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大約猜得出史連城的心思,她對史連城說過,史連城需要兩三年之後才能要孩子,在這之前,史連城自然會做一些打算,否則,即便到時候還能保住正妃的地位也失了先機。所以,現如今史連城大約是想找一個幫手,或者說,一顆棋子,而作爲表妹,又沒有什麼家世的樑子月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沈沁不知道史連城希望樑子月做到哪一步,更不知道史連城對樑子月的真實情況瞭解多少,作爲一個敵人,對於沈沁來說,不管樑子月做到哪一步,對她都沒什麼壞處。
賞花會既然名爲賞花,史連城的宴席也就擺在院子裡,滿院子的桂花飄香,倒是有幾分風雅,當下史連城就發起了詩會。沈沁猜測著,這一回周芷芳會不會露頭,哪知不多時,便有人來報,周芷芳被人推下湖,而後,被齊王府的家丁救起來了。
周芷蕓性子不好,對這個最小的妹妹卻是真心疼愛,聞言也不等史連城說話,飛快的就跑了過去。這時沈沁才發現,周芷蕓竟然會功夫,雖然那點功夫不入流,但在手無縛雞之力的夫人小姐當中,也算的高手。
史連城見周芷蕓不等她說話,就直接追了過去,臉色自然不怎麼好,但也只好帶著衆人跟了過去。
周芷芳落水的湖離這邊不遠,周芷芳也是說要如廁才帶著人離開的,衆人沒走多遠就到了。只見周芷芳裹著周芷蕓的衣裳,坐在地上,身子微微發抖,而旁邊三個被打得皮開肉綻的人,揮舞著鞭子的正是周芷蕓。
沈沁掃了一眼,那三人一個家丁的模樣,已經倒在地上,看上去有出氣沒進氣,除了被鞭打應該還受了傷,應該是救周芷芳上來的家丁。另外兩人,是主僕倆,看上去都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丫頭將主子護在身下,已經渾身的傷痕,就連被護在下面的姑娘身上也露出幾道血痕。
原本週芷蕓擅自動作就讓史連城惱火,此時在王府動手打人,更是火冒三丈,怒喝一聲道:“住手!”
周芷蕓還算有點眼色,聽得史連城冷冷的一喝,停下手來。那被打的主僕兩個趕忙跪下來,哭道:“王妃救命,淑芳真的不是故意的,只因周小姐不喜淑芳與她同佔了一個芳字,起了爭執,卻並非故意將周小姐推下水的!”
史連城看了一眼不知死活的家丁,臉色更加冷沉,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即便是下人,哪能讓外人說打死就打死了。只是看著面前傷的悽慘的主僕兩人和瑟瑟發抖的周芷芳,史連城壓住火氣,道:“來人,快去請大夫來!”話落,也不叫人帶周芷芳去換衣裳,冷冷道:“都給本宮仔細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芷菁光看史連城的臉色,就知道史連城此刻有多惱火,心裡怪周芷蕓糊塗衝動,周芷芳在齊王府出了事,齊王府怎麼都得給個交代,可如今,周芷芳是受害人不假,可那麼多人看著周芷蕓行兇,豈是一個受害就能抵消的。
“娘娘息怒,二妹是因爲心疼小妹,纔會做出出格的舉動,請娘娘看在二妹這份情上,從輕發落。”雖然怨怪周芷蕓不懂事,可畢竟是周芷蕓動的手,周芷菁也只得上前請罪,“小妹身子弱,如今天也涼了,還請娘娘允許小妹先換過衣裳。”
史連城心頭一陣怒火,你心疼妹妹,心疼妹妹就能這樣肆意妄爲?小姑娘家打鬧是常有的事,就算推下了水過分了,至於拿鞭子抽要人家的命嗎?而那家丁,不管別的怎麼說,好歹救了人一命,居然活生生將人打死!
史連城沒有理會周芷菁,上前查看那主僕倆的傷,那小姐被丫頭護著,只受了些輕傷,並沒有大礙,倒是那丫頭,不說別的,單單臉上的傷,大概就得留一輩子的疤,至於那家丁,不用看史連城也知道救不回來了。
沈沁從周圍人的竊竊私語中,也知道了那受傷的主僕。那姑娘是大理寺卿府上的小女兒趙玉蓮,因爲是最小的一個,也格外嬌寵些,不過在大家印象裡,小姑娘嬌蠻些,卻也無傷大雅,似乎並不相信她故意將周芷芳推下水去。
沈沁見著這一幕也忍不住皺眉,原本她覺得周芷蕓雖然蠢了些,可也還沒到這樣肆無忌憚沒頭沒腦的程度,可今日一見,發現自己還是高估周芷蕓的。按照她的想法,有人招惹了她,自然是要打回去的,可就算當著面打了,也得叫人敢怒不敢言,就如那次她將史連城帶去的人殺個精光叫她自己回京的。可要是當著這許多人的面鬧成這樣,她又不傻,這不是有理也變成無理了?
史連城安撫了趙玉蓮一番,叫人帶她們主僕先去包紮上藥,趙玉蓮的大嫂自然也跟了上去,二嫂則留了下來,雖然氣憤,卻也沒有觸史連城的眉頭,跪下道:“王妃娘娘,玉蓮從小被母親慣壞了,做了錯事,可再大的錯事也罪不至死,如今卻被李少夫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這樣毒打,妾身斗膽,請王妃娘娘爲玉蓮做主!”
史連城趕忙將趙柳氏扶起來,道:“趙夫人起來說話,此事必定會給趙家一個交代。”又看向被周芷菁拉著跪下的周芷蕓,道:“李夫人,你有什麼要說的?”
周芷蕓看了一眼被自家丫頭護著的周芷芳,道:“妾身沒什麼可說的,他們欺負芳兒,本就該賠罪,芳兒好好的人,她憑什麼把芳兒往水裡推?偏巧讓那個奴才救了,誰知道不是他們早就設下的計謀,芳兒冰清玉潔的人,怎麼能讓那等卑賤的下人碰,我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
史連城氣樂了,冷笑道:“好一個冰清玉潔的人,倒是本宮的不是,竟然讓我們這些污濁的人玷污了那冰清玉潔的仙女兒!連翹,帶著本宮的帖子進宮去,請皇上裁奪此事,免得怪本宮與人合謀,設計陷害周家的仙女兒!”
周芷菁拼命的扯周芷蕓的衣袖,周芷芳是他們家的寶貝沒錯,可也不想想他們家在皇子王妃面前算得了什麼,當著王妃的面動手打人也就罷了,還不知死活的質疑王妃陷害周芷芳,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周芷蕓自認爲一身傲骨,史連城的話更叫她長了幾分怒火,不理會姐姐的暗示,仰著頭道:“見皇上就見皇上,我還不信這天下間沒有說理的地方!姐,你拉我做什麼,我沒有錯,妹妹也沒錯,何必低聲下氣的!”
沈沁搖搖頭,這個周芷蕓算是沒救了,原本週芷芳在齊王府出事,史連城怎麼也會給點補償,至於說那個家丁救了周芷芳的事,若非周芷蕓這樣鬧騰起來,史連城自然會讓該閉嘴的人閉嘴。可這樣一鬧,有理也變成沒理,更何況那個家丁怎麼說也算周芷芳的救命恩人,不說報答,還要人家性命,怎麼都說不過去,即便是個奴才,又不是他主子,沒有隨意打死的說法。
沈沁一直想不明白周家,或者說那個溫氏,到底是怎樣的來頭,論身份不高,論品行也不怎麼樣,卻似乎很有底氣的樣子,如今卻是更加疑惑了。周家,說到底不過三品官,說著正三品也不低了,但在京城公卿世家如雲的地方,便是沈家也只算得二流的世家,周家頂多是四等五等,至於李家,雖說不錯,卻也算不得多好,更何況李召如今還不曾爲官,周芷蕓怎麼就有膽子這樣肆意妄爲。
在沈沁疑惑的功夫裡,史連城也不與周芷蕓囉嗦,也不等宮中傳話,直接帶了幾人準備進宮。原本史連城還打算給周芷芳換身衣裳送碗薑湯,讓周芷蕓這樣一說,也沒了那心腸,連乾爽的衣裳都沒有讓人準備。
鬧到這種程度,旁人也知道這宴會是辦不下去了,告罪一聲也就各自離去了,沈沁和慕容雪卻被史連城叫著,一道進宮去了。
沈沁心知史連城叫她們一道去,也就是叫她們說一說情況罷了,免得周芷蕓又鬧著說她偏頗,兩人雖然跟史連城不是一路的,還不至於這點事上面較勁。事實上,這事跟本沒什麼懸念,周芷蕓若是背地裡弄死那個家僕,將趙玉蓮打一頓,多半糊弄著也就過去了,可當著太子妃王妃以及衆多誥命貴女的面行兇,若是不做懲治,在天下人面前都說不過去。
這個世界對女子的束縛較多,可真正用到女子身上的律令卻不多,周芷蕓打死了一個家丁,又打傷了兩人,也不至於當真叫她償命,只判她監禁,也允許家中贖人。
周芷蕓自然不服,可鬧到皇帝面前,自然周家人也來了,周賀被治了個治家不嚴的罪名,不僅罰了俸祿,還讓他在家思過半年,甚至不在京城的李大人也罰了奉,李召更是奪了今科的入試資格,責令三年之後再考。這樣一來,周家畢竟是周芷蕓的孃家,李家卻將周芷蕓恨得入骨,恨不得當場就寫下休書,就連周芷菁都被婆婆責罵告誡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