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順利地與老高總交接上,一下午都在聽老爺子說著這四十多年他們夫妻倆的相識、相遇、相知、相戀、相守的故事。
海芋很佩服的是,在諸多的壓力阻撓之下,甚至是在母親的以死相逼中,老爺子和他的妻子挺了過來,真的很不容易。
愛情是要經(jīng)得住壓迫。而許多人,就是熬不過這樣那樣的阻力,早早收了場。
可是,多年之後再回想,或許覺得經(jīng)歷的時候蕩氣迴腸,其實細細數(shù)來,早已融入到最爲(wèi)平實的生活之中。
愛情的最高境界,或許並不在於經(jīng)歷得起轟轟烈烈,而是要守得住平平淡淡。
四十多年故事,即使只說一些大概,也不是一下午就可以說得完的,離開病房的時候,海芋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了老爺子,方便隨時聯(lián)繫。
許是因爲(wèi)聽過之後,心裡忽然有了點小感觸,她在站牌底下等車的時候,想了想,還是給紀君翔打了個電話,“你在哪?”
“向後看。”
她轉(zhuǎn)過背,當(dāng)真看到那破小子的存在,站在人潮洶涌的大街上,對著她微笑。
心裡莫名地悸動了一下。
他走過來攬住她的肩,調(diào)侃著她,“怎麼,想我了,終於捨得主動給我打個電話,我在想,太陽不是要從西邊出來了呢。”
“忽然想跟你說句話。”她靜靜地說。
“什麼話?”紀君翔變得有點緊張,她的口氣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海芋給他理了理衣領(lǐng),然後貼著他的身體道,“你對我好一點,我就對你好一點,以後我不會那麼欺負你了。但是你要對我不好,老孃就對你不好十倍。”
她說前半句的時候,柔媚得讓他骨頭裡都酥了,聽著讓人心潮澎湃。可這後半句,怎麼的,就像一盆冷水澆在他的頭頂上。
女人,能不能不要這樣對他冰火兩重天的考驗?
就在他們的身後,紀君陽的車子緩緩地駛?cè)脶t(yī)院。
安安揹著小書包從車裡面跳下來,走到紀君陽的身邊,仰著小臉,“你真的找到丹丹和她的媽媽了嗎?
紀君陽在她的面前蹲下來,“爸爸什麼時候騙過你。”
只是,那個孩子的狀況,似乎不是很好,他怕他的小寶貝會失望,會傷心。
“那好吧,我相信你,我們先去看千尋,然後你再帶我去看丹丹。”安安牽起他的手,已經(jīng)不需要人領(lǐng)著,即便需要七拐八彎,她也已經(jīng)記得去千尋病房的路。
千尋坐在窗邊上發(fā)呆,父女倆進來了好一會都沒反應(yīng)。
紀君陽走過去,從肩上摟住她,“老婆,想什麼呢,這麼入迷。”
極少看見她這樣,整個人坐在這裡,彷彿脫離了時空一樣。
入迷嗎?她只是有個決定難下而已。
見到女兒,臉上褪去剛纔有的迷茫,展露出歡欣的笑,“怎麼又把安安帶過來了。”
小孩子,本身的抵抗力沒有大人強,醫(yī)院交差病菌多,孩子還是少來爲(wèi)好。
紀君陽低聲道,“她要見的那個小朋友,也在這家醫(yī)院裡,先天心臟病,目前狀態(tài)不太好,我怕安安知道了會傷心。”
千尋愣了愣,先天性?
“可是你都答應(yīng)了她今天要見到人。”
“是啊。”紀君陽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帶她去吧,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得了重病,也許會死,她一定會傷心難過。如果又帶她去,她又覺得自己被最好的朋友拋棄了,我怕影響她日後對朋友最基本的信任。”
做父母的,其實也難,總得爲(wèi)孩子考慮這考慮那的,生怕她受到一點傷害。
“還是帶她去看看吧,在幼兒園的時候,丹丹還幫助過安安,就衝著這一點,我們都應(yīng)該去看望一下。”那麼小的孩子,就要受那麼大的病痛的折磨,得多可憐。
丹丹的病房,在隔棟的三樓,這裡十分的嘈雜,每個病房裡少說也有三五個病人,有的,還坐在走廊裡打著點滴。
孩子的哭聲,大人的罵聲,都混一種異味之中。
這裡的醫(yī)生和護士,似乎也不如她住的那邊那麼溫和好說話,都扯著大嗓門地叫。
丹丹的病房,在走廊最盡頭的一間裡。
這裡來來往往的人或許沒有那麼頻繁,所以顯得稍微清靜一點,但還是不免一些病患和家屬的叫嚷聲。
推開病房門,裡面六張牀,每張牀上都有病人。丹丹媽李曉雲(yún)就坐在第三張的牀邊上,靜靜地看著病牀上瘦瘦的小人兒。女兒剛打了針,已經(jīng)睡著了。
高昂的手術(shù)費,就算賣掉了父母留給她的房子也遠遠不夠,就算湊足了這筆費用,上哪給女兒去找個合適的心臟來?而且現(xiàn)在孩子年齡太小,就算找著了心臟也根本就不適合移植。
“阿姨,丹丹生病了嗎?”安安小聲地問。
她的聲音,讓李曉雲(yún)擡起頭來,看到他們幾個,怔了怔,然後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忙起身,“紀先生,紀太太,你們怎麼來了?”
丹丹住院的事,都沒有人知道。她在這個城市,也已沒有什麼親人,父母都早已過世。孩子是她唯一的親天,可是現(xiàn)在上天也要把她這個唯一給奪走了。
安安道,“丹丹一個星期沒到幼兒園裡來,我找到你們家,你們也搬走了,我以爲(wèi)是丹丹不要我這個朋友了。阿姨,丹丹病得很嚴重嗎?”
她來了這麼久,丹丹都沒有睜開眼睛看看她。
李曉雲(yún)摸了摸安安的頭髮,和女兒差不多大的孩子,健健康康的,真好。女兒在幼兒園朋友不多,有這麼一個掛心的也就足夠了。
“安安真是個好孩子,丹丹現(xiàn)在睡著了,等醒了的時候阿姨會告訴丹丹你來看過她,她一定會很高興的。這些天,她也一直說要到幼兒園裡去呢。”
“那我以後經(jīng)常來陪她,等她病好以後,和我一起上學(xué)。”
“好。”李曉雲(yún)背過孩子,悄悄地轉(zhuǎn)過身去抹了一個眼角,她不知道女兒還有沒有重回校園的一天。
知道了自己並不是被好朋友拋棄,安安失落的情緒明顯好了很多,但丹丹生病的事又讓她覺得難過。
從那病房裡出來,安安便拉了拉紀君陽的手,“大叔,你是不是很厲害啊。”
邊走路邊低著頭跟小家爲(wèi)說話,在這條擁擠的走廊時在,會不時地撞到人,紀君陽索性地抱起了女兒,“怎麼?”
“你可不可以找個好一點的醫(yī)生把丹丹快點治好啊,我看這裡穿白大褂的都好兇啊,沒有媽咪病房那邊的叔叔阿姨可愛。”
連小孩子都感覺到了這種等級待遇,可見差別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