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小小的空間，成了他們兩人的天地，除了他們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其它的存在。他只感到，即使是在應該最狂野的時候，她還是那麼輕鬆，甚至有著不該有的生澀。

當一切激情過去之後過去之後，他們的目光再度凝視對方。

孫孝發現，雪莉的眼神更澄澈，那是由於在她眼中，有著流動的淚花的緣故。當孫孝投以詢問的眼光時，她輕輕地閉上了眼，淚珠晶瑩地自長睫毛之間滾跌了出來。但是她整個俏麗的臉龐上，卻又充滿了異樣的喜悅。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才又開始想說話，他們幾乎同時在對方的耳際，輕喚著對方的名字。他們還是緊擁在一起，擁得如此之緊，彷佛一個人體內的血，可以通過緊擁而流進另一個人的體內，而他們也真正有著生命正在做著交流的感覺。

又過了不知多久，孫孝擡了擡身子，雪莉立時把她的臉埋進了他的懷中。他用手輕撫著她的頭髮、臉頰、肩頭和背部，感到手上傳過來的感受，是在經歷著人生最奇妙的歷程。

在愛撫之下，她用聽來如夢幻一樣的聲音說著∶我~就是你，你就~我，我們是一個人了！

在夢幻一般聲音之中，又有著無比的喜悅。孫孝用親吻代替了愛撫，然後，抱著她慢慢站了起來，兩人的目光一直糾纏在一起，像是再也不願分開。

在那段時間之中，他們渾忘了其它的一切——至少，孫孝渾忘了其它的一切。

雪莉閉上了眼睛，長睫毛閃動著。睫毛上全是水珠，也不知道是汗珠，還是浴室中的蒸氣所凝成的。

熱，很熱，熱的讓人喘不過氣，但是風還在吹，孫孝猛然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灰濛濛的世界，他有種失望想死的衝動，這個世界依然是煉獄，而美夢之中的美妙完全消失，不，孫孝有些不確定，眼前的世界是現實，還是夢，他分不清了。

孫孝睡了多久，他不知道，這很恐怖。

強風掠過頭頂，發出一種奇異的嗡嗡聲。夜已深了，剛纔有一大羣飛蛾，撲撲地飛了過去，這時除了風聲之外，甚麼別的聲音也沒有。

空氣仍是那樣潮溼厚重，身上的衣服被裹的嚴實，使得一身的汗無從蒸發，更是出奇地不舒服。孫孝嘆了一聲：我到底該怎麼樣才能回家！

孫孝雖然思潮起伏，但由於日間的行動，幾乎每一秒鐘都系生死於一線，在體力上和精神上，都形成極大的負擔，所以想著想著，他也就沉沉睡著了。

他們吸進去的，絕不是甚麼山間清新的空氣，而是悶熱的、帶著難以形容的腥味的空氣，像是置身於無數腐爛了的魚中一樣。

陰山燭龍大概是覺得餓了，就將拔下來的東西塞進自己的嘴裡，嚼吧嚼吧給吃了，嘴角溢出來那種褐色的液體，孫孝覺得很噁心。

在這裡你不會感覺到餓，因爲你不知道你是人還是鬼，但是你會看到這裡的人都很有食慾，即便是把自己撐死了，依舊很有食慾，所以你就會想吃，把這裡的一切都吃的精光。

在進食完畢之後，陰山燭龍的身子向孫孝靠了一靠，說：你做夢了，似乎還在惦記外面世界的美好。

孫孝不想理會陰山燭龍嘲笑式的關懷，當他再吸了一口氣，準備離開他們存身了一夜的地方之際，他說道∶天堂還是地獄，今天我必須要進去一扇門，我受夠了。

無論是天堂還是地獄你都去不了，你只能呆在煉獄裡。陰山燭龍笑著說，那笑容也很慘，因爲他在詛咒孫孝，同樣也是在詛咒自己。

孫孝沒有理他，他雖然很想殺了陰山燭龍，但是這個時候他寧願陰山燭龍是活著的，那樣最起碼自己不是孤獨的，然後，孫孝抓起了一股山藤，用力地拉了一下。在他用力拉動那股山藤之際，把附在山藤上的幾條蛇，震得向下跌了下來。孫孝看準了前面一個稍可立足處，蕩了出去。

三小時之後，他們到了這個山峰的頂上，峰頂上的空氣似乎清新些。當他們在一片灰濛濛之中向前望去之際，兩個人都不由自主，啊地一聲叫了起來！

就在前面不遠處，他們看到了一座十分奇特的山峰。他們所能看到的，事實上只是那個山峰的上半部，以致整個山峰看起來，像是浮在灰色的海洋之上一樣——灰色的海洋，就是厚厚的雲層。

而他們也立即知道，能夠看到這座山峰的上半部，也需要好運氣才行，因爲若是山峰上的雲層再壓低一些，他們就只能看到山峰的一截，也就看不出它的奇特之處了。又或者，雲層更濃一點，將整個山峰遮住了，他們自然更是甚麼也看不到了。

是的，那山峰最奇特之處，就是它的頂部。看它的下面，和其它的山峰並沒有不同之處，但是它的頂部卻可以看到，有一個明顯的、由許多小山峰以向中心傾斜的形態所形成的一個缺口——所有的小山峰，看來都有著十分尖峭的頂尖，所以那情形和一般火山的火山口又不同。真要形容的話，似乎沒有一座山峰可以比擬，那形狀，就像是一蘋放大了億萬倍的一種海洋生物藤壺一樣。

不過這樣舉例也沒有用，藤壺並不常見，有很多人不知那是甚麼形狀。總之，這時他們可以看到的，就是一個由許多小山峰圍拱著的一個大山峰，那座山峰之間有一條河匯聚在山谷間，不知道通往哪裡，這就是無間地獄，而那海，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幽冥海，只有過了海，或許纔是地獄，但是那裡的方向纔是天堂呢！

如果能去天堂，沒有人會去地獄的。

孫孝和陰山燭龍在驚呼了一聲之後，伸手指向前面，不約而同一起叫了起來。

天堂的入口！

地獄的入口！

兩個人的觀念與嚮往是完全不一樣的，陰山燭龍要去地獄，而孫孝自然是要去天堂。

孫孝首先開口∶我不會去地獄的，如果你要去，你自己去。

雖然孫孝這麼說，但是他也不知道前面的路是通往地獄還是天堂。

陰山燭龍並沒有用言語回答，只是伸手向前一指，孫孝向前看去，呆了一呆。就這兩句話工夫，剛纔就在眼前的那座山峰不見了，深灰色的濃霧，已經將它完全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