妃是整個後宮當中最爲尊貴的女人。

佟佳習梨幼時曾經見過這個姑姑。也稍稍能夠循著記憶，想起那個長著清冷麪龐高貴傲然卻又對她十分和顏悅色的姨母。

“姑姑，是最得寵的麼？”懵懵懂懂的佟佳習梨，彼時已經對後宮中的那些事情有幾分瞭解了。

不過，她卻尚不能夠分得清“最尊貴”與“最得寵”之間的區別。

當時，那拉氏沒有回答佟佳習梨的疑問，只是小聲地提醒道：“雖然貴妃與咱們是血親，但待會兒見著貴妃娘娘的時候，禮數仍要周全，知道嗎？”

“知道啦，知道啦。”佟佳習梨有些不耐煩地捏了捏小拳頭。

因爲這話，在一路進宮以來她已是不知道聽那拉氏說過多少次了。

承乾宮門外，那拉氏牽著佟佳習梨駐足在了宮門口。

宮門口立著一個迎接二人的宮女。

那宮女看著三十歲上下的模樣，相貌有些普通。

但不知怎的，她無端站在那裡的時候，你卻已經能夠感受到幾分那來自她身上身爲大宮女的氣勢了。

不是自視甚高的氣勢，而是那種端得自身行爲品德的泰然氣勢。

“奴婢香蕊，見過佟夫人、佟格格。”香蕊微微服身行禮，一邊引著二人步入承乾宮，一邊說道：“娘娘正在彈琴，二位且小聲一些。”

香蕊這話尚未落地，佟佳習梨就已經聽見承乾宮一角傳來的悠揚的琴聲。

琴聲悠揚婉轉又帶著幾分空靈，讓人不由地駐足聆聽，進入到這琴聲當中的世界裡去。

康熙爺素來喜琴，佟佳貴妃尚在閨閣之中就已經練得一手好琴。

佟佳習梨素聞宮中若論琴藝無人能出佟佳貴妃其右，今日一聽才知曉原來果然如此。

繞樑三尺悠悠不覺，正是如此。

香蕊在前頭領路，三人繞過承乾宮的正殿，已是徐徐走進了後花園。

後花園的一角，潺潺溪水涓涓流過。佟佳貴妃正坐在一顆櫻花樹下撫琴，而木琴對面閉目細細聆聽的，則是四阿哥胤禛。

櫻花的花瓣隨風而落，片片飄零。

偶然落在正對坐一處的母子二人身上，他們卻也恍若未覺一般。

“夫人與格格在此稍後片刻。”香蕊引了二人到樹下不遠處的涼亭坐下，斟了一杯茶才道：“等娘娘彈完琴了，奴婢再去通報。”

那拉氏坐著微微欠身，就道：“有勞香蕊姑姑了。”

香蕊忙含笑應了“不敢。”而後便就退到一旁站著了。

此處琴聲離得近了，佟佳習梨才聽得更加清楚。

此曲所奏名曰《流水》，正是伯牙子期彼時相遇時所創。若是講高山流水覓知音的，可佟佳貴妃此時坐在承乾宮的小溪邊上彈奏，卻正巧也能將其中的氣韻給表達出來。

而胤禛也坐在木琴對面，小腦袋歪著，似乎正在體會當中的情致。

約莫一刻鐘以後，那不斷撥弄琴絃的手指才緩緩放開。

胤禛由跪坐著站起身，撫掌就道：“額娘彈得真好聽，胤禛以後也要彈得像額娘一樣好聽。”

佟佳貴妃聞言溫和一笑，伸手摸了摸胤禛的腦袋，說道：“額娘呀，不求我家胤禛彈琴多好聽。只求胤禛在上書房的功課呀，樣樣出色。”

胤禛拍了拍胸脯，自信滿滿地就道：“額娘請放心。太傅說了，兒子可是頂聰明的呢！”

佟佳貴妃臉上的笑意更甚了幾分，也扶著琴案站起身子，拉著胤禛的小手，才往著涼亭這邊徐徐走了過來。

顯然方纔佟佳習梨二人來時，佟佳貴妃就已然注意到了二人。

“見過貴妃娘娘、見過四阿哥。”

那拉氏見佟佳貴妃與四阿哥走過來，便也起身拉著佟佳習梨上前行禮。

佟佳習梨照著之前教習嬤嬤所教，倒也像模像樣地行了一禮。

出於小女孩天生的好奇，佟佳習梨不由地偷偷擡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恰好瞧見了胤禛。

胤禛只大了佟佳習梨半歲，都是六歲的孩子，身量也差不多。

佟佳習梨這一擡頭，能瞧見的自然唯有胤禛。

胤禛模樣生得極好，面容溫潤如玉。眉毛修長，鼻樑也是挺拔。小傢伙背挺得筆直，頗一副小大人似的模樣。

佟佳習梨看見胤禛時，也見胤禛正用一種好奇的樣子在打量著自己。

那雙眸子偏巧十分黝黑明亮，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兩個人目光相觸的那一刻，佟佳習梨只覺得腦袋一懵。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驚豔絕倫的男孩子？

偏偏，還是自己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