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爵離開大殿後就來到了聖月軒,他從柒恆那裡聽說宮婭晟體內封印崩潰,天賦能力覺醒摧毀了宮婭晟的血肉筋骨,宮琬桐已經將宮婭晟裝入棺內。
從外面走進靈堂的宮爵髮絲上、衣服上全是點點雪花,深邃的眼眸中多了幾分紅絲。宮琬桐從宮女口中知道了大殿內發生的一些事情,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如今局面任誰也不好評論誰對誰錯。
宮爵站在棺槨旁邊看著躺在裡面睡得安詳的宮婭晟,他總算是明白當初爲宮婭晟封印力量時阿黛所說的天命難違,原本以爲宮婭晟體內的天賦被封印,至少能讓她平安活個二十年,眼前這一天來得實在太早。
這時候一個宮女匆匆跑來,本來看見宮琬桐就要行禮,卻發現宮爵站在靈堂內雙腿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她把頭埋得很低,身體顫抖著說:“殿下,皇后娘娘病情加重,太醫剛診治完說撐不了多久了。”
“早上我還去看過母后,太醫說只是舊疾復發無大礙,這到底怎麼回事?”
“爍殿下從宴會上匆忙趕到琉璃殿找皇后娘娘說太子要弒君,皇后十分著急隨爍殿下去了大殿,可回來之後皇后就不停嘔血,太醫說皇后心脈嚴重受損藥石無醫。”
宮琬桐的眼眶中流出盈盈淚花,她的目光轉向宮爵,眼神中多了些疑惑。
“母后一定是看到了什麼纔會傷勢加重。”
宮爵沒有看宮琬桐,他知道宮琬桐其實是在問他事情的原委,可他沒有回答,只是大步走出屋子。
“宮爵,你告訴我你是否真的殺了父皇?”
宮琬桐幾乎是用盡全力在嘶吼,她心裡其實已經猜到了,可就是不敢相信平日裡待人溫和謙遜的弟弟,有一天竟會成爲無情冷血的劊子手。即便是宮梓奕想殺他在先,宮爵也不該殺了自己的父親。
宮爵站在雪地裡停留了片刻,他還是沒有回答宮琬桐的質問,這件事已成定局,無論宮爵再說什麼都無法改變。宮爵此刻腦海裡浮現出從宮梓奕身體中飛出的冰箭還在滴血時的情景,阮雪璃驚恐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琉璃殿內聚集了好幾位太醫,司馬靳也在其中,宮爍一直趴在牀邊小聲抽泣。牀上奄奄一息的阮雪璃臉上慘白如紙,眼角淚痕未乾,知道宮爵來了她也只是轉頭看了一眼。
“母后……”
“自你被帶離雪國本宮一直掛念憂心,原本你歸來本宮比誰都歡喜,甚至覺得虧欠你對你偏愛,可此時本宮卻希望不曾見過你,騙自己你還是小時候的樣子。”
阮雪璃淚水打溼了枕頭,嘴角微微抽動,雙眼慢慢閉合。
“你走吧。”
這三個字說的很輕微,可宮爵聽在心裡卻是如同被刀刺入了心臟一般絞痛,壓抑的情緒瞬間涌上心口。
阮雪璃原本握住宮爵的手失去了溫度,最**不穩就撒手了。
匍匐在牀邊哭泣的宮爵像是個孩童一般任性,完全不顧及身邊還有很多人在,也不顧及自己的身份,他只是放肆地宣泄著心底的悲傷和絕望。
宮梓奕設宴在羣臣面前毒殺他,阮雪璃至死都在後悔偏愛於他,還有周圍的人因他殺死了宮梓奕在唾棄他,這片白色天地間似乎沒有人願意再靠近他。
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宴會,原本死去的人只會是宮爵一人,現在卻有三位親人因他而亡,彷彿此次的宴會被詛咒一般,變成了爲死人歌頌的冥宴。
宮爵推開兮霜庭大門,剛跨入大門就看見一隻雪白的狐貍正站在院中古樹下,它聽見聲音就轉身朝宮爵走過來,宮爵一眼就看出它是影赫,俯下身將它抱入懷中。
影赫偎依在宮爵懷中,眼角還有未乾的淚花,宮爵擡頭纔看見眼前的古樹已經變得光禿,彷彿是早已死去多年,之前那些樹幹上流轉的晶瑩脈絡此刻也消失不見,樹枝在風中搖搖欲墜,似乎只要再猛烈一些就能將它連根拔起。
兩天後宮梓奕和阮雪璃合葬如皇陵,宮婭晟也隨後就葬入皇陵。宮爍命人從嵐雲鎮連夜運回兩副水晶棺木,上面的金龍火鳳雕刻得栩栩如生,由八匹駿馬拉著擺放棺槨的馬車從宮門駛出,漫天的紙錢如雪花般在空中飛舞。
宮爵看著送葬的隊伍已經離開都城,他才從院牆上躍下走進大廳。
宮爵的太子之位並未廢除,可他一直也沒有出現在朝堂之上給所有人一個說法。大臣們半月來看著宮爍把事情處理井井有條,有意推選宮爍爲新皇,可有些人被宮爵當晚的舉動嚇破了膽,擔心宮爵報復都不敢出聲,就這樣皇位懸而未決,暫時由宮爍代理處理朝政。
宮爵整日把自己關在兮霜庭,有影赫陪著他看書作畫,柒恆還是一如往常給他送飯菜,只是宮爵變得孤僻冷漠,他們基本也沒有什麼話可說,宮爵的周身彷彿有寒冰包裹讓人無法靠近。
宮琬桐自那天在聖月軒見過宮爵之後,她也把自己關在瑤芳殿練武打發時間,如今很多人都知道她會武功也就沒有必要再隱瞞下去。
風吹拂著一眼望不見的花海,天邊夕陽在漸漸下落,繁花從中宮爵和影赫在地上躺著,宮爵看著身邊的影赫臉上露出笑容。
“聽說後山的雪峰與天相接,要是能躍過雪峰就可以去到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你會陪我去嗎?”
“當然,以後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宮爵再次側頭看向影赫,可是一會兒的功夫影赫卻不見了,他就彷彿是一抹沙塵憑空消失,宮爵立即翻身站起四處眺望。
夕陽餘暉照射的小山丘上,影赫已經變回他原本的模樣,紫色的瞳孔看了看宮爵便躍下山丘不見。宮爵朝著影赫剛剛站立的山丘飛奔而去,等他也站在那山丘之上時,一眼望過去還是沒有盡頭的雪地。
接著天空迅速變的灰暗飄起了雪花,腳下的山丘和周圍的繁花也都變成了茫茫雪地,只留下他一個人還駐足在雪地裡眺望。他找不到影赫的身影,就連他的氣息也彷彿從未在這片天地出現過。
宮爵從牀上猛然坐起,立刻向周圍尋找著影赫的身影,正趴在宮爵右側枕頭上的影赫也在盯著他看,宮爵心想剛纔的夢境只是影赫爲他製造的幻境。
轉眼又進入嚴冬,天邊烏雲灰暗,難得這些天沒有下雪,阿黛時常會來兮霜庭陪著宮爵下棋。閒暇時宮爵在院中練劍,現在的他無法融合血瞳詛咒的力量遲遲突破不了“水元術典”第九境界,似乎他也絲毫不在意。
夜色漸漸暗下來了,宮爵帶著影赫在屋內看書,影赫蜷縮在宮爵懷裡也不鬧他。突然聽到遠處幾聲巨響,都城好幾個地方都是濃煙滾滾的景象,天邊被火光映紅了大片。
宮爵站在大廳門口隱隱能聽到大殿外宮女太監慌亂的腳步聲,有的人似乎還在驚慌逃跑,這時候柒恆慌亂推開兮霜庭大門跑進院落。
“殿下,禹國士兵突襲攻破都城,領兵的是蕭澤垣。”
宮爵在聽到幾聲巨響時就大概猜到了一些,他將影赫放到寢宮裡,然後就隨柒恆出了兮霜庭準備迎戰。
蕭澤垣身披暗紅色貂絨戰袍,手持赤金色長劍站立在懸星閣樓頂,戰袍在風中呼呼作響,他神態自若,雙眼注視著皇宮的方向。
都城內一片廝殺景象,到處能看見火光濃煙,宮爍已經派出所有士兵抵擋,他似乎之前就收到黎宇辰的消息,早早就做足防備,還飛鴿傳書往嵐雲鎮調兵遣將。
“宮爵,你的子民因你正在遭受折磨,你看到了嗎?”
蕭澤垣的聲音高亢渾厚,幾乎所有人都能聽到,他無法確定宮爵在哪個位置,只有通過這種方式讓宮爵出來面對他。
懸星閣頂樓的阿黛同她的四個侍女同時躍上樓頂,蕭澤垣看見是四個女子和一個小孩,臉上出現了鄙夷的神色。
“宮爵是縮頭烏龜嗎?自己不敢出現居然派幾個弱女子來對付我。”
“蕭澤垣你別放肆,懸星閣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速速離開雪國。”
“你當我同你一樣是小孩子嗎?今日若是不能殺了宮爵,你們都要死。”
四個侍女手中長劍祭出,她們的身影如游龍般朝著蕭澤垣撕咬,蕭澤垣劍訣虛化,劍身隱隱有紅色亮光,縱身一躍長劍刺出,四位侍女皆被封喉倒落在地。
阿黛沒意料到蕭澤垣功法強悍,手下四位侍女也算劍術高手,可在蕭澤垣手裡卻宛若小孩過家家。
阿黛手指掐訣,飛出一條白綾迅速攻向蕭澤垣,這條白綾彷彿是一條巨蟒攻勢迅猛,擊打在蕭澤垣的劍身隱隱有些震動。蕭澤垣劍身光芒綻放,左右揮劍破開,把向他纏過來的白綾斬成碎片。
阿黛飛身躍起,手指迅速結印,懸星閣周圍大陣顯露出部分模樣,一條條銀白色的細線從四面八方不斷延長,彷彿是漫天箭雨朝著蕭澤垣所在方向落下,蕭澤垣手中長劍朝天虛指,他的劍彷彿有魔力一般將朝他落下的漫天箭雨改變方向攻向阿黛。
細細密密的光點毫無規律朝著阿黛攻擊,阿黛身隨力轉,迅速在前方佈下陣來將箭雨盪開。蕭澤垣沒有給阿黛喘息的機會,在阿黛閃避攻擊的同時,蕭澤垣長劍破空刺下,阿黛受了重傷跌落,就連懸星閣的一個角都蕭澤垣齊口削斷。
宮爵落在樓頂與蕭澤垣對視,兩人在見到對方時都有些複雜表情。
“一年未見,你變化不小。”
宮爵淡淡說:“你也變了不少。”
蕭澤垣嘴角上揚邪魅一笑說:“拜你所賜,讓我如此強大,今日我將用你和整個雪國百姓的血祭奠我的父皇。”
宮爵並未說話,蕭澤垣隨意看了看周圍說:“你身邊的那隻妖呢?他不是你最喜歡的寵物嗎,怎麼不見你帶在身邊?”
“影赫他不是寵物,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蕭澤垣表現得十分憤怒,但一轉念又恢復笑意說:“你也曾說過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可爲何你要對我如此殘忍。如今我已不再是當年的那個我,此刻的我只想殺了你。”
蕭澤垣雙眸猩紅,迅速朝著宮爵提劍刺來,宮爵喚出“剔骨”,劍身比起在嵐雲鎮更加透亮,散發出的氣息也變得更加清晰,宛如薄霧一般源源不絕。
兩人身影一黑一白在懸星閣樓頂纏鬥,霸道的劍氣將懸星閣頂樓毀了大半,懸星閣內的人也都紛紛逃竄,宮爵不想他與蕭澤垣交手損壞神像就躍下懸星閣落在第二道院子中,雙足在地上一點朝著院中立起的石柱躍起。
蕭澤垣緊追其後,知曉宮爵想借著院中石柱躲避他的攻擊,他便揮劍齊口切斷宮爵將要落足的石柱,在他的劍下這些粗壯的石柱宛如滴水的豆腐一般,一段段石柱隨著蕭澤垣的劍尖挑飛朝宮爵打過去。
懸星閣地下隱隱有些震動,地下轟鳴的聲音也陸續傳出,宮爵迅速轉身長劍點出,把蕭澤垣切斷的石柱踢飛,石柱又嚴絲合縫堆砌在一起立在院中,懸星閣整座大樓這才停止晃動。
宮爵心想這些立起的石柱並非一點作用都沒有,很可能真的是跟懸星閣的大陣有關聯,他剛纔若不是即使將石柱還原,估計現在懸星閣已經坍塌。
“跟我交手你居然還敢分神。”
宮爵聽到蕭澤垣的怒吼急忙提劍格擋,可蕭澤垣劍身勁道十足,宮爵被他一劍擊中胸口,朝攬月湖墜落。蕭澤垣迅速躍起,手指結印,一道紅光破開雲霧擊向宮爵胸口。
湖的另一邊宮琬桐飛身躍起,手中“鳳翅金絲”纏繞在宮爵上身將他拉近身來,躲開了蕭澤垣緊追而來的一擊。柒恆同時出現在宮琬桐身後從她手中接住宮爵,雙足在湖中長廊邊上輕點借力把宮爵帶走落在海口石橋之上。