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公煩躁地在府中晃盪，想去凌煙閣瞧王姨娘，但又怕遇到姜寶珠，他在女兒面前失信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他最怕女兒和愛妾以後再也不信任他。

涼國公苦惱，他明明是一家之主，手掌重權(quán)，但在家中卻是處處受人制肘，姜老太君是他母親也罷了，宗族是他不可撼動的，但姜明月那死丫頭也敢威脅他，這令他每每思及姜明月那聲疏離的“國公爺”就嘔得要死。

正在掙扎要不要去凌煙閣之際，有侍衛(wèi)匆匆從府外回來，跪地道：“參見國公爺！”

“何事？”涼國公斂起所有的情緒，面無表情地問道。

侍衛(wèi)道：“國公爺，屬下幸不辱命，已查到人頭的主人！”

涼國公這才記起他命這侍衛(wèi)帶人調(diào)查王姨娘受驚的事，因他直覺與姜明月有關(guān)，所以特意吩咐侍衛(wèi)細(xì)細(xì)查找線索，務(wù)必要拿到證據(jù)，思及此，他連忙問道：“查到是誰了麼？又是誰殺的？”

侍衛(wèi)回答道：“國公爺，這人頭的主人是一名刺客，代號白鯊，受王姨娘指使追殺大姑娘，被人用劍砍斷脖子，切口整齊，是一招致命。白鯊的屍體尚未找到。但根據(jù)路人描述，大姑娘回府前曾當(dāng)?shù)粢粋€金足鏈，接著去過珍寶軒，買了一個描金匣子，正是裝白鯊人頭的那種，也是王嬤嬤常用的?！?

“還有旁的線索麼？”涼國公沉吟了下，見侍衛(wèi)下面沒有話，追問道。

侍衛(wèi)頭微垂，拱手道：“回國公爺，沒有了?！?

涼國公泄氣，思忖片刻後說道：“你找到白鯊的家人，讓他家人到衙門擊鼓鳴冤，就說白鯊消失已久，懷疑被人謀害，求官府幫忙查找?！?

“是！”

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去，涼國公嘴角勾起一絲陰狠的笑意：“姜明月，看你還不乖乖就範(fàn)！”

涼國公心情舒暢地來到凌煙閣，經(jīng)過這些日子他的細(xì)心調(diào)養(yǎng)，王姨娘的失心瘋已去了七七八八，但太醫(yī)提醒王姨娘不可再受刺激，否則舊病復(fù)發(fā)的概率很高。

涼國公看見王姨娘虛弱地躺在炕上，心中又恨起姜明月，恨不得立刻掐死那小孽種！他已肯定十有九成九是姜明月把夜明珠換成白鯊的人頭，故意讓王嬤嬤帶到內(nèi)院來嚇王姨娘，不僅如此，還偷走了夜明珠。

沈氏和姜明月在他生命裡就是災(zāi)星，是討債鬼。

“靈兒，我一定會還你個公道！”涼國公握住王姨娘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堅定道。

“父親?！苯獙氈閺耐饷娑怂庍M(jìn)來。

“珠丫頭，你來了?！睕鰢舆^藥碗，一勺一勺餵給呆滯的王姨娘。

姜寶珠等他喂完藥，小心翼翼地問道：“父親，不知今兒與老太君談得如何？”

涼國公有些尷尬：“老太君說，若讓你記成嫡女，便先讓我娶妻。你知道，我對你姨娘虧欠甚多，自然不會答應(yīng)。”表完對王姨娘的忠心，涼國公又豪言壯語道：“不過，你莫擔(dān)心，我有別的法子?！?

炕頭上垂頭的王姨娘眼珠子轉(zhuǎn)了下，嘴巴輕張，卻沒有發(fā)出聲。

姜寶珠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失望，問：“什麼法子？”

涼國公嚴(yán)肅地說道：“我查到姜明月替換匣子，裝髒東西嚇唬你姨娘的證據(jù)。我已命人讓那刺客的家屬報案，證據(jù)捏在我手裡，老太君若不捨得讓姜明月吃牢飯，就得同意記你爲(wèi)嫡女。”

王姨娘的肩膀輕顫，似乎很是害怕。

涼國公發(fā)現(xiàn)了，趕忙摟住她柔聲哄勸，王姨娘這纔不抖了。

姜寶珠凝眉細(xì)思，拊掌道：“父親英明！不過，父親，姐姐畢竟是您親女兒，只嚇嚇就好，莫弄假成真了。”

“我的女兒只有你一個，那禍害敢害你姨娘，我總要她吃點苦頭以示懲戒！珠丫頭，我知道你心軟仁善，這事你莫插手。”涼國公眉梢隱怒。

姜寶珠垂首，似有擔(dān)憂，最終卻只是嘆了聲：“是，父親?！毕袷怯卸酂o可奈何似的。

涼國公便說道：“傻丫頭，你對她一片真心，她只當(dāng)成驢肝肺，以後少跟她這樣惡毒的人來往，莫把你也帶壞了。”

姜寶珠不語。

涼國公諄諄囑咐幾句王姨娘的丫鬟，這纔去書房處理積壓一天的公務(wù)。

王姨娘擡起頭，目光清明，笑顏如花，哪裡還有方纔涼國公在時的半分呆滯。

她笑道：“珠丫頭，你父親對姜明月厭惡到了極點，我覺得這次的辦法肯定能行?！?

姜寶珠卻不那麼樂觀，說道：“姨娘，我倒覺得姜明月越來越對付了，她的運(yùn)氣實在太好了些。我懷疑，姜明月會泅水?！?

“你這麼一說，我也有同感。那日的情景，若非會泅水，姜明月是逃不掉的。”王姨娘擰眉，甩掉腦海裡那詭異得感覺，又奇怪道，“我裝了這幾天的失心瘋，按說以你父親的脾性恐怕得把姜明月劈了，他怎麼沒動靜呢？我以爲(wèi)他不喜歡我了，哪知今兒聽他說的，竟是想把姜明月弄到牢裡去蹲蹲，又不像對姜明月心軟的樣子，倒是弄得我糊塗了?！?

姜寶珠眼皮一跳，忙道：“姨娘，那天有穎國公和老太君護(hù)著，老太君又放了狠話，父親纔沒動姜明月的?！?

“哼，我就知道，又是那個老不死的！”王姨娘憤憤不平。

姜寶珠怕王姨娘再問，連忙告退。

到快晚歇時，王嬤嬤來送藥，王姨娘悄悄把藥倒了，問道：“王嬤嬤，你那天讓我看的好東西是什麼好東西？”

王嬤嬤吞吞吐吐道：“是一方軟煙羅的帕子，也不知哪裡去了?！?

軟煙羅是當(dāng)世最珍貴的布料之一，王姨娘痛心疾首道：“便宜姜明月那個死丫頭了！”

王嬤嬤斂聲屏氣。

同一時間，準(zhǔn)備就寢的姜明月沐浴出來，白英附耳道：“姑娘，小丫鬟進(jìn)凌煙閣玩耍，發(fā)現(xiàn)凌煙閣後牆處有藥味兒，晚上看見王姨娘偷偷從窗子裡朝外倒湯藥，看起來王姨娘是病癒了?！?

姜明月點頭輕笑：“王姨娘喜歡當(dāng)瘋子，就讓她當(dāng)個夠。你出去若是有人問起，照實說就是?！?

白英捂嘴偷笑道：“是，姑娘！奴婢領(lǐng)命?！?

姜明月忽然記起一事，問道：“宮裡的賞花宴還有多久？”

“還有一個月。姑娘要去賞花宴麼？奴婢昨兒聽壽安堂的姐姐們提起過，說是老太君已在爲(wèi)姑娘準(zhǔn)備進(jìn)宮時穿的衣裳?！卑子⑿ξ?，從銜紅珊瑚珠金鳳勾裡放下簾帳，摸了把素錦紈扇爲(wèi)姜明月打扇。

姜明月合上雙眼，點了點頭，勾起一抹隱含深意的笑容，道：“賞花宴上有好戲看，我當(dāng)然是要去的。”

白英追問：“什麼好戲？”

“你到時就知道了。”姜明月笑而不答，又說，“明兒你私下去瞧瞧那位姓霍的書生，看他最近在做什麼，他可是我們珠姑娘的救命恩人呢?！?

白英見狀便識趣地不再追問。

夜色靜謐，姜明月晚上又夢到她和霍玉真在花叢裡飛舞。

翌日，白英一大早從外面回來，賊笑道：“姑娘，你猜那霍舉人怎麼了?！?

“怎麼了？”姜明月疑惑地問道。

白英壓低聲音偷笑道：“他腿瘸了！”

“瘸了？”姜明月微微咬脣。

“是啊，上次咱們?nèi)ヌで嗟臅r候他不是跛了麼？養(yǎng)了好些天才養(yǎng)好，老太君壽辰他跳水救二姑娘，這一跳風(fēng)寒入體，他回去後病了一場，大夫診治完風(fēng)寒，接著就宣告他的腿未完全養(yǎng)好便又受寒，這輩子都不可能好了。姑娘，你說這是不是報應(yīng)？他救誰不好，偏救二姑娘那個掃把星?！?

“是啊，真是報應(yīng)啊。”姜明月掩著紈扇，嘴角的笑容慘淡而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